扰人安眠的电钤声划破宁静的清晨。
“救命……”被连续响了二十分钟的电钤吵得不得不醒过来,韩致尧痛苦地在床上挣扎。
可是愈听电钤三长两短的音律,他就益发觉得它像某种警钟。他翻身坐起,睡意浓重地坐在床边回想,到底是谁在天都未亮的时候来他家拉警报。
锲而不舍的电钤声依然作祟不止,被吵得无法思考的他终于弃降,三步作两步地去查探是何人所为、意欲为何。但就在他从对讲机看见尹书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时,月复里囤积的起床气却接管了他的理智。
“你不是自己有钥匙吗?大清早就跑来按门钤,你到底有没有时间概——”把他放进来后,就拉开嗓门拉拉杂杂抱怨的韩致尧,在看到尹书亚身后的另两个人时,话尾急速转向,“你带她们来?”
尹书亚白他一眼,“我是被逼的。”蠢小子,如果他能机灵点,那么刚才他在听到门钤时就该先跑了。
“原来躲在这啊。”韩韬玉挽着娘亲的手臂,在参观完外头的庭院后,绕过门口的两个男人继续参观里头。
“嗨……”韩致尧僵硬地对她们打招呼,“老妈老姊,好久不见。”
“你躲得挺舒服的嘛。”韩韬玉大略把室内打量一圈后,还是跟以往一样,对他的复古作风不敢恭维。
“带回去。”韩宛晴不多废话,亘接朝身后的管家吩咐。
“慢!”在老管家准备逮人时,韩致尧举高两手大喊,“再给我二十年!”
“给你二十年干嘛?”韩韬玉漠然地看他做垂死挣扎。
他说得振振有词,“等我儿子长大后,我一定叫他去尽他老爸未尽的责任!”
她不反对,“好啊。但在你儿子尽责任之前,你最好快点先去尽制造儿子的义务。”
“这一时之间,你叫我去哪里找个女人帮我生儿子?”自己挖坑让自己跳的韩致尧,跳脚之余很想骂自已笨。
“七早八早的,你在叫什么?”被他嗓门吵醒的千夏,揉着睡眼踱下楼来。
老沉的韩宛晴眼中精光一闪,“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
“等一下……”大感不妙的韩致尧跑得没有她们快。
眼皮都还没完全张开的千夏,才刚到楼下,还未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时,两张艳丽的面孔就忽地近欺在她的西前,让她惊吓地倒抽口气。
“喝——”女装俪人版的韩致尧?
韩韬玉与韩宛晴互视对方一眼,接着朝她伸出四只手,一个检视脸蛋,一个检视身材。
“嗯……不错。”评审团显得很满意。
莫名其妙被人模过的千夏,吓得尖叫连连地躲到韩致尧的身后去。
挫败的韩致尧用力按着太阳穴,“你们想吓跑她吗?”
她们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指向千夏的小肮。
“我的外孙。”
“我的侄子。”
“什么?”红霞泛滥的千夏,不能克制地扬高音量。
“拜托,我都还没想过!”韩致尧巴不得先掐死那两个家丑再掐死自己。
“没想过?”精明如狐狸的韩宛晴岂是省油的灯,“那她清晨六点钟出现在你家的理由是什么?”
“呃,因为……”就经验法则和她们的联想力来看,现下他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还是会错。
千夏忍不住想帮他解围,“因为昨晚我多喝了两杯,所以就寄宿在他这里。”反正他这里的房间多嘛,而且她早上还要上他的课,所以她已经很习惯在他家寄宿了。
“然后呢?”韩韬玉对于她过于简短的解释不太满意,大跨步地来到她的面前进行间供。
“就……就这样而已啊。”不然呢?
“你没有酒后乱性?他没有趁人之危?”韩韬玉快乐地想象着昨夜可能发生的情况。
“昨天是不是你的危险期?他的套子有没有破洞?”韩宛晴的表情更是显得兴奋。
咚咚两记硬拳,飞快地敲在她们的头顶上。
“呜……”居然扁她们。
“把刚刚听到的话,全部从脑中洗掉。知道吗?”韩致尧两手紧握住千夏的肩,面色严肃地对她交代。
“知道。”小脸被红色弹药彻底轰炸过的千夏忙不迭地点头。
“致尧……”韩韬玉还不死心。
“暂停。”看够好戏的尹书亚,总算是找到良心来拯救他,“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圆桌谈判,就先到此为止吧。”
连尹书亚都那么说了,识时务的韩致尧只好也跟着配合点。
“今天先放我一马,明天我就回家给你们一个完整的解释。”他早就认命了,好日子就到今天为止。
“行。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韩宛晴睨了睨他身旁的千夏,笑得很胸有成竹。
“要是明天我没看到你,后夭起你就准备回去上班。”韩韬玉将大拇指用力地按在他的喉结上施压。
“是……”无法动弹的他,只好点头依命。
“好好珍惜你自由的最后一天吧。”尹书亚在带人走时,临别不忘回头对他送上怜悯。
“你还好吧?”在客人都离去后,千夏担心地看着颓坐在椅上的他。
韩致尧反过来问,“你呢?你还好吧?”他是已经很习惯了。
“勉勉强强。”她把刚才的事当成是震撼教育。
“这回被她们找到,我是注定得回去坐办公桌了……”他大清早的就心情低迷得在叹气。
她挨在他的身边坐下,“你家的事业除了你之外,没别人可接了吗?”
“没有。”当年他老爸为了追老妈,不惜飘洋过海的来入赘韩家,就只生了一儿一女,并没多生其它备用的产品。
“你父亲那边呢?都没有人可以代接?”
“没,我老爸是天涯孤独一匹狼。”他老爸那边哪有什么亲戚?最多也只有一堆墓埤而已。
这下千夏真的有点同情他了。
“唉……”在朝阳自窗外射进屋内时,韩致尧仰首靠在椅背上,让他的叹息,融入一束束灿眼的霞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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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
“来了……来了、来了!”被迫中断莲蓬头水流的韩致尧,拉开浴帘打了个喷嚏后匆匆把浴袍披上。
大厅大门霍然开启,门内甫出浴、浑身还沾着水珠的半果男,并不在深夜前来拜访的千夏的预期内。
“你就穿这样来开门?”她挑挑黛眉,发现他的身材实在是结实有料,要是他去应征猛男秀的话,绝对可以当上头牌。
韩致尧甩着湿源源的黑发,语气显得很不善。
“你并没有给我时间挑衣服不是吗?”电钤按得十万火急,他又不能换套燕尾服来接客。
她指向他的臭脸,“我好心来看你,你就一定要摆着被十级风暴刮过的表情来招呼我吗?”
“相信我,我已经很努力和颜悦色了。”她想指望刚浩劫重生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喏,消夜。”她将手上的特制便当盒提至他的面前。
韩致尧并没有接过,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她手中的物体。
“姓韩的,给你三秒钟解释你那鄙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千夏不满地拉过他的浴袍。
“能吃吗?”这是他唯一的自白。
她忿红了俏脸,“再罗唆我就叫哈利把你叼走!”跟他做的菜相此,她所做的当然不在他的水准范围内,可是好歹那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呀。
拧着眉心的他在嘴里咕哝了几声,不怎么情愿地持着她的便当晃进门里。
“你今天回家后的结果怎么样?”千夏把大门关好后,也跟着他走进厨房里。
“结果在那里。”韩致尧漠然地指向吧台上的笔记型计算机,为自己倒了一大杯矿泉水以降月复内囤积的熔浆温度。
“你房里不是已经有一台了,怎么又一台?”怎么他家的安检愈做愈松?哈利罢工去了吗?
“它是我老姊用来——”想起硬被塞来这台计算机的过程,他就憎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
千夏明白地颔首,“惩罚你的。”这种惩罚对他的确是很适用。
心情超级恶劣的韩致尧忍不住闷吼一声,挫败地坐在吧台边瞪着那台计算机,和一旁两大叠他做“家庭作业”所需的资料。
今天早上,当他才两脚踏进老妈和老姊的视线范围内,就先被老妈给刮了一顿,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老妈的中场休息时间,接下来就换老姊登场了;那女人居然命令尹书亚这个帮凶对他来个抽腿不干,还说他要是不能在期限内完成她所交代的家庭作业,那么往后他这个丝毫无经营概念的大厨,就自己去打理他的事业。
啧,早知道所有的鸡蛋就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然他也不会在尹书亚这个万能经纪一被老姊控制后,他也跟着兵败如山倒的准备喝西北风去。
“你老姊想怎么罚你?”千夏坐在他的身旁抬起他的臭脸,一口一口喂他吃起她所做的便当。
“在我没把这堆家庭作业做完前,我别想再碰菜刀一下。”由于心情太过恶劣导致食不知味,他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吃些什么。
“不多嘛。”她回头看了看那两份企画案的卷夹。
不多?这叫不多?他连看完一份文件都要花上两三个小时,才能够有一点点理解里头深奥的内容。要他这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做企画案?老姊就算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做不出来!
“不要瞪我,作业又不是我出的。”千夏在他恼恨的眼瞳飘过来时,挟起一朵花椰莱塞进他的嘴里替他消音。
的确,对她迁怒也没用,不长进的人是他自己。
不知不觉吃完整个便当的韩致尧,在她去洗碗时,自艾自怜地盯着她的身影。
“千夏。”
“嗯?”正把两手擦干的千夏半回过螓首。
“我们一起逃家好不好?”在和尚落跑时,最好是连她这座庙也一起搬走,不然就太亏本了。
她理智地驳回,“不好。你的工作怎么办?”
“还工作呢,以后能不能再做这行都还是个问题。”他沮丧地自她身后抱住娇躯垂首在她的香肩上,想试试拥抱能不能改善他的情绪。
“乖。”千夏安慰地拍拍他半湿的发。
飘浮在空气中清新的松香味,将千夏的嗅觉招引去。她嗅了嗅,味道是自他身上传来的,好象是那天她帮他买的沐浴精。沾在她脸颊边的黑发,散放出同样的香味,他该不会也拿来洗头吧?
熟悉的大掌环上她的腰肢,修长的十指在她月复部交握,她看了一眼,感觉他似乎没那么快就能恢复心情,于是索性靠在他的怀里等他度过情绪沮丧期。可是,背后热烘烘熨烫着她的体热,令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不由自主地绷紧,只要他一有风吹草动,像是叹了口气、或是用鼻尖在她颈肩磨蹭,都会令她的心弦微微浮动留有余音。
他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愈来愈不耐的千夏,在他体热和他贴合在她背后的心房影响下,渐渐变得口干舌燥,非常希望他能快点松手放开她。
“喂。”她不自在地蠕动一下。
“嗯?”韩致尧舒适地窝在她的香颈间,正专心地研究她今天用的是哪一牌的洗发精。
“再这样下去会有点危险。”她咽了咽唾沫,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的窗帘,而她肢体上躁动不安的动作也变大了。
“什么危险?”他微微一怔,随即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找到线索。
千夏严肃地清清嗓子,“别忘了你只穿了件浴袍。”认识他愈久,她就发现自己愈来愈不迟钝。
先前的沮丧忽地一扫而空,他咧大了坏坏的笑容,半转过她的身子,用性感的蓝眸挑逗她。
“对我有没有非分之想?”在她的耳畔慵懒滑过的低嗓,令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千夏用力瞅着他的蓝眸。如果说,她现在脑海里想的东西是属于限制级的,那么他的就应该是属于邪恶级的。
“实际上,我对你的非分之想……”她出声咳了咳,半掩着红躁的脸庞说到一半,却突然又改变心意,“是有一点。”既然他都那么大方了,她还跟他客气什么?
韩致尧愉快地绕高了两眉,“例如?”
“在我证明我的非分之想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她百分之百严肃地两手环着胸,摆出准备与他好好探讨的架势。
“什么问题?”他也配合地装出正色的表情。
“嗯……”她还在想该用哪一种说法说明会比较恰当,而他则是捺着性子等待,就怕她中途会变卦。
就在双方屏气凝神地凝视对方许久后,她小小声的间。
“你家的氧气桶摆在哪里?”她是很认真的。
韩致尧深吸口气,接着,他也小小声地在她耳边轻喃。
“别担心,我会尽量用人工呼吸协助你。”他也是很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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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曦泛在远处微蓝的天边,果身伏卧在床上,被单卷缩至腰际的韩致尧,在啾啾的鸟呜声中模糊地睁开眼。
嗅着枕上残留的香气,他满足地勾扬着嘴角,转身伸手想讨个甜美的早安吻时却发现……千夏不在床上。
扑空的韩致尧眨了眨睡眼,在确定她确实不在床上后,心中油然而生的担忧感顿时驱走了他满月复的瞌睡虫。
她上哪去了?她不会是……能联想出的八点档剧情精华,迅速地在他的脑海中整理分类。就在此时,半掩的门扉外,微弱但固定敲击的声响,在宁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在楼下。
得到这个认知后,韩致尧立刻翻身下床,随手拉来浴袍穿上后就飞快地跑下楼,但就当他怏抵达声音来源的厨房时,他霍然停下脚步。
他没想过,这间曾被尹书亚讥为虽古色古香,却没生气得不像是活人住的大宅,居然也可以……这么居家宁馨。
此刻,在厨房里的空气中,泛着刚出炉的浓浓咖啡香,半掩的窗帘迎进一片融融的晨光,他方才寻找的人儿,正坐在餐桌前微偏着螓首凝视屏幕,玉笋似的指尖轻快地敲击着键盘,她身后的阳光将她映照得像团柔和的发光体。
眼前的情景,令他满足得只想让时间久久停顿在这一刻。在他的胸臆间,兴起一股满溢心房的冲动,而那股冲动,令他直想付诸行动赶快让他心中的想望实现。
“你醒了?”发现门边杵了个衣衫不整兼发呆的男人后,仍在忙碌中的千夏抬首看了看时间,又继续埋首于手边的工作。
“你在忙什么?”韩致尧好奇地走至她身畔。
“你的作业。”指尖敲下页面上的最后一个句点后,她取来一旁的磁盘进行存盘。
“你熬夜?”
“嗯。”她将存好的两张磁盘交给他,“去洗把脸吧,等一下你就去你老姊那里交作业。”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瞪凸了眼珠子,“你全做完了?”
“昨天我就说过不多嘛。”千夏不以为然地轻耸香肩,站起身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背脊后,转身去冰箱那边为自己倒了杯鲜女乃。
其实,韩韬与也没多刁难在这方面完全没概念的他,那两本给他的企划案,一本是已经拟出具体方向和细节,另一本则直接把大纲拟好题在上头了,还附上一堆相关资料,要做出来根本就不困难,只是要花点时间。
她,轻轻松松的……就三振解决掉他的梦魇?
韩致尧不太确定地看着手上刚出炉的磁盘片,再回头看看她尚未关机的荧幕,确定再确定后,他的一双蓝眸溜至正在打呵欠的佳人身上。
“你是天才……”像她这种人材,怎么会有人想将她拉到厨房里去埋没呢?杜万春到底有没有挖掘过她这块外头里着硬石的璞玉?
“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别忘了我们的领域不同。”虽然褒捧的话很受用,但她还是尽量别表现出虚荣感因此而饱和的态度。
“让我膜拜你一下!”大熊式的拥抱立刻将她拥得死紧,令她连忙举高手上的杯子,免得杯里的鲜女乃溢出。
“不用啦……就当我在缴你帮我上课的学费。”千夏一手推着他的胸膛,低首啜饮着芳香浓郁的鲜女乃。
韩致尧皱着眉对她的话思忖半晌后,弯低了身躯低声地在她耳边问。
“那……昨晚床上的教学观摩,算不算在你的学费范围内?”这一点就得说清楚讲明白了,因为他可不接受意外、贿赂还有学费这些名词。
千夏差点呛岔了气,忙别过螓首不住地拍抚着胸坎,但韩致尧不死心的指尖又拐回她的下颚。
“不算。”她尴尬地一手摀住玉颊上的红云,提醒自己尽量别在这时回想起来。
纯男性化的笑容登时出现在他的俊容上,得意如意得……只差没接上条尾巴在后头摇晃。
韩致尧抬起她的小脸,绵密浓醇得足以把她杯中液体比下去的深吻,再一次劫掠了她肺部所需的空气。千夏陶醉地闭上眼,无法拒绝这等诱人的温柔;只是,在他与她贴紧了身躯,并将两手窜进她的睡衣下摆时,她同时也明白了七早八早就某个地方很冲动的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你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她有点想把手上的鲜女乃从他的头上浇下去。他以为一夜没睡的她有他那种好体力吗?
“就让我回报一下你的大恩大德吧。”他热切地在她耳畔提议,轻轻咬住她小巧的耳垂。
“不行,我要欠着积利息。”考量到自己的生理状况,千夏理智地回绝他诱人的要求。
他难忍地抱怨,“等我回来我就马上还债。”
“再说吧。”她倾身拉来桌上另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对了,我把你楼上那套软件拿来修改过了,把一些指令都改成了图标,就算是计算机新手也看得懂,有空你可以练习一下。”
韩致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部被她完全改观过的笔电,难以相信她在帮他完成作业之余,竟还有余力去做别的事。
“你有听到吗?还是你还没睡醒?”千夏有点怀疑地在他面前挥挥小手。
韩致尧沉默了一会,很肯定地颔首。
“醒了。”自认识她以来,他的神智从没此刻这么清醒过。
“那就快去换衣服吧。我要上楼去补眠,祝你今天顺利。”她说完便边伸懒腰边往外走。
在千夏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方后,韩致尧冷静地走至吧台边,拿起电话按下一组号码。
电话线彼端接通时,挟带着一串和他起床时一样,总是咕哝不清的瞠怨声。在对方的抱怨稍微止歇后,韩致尧听见自己这么说“老姊,或许你不必等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