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亲爱的 第九章
作者:齐晏

小武:

很抱歉没有告诉你就先回台湾,其实是因为怕你追根究底问我原因,一旦听到我的想法肯定又会阻止,所以只好来个先斩后奏。

昨天我打电话问过小妹,她说我这块玉辟邪最多只值个百来万,和你所说的五千万负债差距太远了。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回家一趟,你放心,我不是想叫老爸替你还钱,只是想和老爸谈谈我们结婚的事,如果我的嫁妆也比照大姐的嫁妆办理,相信一定会对你很有帮助。

我先把玉辟邪留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想如何处理都由你决定。

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被金钱困扰的神情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分彼此?你能不能抛开自尊心?让我帮你解决你的难题。

我只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脸上的笑容是简单、纯净的,是那种再也没有烦恼、焦躁和煎熬的笑容。

等我带来好消息喔。

——滟滟

武胤乔放下信,怔怔看着掌心中的玉辟邪,整个人深陷在难以厘清的思绪中。

她打算以五千万买他一个简单纯净的笑容!这么大的手笔,倒有点像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笑一场那样的大手笔。

他知道滟滟很爱他,用她的身、心和所有的一切一切来爱他,为这场她心中一生一世、独一无二的浪漫爱憎。

但是滟滟这么做,只是在挑战他的尊严、他的傲骨,他禁不起她全心全意、倾尽所有的付出,一旦收下她的钱,他就觉得自己被买断了。他不想让滟滟有那种金钱可以买到一切,甚至连爱情也买得到的观念。

虽然她是他此生唯一用过心、动过情的女人,但他却不想让他的爱住进她的空中楼阁里,他不要一个被金钱绑缚的关系,因为那样只会让她的空中楼阁可能随时颓塌,葬送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必须让滟滟明白,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无价的,包括他的尊严、他的傲骨、他的责任感,以及他的爱情。

他把玉辟邪装进小盒子里,拿起电话投向饭店柜台。

“喂,心头,我是武胤乔,施滟滟是昨天退房的吗……请问她有没有留下联络地址……有吗?那么麻烦你把台湾的地址给我,谢谢。”

&&&

滟滟回到台湾,家里空无一人,漓漓也不在“镇宝斋”里,这才想起那天打电话给漓滴时,说她人在台东洗温泉,要玩好多天才回来。

在家闲晃了两天,闷得发慌,打电话给漓漓居然收讯不良,打给云云又是关机中,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找不到人,终于再也憋不住打给了瀛瀛,试探性地跟她说想和武胤乔结婚的事。

“什么!你要结婚?才跟人家认识不到半个月就要结婚?!你是不是疯啦!”

瀛瀛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他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迟早都要嫁给他的,时间根本不是问题。”

她悠哉地笑答,对瀛瀛的雷吼早就习以为常了。

“神经病坏会是阿路给你的刺激太大了吧?”

“阿路?噢,阿路呀!”她噗哧一笑,对这个名字都快失去记忆了。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声不响地跑到哈尔滨去找你的什么真命天子。才刚回来就嚷着要结婚,武胤乔到底是哪号人物,居然让你着迷成这样,快点跟我说清楚。”瀛瀛担心她又感情受骗。

“他是哈尔滨的滑雪教练啊,人很帅、很好、很温柔……哎呀,我不会说啦,反正他什么都好,我嫁他是嫁定了。”她边说边格格地笑。

“完了、完了,你这根本就是热恋中女人的症状,昏头转向,理智尽失,没得救了!”

瀛瀛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声。“看来这个武胤乔段数更高,他要是存心欺骗你,你肯定尸骨无存。”

“他是我追来的,放心好了。”

滟滟声音中的愉悦连远在日本的瀛瀛都能感受得到,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可见得这一回滟滟真的陷入了热恋。

“你追来的?你了解他多少?”

瀛瀛认真起来。

“尽在不言中。”

呵呵。

“拜托,别老是这样甜蜜蜜地笑,我的头皮都发麻了。”

发麻的原因是害怕万一又是假恋情,滟滟这四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爸给大姐多少嫁妆?”她忽然问。

“干嘛问这个?”

瀛瀛警觉地反问。

“嗯……你别管啦,告诉我就对了。”

她言语闪烁。

“不行,你会问一定有原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我再跟你说。”免得她又自行干出什么蠢事来。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反正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她也就懒得隐瞒。“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武胤乔他家有点负债要还,我想知道我可能会有多少嫁妆能帮他还清负债。”

“他家有负债?”瀛瀛惊呼。有鬼,有鬼,肯定有鬼。“有多少负债你问清楚了吗?”

“大概五千万吧!”她的语气还挺OK。

“五千万!”瀛瀛又是一阵暴吼。“你干脆把我们家的房子送给他好了!发什么神经!”

“老爸不可能把这幢房子给我当嫁妆的,好歹还有漓漓,这样好像不大公平。”滟滟自顾自地喃喃低语。

“施滟滟,你疯了不成?没人像你这样挥金如土的。”瀛瀛简直快昏倒了。

“未来的老公有难,我本来就该帮他解决困难呀!”她理所当然地说。

瀛瀛嘿嘿哈哈地冷笑几声。“你想帮他还清负债,就不怕咱们老爸破产吗?”

“破产?”滟滟倒抽一口气。“五千万就会让老爸破产?咱们老爸不是挺有钱的吗?”

瀛瀛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她忘了,滟滟是个告诉她一个苹果五百元,她不会觉得贵山真品皮包一百元,她也不会觉得便宜的人。从小到大,她完全对物质没有正确的价值观念。

这样更惨,如果武胤乔存心欺骗滟滟,那么这一招就真是太高了。

“你说武胤乔是哈尔滨亚布力滑雪中心的教练是吗?”瀛瀛用无比温和的声音轻轻问。

“是啊!”滟滟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很好!”瀛瀛温柔的嗓音顿时变得凶巴巴的。“我有点事想请教他一下,看看他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幻药,把你弄得如此神魂颠倒,就让我来好好领教、领教武胤乔魅力何在。”

“二姐,不要——”滟滟惊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瀛瀛“喀哒”一声挂上电话,不给她任何阻止的机会。

“惨了、惨了、惨了!”

滟滟连三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绕着客厅打转,她很清楚瀛瀛又要用那个老招数了。

她更清楚,武胤乔的个性不是一个能被戏耍的人,他要是误会她和瀛瀛联合起来测验他的真心,很可能暴跳如雷,说不定他们从此就完了。

就在她拿起电话想抢在瀛瀛之前打到亚布力,拦截武胤乔接到瀛瀛电话的机会时,门铃忽然响起。

她火速奔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联邦快递公司的快递员。

“这里有施滟滟小姐的包裹,请她签收。”

滟滟疑惑地收下包裹,一看见寄件人是武胤乔,一颗心登时蹦跳到喉咙口。

是什么东西?他寄了什么东西给她?

她飞快地打开包裹,看见了一封信笺和她的玉辟邪。当她迅速读完信笺的内容时,一颗飞升的心骤然跌坠谷底。

滟滟:

我不喜欢你总是拿金钱来诱惑我,即便这些金钱对你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我而言,代表的却是不同的意义。

能得到你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爱是我的荣幸,但我只要你的心,和一份单纯的感情,我必须告诉你,五千万并不能买到我脸上简单、纯净的笑容,反而可能在原先烦恼、焦躁和煎熬的笑容中更增添一点抑郁。

我若连负债都无法扛起,不过是个无能的男人罢了。

玉辟邪还给你,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不该送给我。还有,别再用金钱诱惑我了,留给我一点尊严好吗?

最近别找我,我会回北海道老家一趟,陪陪父母亲也顺便沉淀心情,趁此机会想清楚我们到底边不适合在一起。

你是住在城堡里的美丽公主,但我却不是白马王子,勉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公主便不会快乐了,我也不会觉得幸福。

——小武

滟滟整个人傻住了,怔怔望着掌心中的玉辟邪,和凌迟着她的心的信笺。

这是什么意思?她做错了什么?

她觉得他们很适合呀,为什么武胤乔不觉得呢?

她一直认定他就是她的白马王子,为什么他不认为呢?

不懂、不懂,她真的不懂。

&&&

“端木哥,我爸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先请他吃顿饭,告诉他我们已经开始交往的事。”

施漓漓的声音随着大门开败传进屋内,客厅黑漆漆的,她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端木和颐压倒在沙发上,深切地吮吻着。

突然,漓漓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再瞄一眼——是个人影!

“啊——是谁!”她尖叫地紧揪住端木和颐。

端木和颐连忙开了灯,看清楚倚坐在落地窗前的女子,及腰的长发有气无力地垂落在颊畔,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滟滟!”漓漓立刻跳下沙发,羞窘地大叫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开灯?躲在那里吓死人了!”

滟滟慢吞吞地抬起脸,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他们。

“她不大对劲,你过去看一下。”端木和颐轻声对漓漓说。

漓漓一经提醒,这才注意到滟滟过分苍白的脸色,而且滟滟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跟端木和颐交往的事,看到六年不见的端木和颐突然出现在家中和妹妹热吻,居然没有特别的反应,的确是很不对劲。

“滟滟,你病了还是怎么了?脸色好苍白。”她小心地问。滟滟仍旧呆呆地坐着,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漓漓开始紧张了,她根本没见过滟滟这副仿佛失去灵魂的模样。

“我的天,你究竟是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是在哈尔滨出了什么事吗?”

一提到哈尔滨,滟滟的眼睫问了一闪,忽然将脸转向端木和颐。

“我想帮他,难道错了吗?”她恍恍然地,没头没脑地问。

端木和颐微愕,温柔地探询。“你想帮谁?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我想帮武胤乔。”一说到这个名字,她便泫然欲泣。

“噢,我知道。”漓漓恍然大悟。“不就是你口中的真命天子吗?他怎么了?你想帮他什么?”

“我想帮他还五千万的负债。”她沮丧地说。

“什么!你疯了!”漓漓惊呼,反应和瀛瀛如出一辙。

端木和颐则是讶异地扬起眉,柔声问:“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为什么你想帮他还?”

“因为……我爱他。”她的眼眶蓦地湿润了。“我希望他快乐,希望帮他解决烦恼,但是他却说我这么做只会让他不快乐,只会让他更烦恼,还说如果用这种方式在一起,我们就不会幸福,我不懂,到底是为什么?”她的眼神求助地、惶惑地望着端木和颐。

端木和颐一听便明了了。

“滟滟,先恭喜你找到一个好男人,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他露出赞许的笑容。

滟滟听见他的赞美,精神为之一振,哪像瀛瀛和漓漓就光会泼她冷水,不是骂她疯子就是骂她神经病。

“何以见得?”漓漓怀疑地问他,怎么会凭着三言两语就断定武胤乔是个好男人?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而且还有一把不容蔑视的傲骨。”端木和颐继续说。

“是啊、是啊!”滟滟猛点头,脸上渐渐恢复生气。

“其实你不必烦恼也不必伤心,反而应该感到庆幸才对。”端木和颐微微一笑,笃定地说。“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看,他会对你说出那些话,就表示他爱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钱。甚至还可以感觉得出来他对你的爱意并非泛泛,否则就不会担心你们之间的感情,会因一笔金钱而变质了。”

滟滟扬起睫,整个人因端木和颐的一番话而活了过来。

“我想他是一个性情中人,对你表达爱情的方式也算特别。”端木和颐接着说。“坦白说,一个男人若是立刻答应接受你的金钱帮助,你才应该要担心才对。”

滟滟苍白的脸颊逐渐染红了,忍不住欣悦地笑起来。

“我教你,面对这样的男人,即使你想帮他解决困难,也都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造成反效果。”端木和颐交抱双臂,徐缓地说道。“你应该要慢慢来,让他慢慢接受你愿意和他一同扛下责任的心,绝不能强迫他非要在短时间之内接受你的帮助不可。”

“我懂了,谢谢你。”她满心都被喜悦和兴奋胀满了,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为她解惑的男人是大姐的前男友端木和颐,禁不住失声叫道:“咦,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我的天!你居然现在才发现。”漓漓不可思议地大笑。

“怎么回事?我有点搞糊涂了。”她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恭喜我呀!端木哥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漓漓笑吟吟地向她宣布。

“呃!”她吃一惊,视线轮流在他们脸上打转。“好震惊,果然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

看着端木和颐与漓漓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滟滟当机立断。不论武胤乔跑到天涯海角,她都要追到他为止。

&&&

武胤乔为了高薪而选择到哈尔滨当滑雪教练,由于长年在外工作,回到日本,最高兴的便是他的双亲,尤其是他的母亲,憨厚纯良,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对他的思念和爱,便拼命煮些他爱吃的菜给他吃。

“为什么有时间回来?我以为要等到夏天才看得到你。”武胤乔的母亲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

“反正我有假可以休,回家看看你们。”他不敢直视父亲,悄悄掩藏起眸中的落寞。

他的父亲啜了口热茶,仔细审视着儿子的神色。“看我们只是理由之一,你心里有事对吗?”

“是有心事。”武胤乔淡淡地笑着。“不过,还用不着提出来让你们烦恼。”

“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吗?”他的母亲忧心忡忡地问。

“你们别操心,我的工作目前很稳定。”看着因过度疲劳而快速苍老的父母亲,武胤乔不是没有动摇饼娶滟滟回家解决困难的想法,但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并没有认真再想下去。

玄关的电话“嘟嘟”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喂,这里姓武,请问您是哪位?”武胤乔的母亲接起电话,顿了顿,诧异地转头看了武胤乔一眼,接着用中文请对方稍待片刻,然后捂住话筒对武胤乔说:“有一位施小姐要找你。”

武胤乔怔了怔,没想到滟滟这么快就找到他。

他在父母亲充满疑问的目光中接起电话。

“喂。”

“你是武胤乔吗?”

武胤乔愕住,这个声音清脆好听,但并不是滟滟。

“我是滟滟的二姐,我叫瀛瀛。”她冷淡地自我介绍。好家伙,你可真不容易找啊,总算找到你了。

“你好,有事吗?”

武胤乔疑惑地问。

“滟滟出车祸了,她要我通知你一声。”瀛瀛试着从他的声音里揣想他的性格和长相。

“你说什么!”

他如遭雷拯,惊骇地大喊。

“我说她出车祸了,现在人躺在医院里。”她让自己的声音里充满哀伤。不过,他声音中的焦躁是真的吗?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严重吗?”他激动地询问。

“情况不大乐观,医生刚刚已经宣布她将会终身瘫痪。”瀛瀛冷冷地说。声音的情绪是可以演出来的,好家伙,我要你立刻现出原形。

武胤乔完全受骗,他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几乎无法出声,只能浊重地喘息。

“她现在在哪家医院?”他哑声问,仿佛听见一阵碎裂声从心底细细传来,刺痛了他的耳模。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都已经终身瘫痪了。”瀛瀛顿了顿,决定说得更严重一点,兔得武胤乔还想利用滟滟对他的感情再行骗。“我干脆老实跟你说,滟滟已经变成植物人了,你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是不可能的了。”这下该知难而退了。巴,一个植物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再受骗。

是不可能了……武胤乔紧紧握住战栗的手,碎裂的心开始崩塌,他很后悔写那封信给滟滟,很后悔把玉辟邪还给她,很后悔没有对她说清楚他内心的真正感受,更后悔没有向她表明过对她的感情。

不可能了……

她将会彻底忘记他们在哈尔滨发生过的一切,忘记她对他锲而不舍的求婚,忘记她想用五千万买他一个简单纯净的微笑,忘记她总是孩子气地对地说——他是她的真命天子,他是她的命定情人。

心脏蓦地绞痛起来,武胤乔张开口,艰难地喘息,无法自制地战栗,他不想相信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滟滟。

“麻烦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里……”他无力地斜靠在玄关上,强忍着痛楚问。

“我已经告诉过你,她成了一个植物人,不会认得你了。”她近乎冷酷地说,强迫自己用不着去相信地耳中接收到的痛苦讯息。

“不管她认不认得我,我都有句话要对她说。”他紧闭上眼,含糊地低喃。

“什么话,我帮你告诉她。”

“不,我想亲自告诉她。”

他深吸口气,眼光黯然地落在窗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答应她的求婚。”

瀛瀛愕住,双眼渐渐睁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件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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