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相中你 第三章
作者:朱茱

一夜没睡,直到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家曼才合上眼,打算小小打个盹再去上班。

但她才闭上眼,就有一些模糊的影像、欢乐的笑声、温柔的耳语……复杂不成章地在她脑子里嗡嗡地响着,于是,她干脆下睡了。

以前,她从来不理会这些模糊吵杂的影像声音,只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失眠而引起的。但是,在看了那幅“等待”的作品后,她突然想试着去探索那些模糊的声影从何而来。

只是当她一开始认真的思索,心就会像吊了铅锤一样,很沉很沉,莫名的重量直把她的心往深处拉去,累得她不想做任何回忆。

她起身到浴室,往脸上泼了冶水,冶得她直打哆嗉,但精神也为之一振。

家曼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夜没睡,眼下的黑眼圈又出现了。她拍拍脸,打起精神才走出房间。

苏恩德和陈玉兰已经起了个大早,还帮家曼买了她最爱吃的馒头夹蛋。

“家曼,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陈玉兰把馒头递给她,担心地问道。

“没有啊,只是又没睡好啦。”家曼咬了一口馒头,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妈,你有看到我放小饰品的那个饼干盒子吗?”她记得好象有一对郁金香形状的金色耳环放在里面。

“没、没有啊。”陈玉兰心虚地暍了一口豆浆。那个饼干盒子正是让她收走的,里面有太多吴承书送家曼的耳饰,还有一堆两人的大头贴,这些东西不能让家曼再看到啊……

看样子得找一天,把这些属于家曼和吴承书的回忆给烧了。既然女儿忘了吴承书,就让她彻底忘了吧。

想起家曼从医院回来,开始昏睡那天,陈玉兰就心疼极了。原以为女儿会伤心得下吃下睡或是想下开,可是昏睡了三天后醒来,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只是,家曼变得很怕冶,还把小小的房间填得满满的。她这样不断想填满空间,和紧紧包裹住自己的举动,就是她心伤仍未痊愈的最好证明。她这个做母亲的很想帮她,但又不知从何帮起。

“喔。”家曼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最近她的记性怎幺这幺差,老是忘东忘西的?

“吃完赶快出门,否则要是路上塞车,你上班会来不及的。”苏恩德催道。

一听,家曼连忙胡乱地把剩下的早餐塞进嘴里,然后冲回房间换衣服,穿戴好全套“行头”后,又急急忙忙地冲出门。

鲍车站牌前,家曼看到每个人顶多只套件薄外套,只有她穿了毛衣外加羽绒外套,她不禁想起孔仲言的形容词——北极熊。

哎,形容得真是贴切啊……

她低下头暗暗自嘲着。但没办法啊,她就是这幺怕冷。

“苏家曼!”

这熟悉的声音令家曼惊愕地回过头。她吃惊地看着坐在休旅车里,一身帅气打扮的孔仲言,不明白他怎幺会出现在这附近。

她本来不想理会他,但还是忍下住问道:“你怎幺会在这里?”

“你搭公车?”孔仲言是来这附近看一栋他有意购买的新屋,但他没有回答她,反倒对她“独自”搭公车很好奇。

“很奇怪吗?”

她没给他好脸色,孔仲言却并不在意。他昨晚因寄错邮件,而意外地认识了一位了解他作品的女孩,所以一早起来,心情就好得很。

出门前,他还收到她凌晨寄来的信,虽然必须赶着出门看房子,但他仍是用了一点时间回信,因为她信里的不安令他不舍、好奇,也想安慰这个善良又热心的女孩。

“是很奇怪,怎幺石凯没载你?”隔着车窗,他探头四处看着。

“学长为什幺要载我?”家曼下解地看向他。

“你们同一家公司,又住在附近,而且还是男女朋友,应该——”

“谁说学长是我男朋友的?!”她打断他的话,却为自己焦急的语气感到尴尬。

她干幺要这幺急着解释呀!好象怕他误会似的。

“不是吗?”孔仲言难掩开心地眯起眼,心中希望的花朵盛开。

他带笑的眼神令家曼感到胸闷、呼吸下稳。她连忙转开脸,深吸口气。

“下关你的事。你快走吧,别占住鲍车停车格。”

她绷着脸、微微抿嘴的模样真是可爱,孔仲言反而不喜欢昨天那个对他恭恭敬敬、百依百顺的她。啊!他是不是有自虐狂呀?

“上车吧。”孔仲言横过身子,替她开了门,但她却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为什幺要上车?”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件事情都问『为什幺』?”

“那你可不可以下要每件事情都这幺自作主张?”她眉一挑,瞪着他。

“我是怕你上班迟到,好心想载你。”哈!她的表情好可爱。

“放心,不会的,你可以走了。”公车天天在搭,她一向把时间抓得很准,此刻时间还很充裕。

“你一定会迟到的。到时候洪主任给你的评比太差,可别怪我。”他非常笃定地说道。

清晨,他从前面的路过来,看见那个路段刚好在施工挖马路,只剩单线通车,而公车又不能像自己的车子可以绕路,所以待会儿她肯定会塞在路上很久。

“别一大早就乌鸦嘴!”闻言,家曼立刻怒瞪着他。

“不信就算了,公司见。”他也很干脆地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孔仲言走后,公车也刚好来了,搭上车没多久,家曼果真塞在施工路段动弹下得。

她焦急地看着手表。惨了,上班真的来不及了!

孔仲言,你这个超级乌鸦嘴!她气愤地在心里骂着。

“你今天心情很好喔?”石凯虽然双眼盯着萤幕,又背对着门,但从来人愉悦的口哨声可判断出,这个人的心情真下是普通的奸。

“因为有人心情快要不好了。”一想到待会儿苏家曼会因为迟到,而被洪惠美“洗脑”,孔仲言就好开心。哼!谁叫她下相信他的话。

“谁呀?”石凯的眼睛还是盯着萤幕。

看着石凯专心的样子,孔仲言忽然想起,这个家伙!昨天竟然敢蒙他!

他迅雷下及掩耳地揪住石凯的衣领。“你!”

“喂!你吃错药呀!放手啦!”石凯被勒得就快喘下过气了。

“你为什幺要骗我苏家曼是你的女朋友?”

“因为我下要你追她。”石凯老实地直说。

“为什幺?我有什幺不好的?”孔仲言放开他。

“你很好,是你身边的女性朋友不好。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在追求家曼,她们会放过家曼吗?”

“有什幺关系?我会保护她啊!”这点他非常有自信。

“家曼和一般人不一样,你也保护不了她。”石凯的语调有些沉重。

“石凯,你这幺保护她,难道你喜欢她,而她不知道?”他的过度保护欲,令孔仲言不禁如此猜测。

“不是这个问题!”石凯跳脚。“总之,你离她远一点就对了。”

“说清楚,否则这幺神秘,只会让我更想接近她、了解她,你知道吧!”孔仲言的态度非常认真。

太明白孔仲言个性的石凯叹了口气,只好据实以告。“她刚受过感情的创伤,现在还很脆弱……”他知道自己若不说清楚,孔仲言真会缠住家曼。

“她被抛弃了?是哪个男人这幺没眼光?”孔仲言眯起眼,感到生气。

“这个男人你也知道。”

“是谁?”孔仲言挽起袖子,已经准备要去替苏家曼“棒打薄情男”了。

“吴承书。”石凯沉下脸。

“吴——”孔仲言愣住。“是去年得到研发软体点子王的吴承书?他不是在今年九月……”心脏衰竭?

后面几个字,他说不出来。

“没错。”

孔仲言忽然一阵鼻酸,心紧紧地揪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起,但还来不及细辨时,那感觉又消失了。

“可是看不出她有什幺异状啊……”他忽然对她的笑容觉得好心疼。

“她忘了他。从医院回来后,她昏睡了三天,醒来时,把和吴承书的回忆全忘了。”

“所以,你们也干脆当作没这件事,陪着她自欺欺人?”孔仲言感到生气。

“不然能怎幺办?难道要我们看着她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石凯沉痛地说道。

“伤痛根本忘不掉!刻意的遗忘只会让疤痕永远都在,只有面对它,给予细心照顾,才能让它重新愈合啊!”

“我也知道,但是那太残忍了。”石凯也曾想过要这幺做,但他担心家曼会承受下了而崩溃,实在狠不下心来。

孔仲言突然安静下来,沉思了许久。石凯看着他,紧张了。“你在想什幺?”

孔仲言看了他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喂,你别乱来!”石凯跳起来,拉着他。

“放心,我自有分寸。我是要回办公室。”现在苏家曼和他还不是很熟,如果他贸然劝她,事情只会愈弄愈拧。所以,现在他只有慢慢接近她,打开她的心,再一步一步地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回。

石凯放开孔仲言,心里感到很后悔,他不应该把家曼的事情对孔仲言说的。

以孔仲言坚持、执着的个性,没有“救赎”出家曼,他是不会放手的。

和石凯谈完,出了主控室。孔仲言远远看见苏家曼拿着三亚热咖啡迎面而来。还在为她心疼的他,脸上表情难免凝重,但一想到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他有些勉强地撑开笑容。

“苏家曼。”

家曼一见是孔仲言,本想转身离开,可是她考虑了一下,还是走向他。

拜他的“神嘴”所赐,她整整迟到了半小时,不但全勤奖金没有了,还被洪惠美刮了一顿,更被差来替全企划课的人倒咖啡。

她走向孔仲言,迎上他的视线,本想狠狠地瞪他一下,却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好深沉、好凝重,还有着心疼、同情和怜悯?而这竞令她有种被了解的心酸

是她的错觉吗?

“真巧呀,北极熊!”孔仲言闪开眼,有些不自然。

孔仲言那戏谵的语气,立刻打散家曼的错觉。

就是嘛!这个小气老板怎幺可能同情她?更何况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也没有什幺需要人家同情的啊。

“我还以为从你的视线看过来,看不到我。”

“远远看到一只雪白的北极熊,想视而不见还真难。”他又开她玩笑,表情、语调也终于变得自然多了。

“报告老板,我有名有姓,您可以叫我苏小姐或是苏家曼。”她忍着气提醒他,不喜欢他老是叫她北极熊,她又下是故意要穿成这样的。

“不能叫家曼吗?”他就想这样唤着她。亲昵的叫唤,是培养感情的第一步。

“这里是公司,你是老板,我是下属,还有,我们没那幺熟。”

“只是称谓而已,你可以叫我仲言,没关系。”

哼,她才不想这样叫他呢!苏家曼撇过头,不想理他。

“喂,你好象特别喜欢白色?”

“不——”

“又不关我的事了?”孔仲言一笑。“明天休假,你有活动吗?”他打算开始慢慢接近她的心。

“有事吗?”家曼担心地看着他。因为明天是星期六,她还有两堂英文家教,如果他要她来公司加班就麻烦了。

“放心,不是要你来加班。”孔仲言看穿她的想法。“明天我们公司不是在世贸参加国际软体展吗?一起去看看吧。”

“很抱歉,我下是你的私人秘书,你找别人吧。”虽然她也非常想去观摩,可是如果得陪他去,她还宁愿在家找其它事情做。

为了公司要参加这个一年一度的软体大展,她们行销企划课策划了好久,由于名额有限,所有参与此次企划的组员,每个都尽力表现、极力争取,希望能去展览现场招待客户,从中学习更多的行销专业知识。

而家曼因为是新进员工,所以连争取的机会也没有。再加上她身高下够,也无法以临柜小姐的名义去参加,所以她只有干羡慕的分。

“喂,别不识好人心。这次我是看在石凯的分上,才给你一个学习的机会。你想想看,像这样的一个大展,能学到多少实用的行销专业知识?”他利诱着她。

“这……”家曼心动了,可是家敦怎幺办?她总不能常请假吧?

“算了,当我没说。”看着她犹豫的脸,他故意作势要转身离开。

丙然,家曼急急地叫住他。“好,我去!”

“那明天我去载你。”

“不用了……”

“没有我,你是无法以工作人员的身分进入世贸的,所以,明天你得『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终于能有正当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她留在他身边,就算只有一天,他也觉得很开心。

家曼只能点头。看着他洋洋得意离开的背影,不明白为什幺刚才还一副凝重表情的他,现在会这幺愉快?

不过,她自己不也一样奇怪!

说下跟他说话的,却说得手上的咖啡都凉了;说不和他去参观展览的,可是她下但答应了,还答应让他接送……

唉——看来她下但是没了原则,还昏了头喔!

下了班回到家,家曼竞意外地收到了“子日”的回信。

因为那封唐突的信,她还以为他应该不会再理她了呢!她开心得手指有些发抖,压抑着兴奋打开信件——

有人说“等待”是最美的距离,但你对于“等待”似乎有着恐惧?

我无法窥视你的内心,也无法猜测原因,只能隐隐约约从你字里行间猜着,也许定你曾等过,但等不到结果,所以对“等待”才会这幺的不安。

当然,这也只定我自以为定的相l法,真正的原因依然只有自己最清楚,你不妨在夜深人静时细细回想,也许回忆不美,但那也定人生过程。

希望懂我作品的你,能和我一样快乐。

看完后,家曼的眼眶发热,被了解的感动盈满胸口。她立刻回了信。

接列你的信,真是难以言喻的开心。

以为你不会再来信了,可是,你不但回信,还这幺费心思地安慰我,真的很令人感动。你一定足一个心思细腻、体贴的好人。

好人,那以后我可以毫无顾忌、畅所欲言地常常和你通信吗?

在你未答应之前,先和你说说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今天的我真的很奇怪,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可是却会因为他凝重的眼神而不舍;明明不喜欢他眼底透露出的同情和怜悯,可是心中却涌起一股被了解的心酸,好想掉泪。

我和他才刚认识,见了几次面,对他却有着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象太过在乎他的想法了。

我知道太在乎一个人的想法不好,但他带着戏谑的眼神,和过分开朗的笑容,令我很难不去注意他的想法。

他就是这幺一个自负的人,他的笑容好有自信,他……

算了,总之我讨厌他过分开朗的笑容,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对了,这个E-Mail地址,也是我MSN的聊天帐号,真希望能常和你聊心事。

她按下传送,然后开始浏览软体展的相关网页,不到五分钟,她的MSN显示有个昵称“子日”的帐号,已经将她加入通讯录中,正等着她回应。

她兴奋地按下“同意”,聊天视窗立刻出现——

是我,子日。

网路彼端的孔仲言看见“小梳子”很快有了回应,不禁微笑起来。这种以前让他认为无聊至极的事情,想不到竟是这幺有趣。

和不认识的人畅言,没有负担、没有忌讳、不用心机,你的角色可以千变万化,心很自由,言论也很自由。

不好意思,一直烦你,还把你当成心情的垃圾桶。收到他的讯息,家曼好紧张,可也好兴奋。

无所谓,我也正想着不知该如何谢你呢!

不用谢我啦,举手之劳而已。家曼感到非常下好意思。

对了,可以请毅你一件事吗?

别说请教,尽避说吧。

我有一个朋友,她受了感情上的伤,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她?

真的吗?她真可怜!足什幺样的伤害?

她的男朋友过世了,她走不出伤痛。

家曼心莫名一紧,轻放在键盘上的指尖微微发抖着,心底感到非常难过。

那……她还好吧?

不好!孔仲言答着,心底不禁有些难过。自从知道家曼的过去后,他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全是苦涩。你觉得我该如何帮她,才能带她走出伤痛,又不会给她造成第二次伤害?

用爱吧……家曼懵懵懂懂地回答。

嗯,这也正定我想做的!

家曼微笑。你这幺关心她,一定很喜欢她了?

我是喜欢她,但是追求她简直足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想到她的过去,孔仲言忍不住叹气。

阿汤哥都能连续两次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加油,你也一定行的。

呵呵,谢谢你的祝福。

那幺祝你追求成功喔!

谢谢!

下了线,家曼不禁羡慕起那个幸运的女孩。

如果她也有这幺关心她、爱她的男朋友,那该有多好……

才想着,心又一阵莫名的抽痛,胸口甚至紧得令她无法呼吸。

她害怕地急喘气,眼前很快地闪过几道模糊的画面,她想看清,可是眼睛却被泪水迷蒙。

她觉得好象有什幺人或是事情,正离她愈来愈远,而她的心愈慌,就愈无法抓住,只能感觉着它的消失。

此刻的她,像跌入了噩梦里,她觉得好冶,好想大声哭出来,但她的声音像是锁在千年沉木盒里,发不出来,只能流着泪,痛苦地卷缩着身体,倒在床上……

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母亲似乎进房跟她说了些什幺,她没办法奸奸回答,又陷回梦里。

似乎过了好久,意识才又飘回现实,这次,有只强而有力的大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让她突然感到好安心,整个人也温暖起来了。

家曼想睁开眼,看清楚是谁,但是她好累,眼皮好重,于是她只好再次放弃,陷入难得的深沉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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