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和离妇 尾声 珍惜这样的缘分
作者:简薰

日落时分,袁家大大小小都进了花厅,准备吃晚饭。

袁朝阳挺着一个肚子从内廊走出来,文姨娘看到就赶紧过去扶着,“大小姐小心点,地上有哥儿姐儿们的玩具。”

文姨娘生的袁朝凤几年前跟着夫家南下,南北相隔,再见遥遥无期,袁朝凤来拜别时,袁朝阳给了这庶妹五百两让她以后傍身,从此文姨娘就对袁朝阳死心塌地。

袁大有很乖巧,连忙把昌哥儿,可姐儿,仁哥儿散落在地上的玩具收起,当然也是文姨娘教的。

袁大有读书好,将来如果考上进士,发派得请人帮忙,可他们袁家朝中无人,到时候就只能盼着袁朝阳去求永乐公主了。

袁太太扶着杜太君进入花厅,柳氏想起身去迎接,杜太君连忙挥手,“孙媳妇坐着就好,怕是这几日就要生,别胡乱动了。”

柳氏乖巧道:“是,孙媳妇听祖母的话。”

仁哥儿摇摇摆摆走近,抱住杜太君的腿,仰头笑道:“曾祖母。”

杜太君微笑,模了模孩子的头,脸上表情十分慈爱。

“曾祖母,娘是不是要生弟弟了?”

杜太君心里欢喜,童言无忌,仁哥儿说“弟弟”可是个好兆头,虽然大丰膝下已经有昌哥儿跟仁哥儿,但她还是想再多一个男孩,于是点头笑说:“是弟弟。”

袁大丰聪明的没帮妻子柳氏说话,一个太护着妻子的男人,那就是没出息,反正儿子已经两个了,就算这胎是女儿也不妨碍,家里长辈不会埋怨的。

袁老爷带着袁大富进来,三个小娃儿见到祖父跟叔叔,又是一阵亲热。

袁朝阳看着三个侄子侄女,内心想,孩子真可爱,自己也将有孩子,虽然说是要在秦王府扶养,可是为了孩子,她也只能舍了。

怀上孩子是意外,就当自己捡到,反正萧图南答应她,每逢初一十五自己可以入秦王府看孩子,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这点还是可以相信的。

她虽然也想自己扶养,可是秦王妃说得没错,在秦王府,孩子一出生就是县子县主,比跟着她这个平民母亲要好的多,能上玉牒,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做对事情褒奖加倍,做错了也会从轻量刑,这些都是她无法给孩子的。

她模模肚子,先前还想着不要耽误弟妹跟侄子侄女说亲,要搬去城西,现在想来,直接搬去城中好了,这样她看孩子也方便……

袁家人都到齐,仆妇张罗了起来,桌上铺了绣巾,十二道大菜,六荤六素,袁朝阳跟柳氏另外有补身汤。

吃完饭,撤下席面,仆妇上了青茶跟水果。

平民百姓没那样多规矩,袁老爷便说起今日收帐之事,原来袁家人入大牢的那两个多月,二房跟三房想趁机夺产,说大房已经不可能放出来,按照顺序当然应该由二房三房接手,好歹一家人,快点把帐簿拿出来云云。幸好羽丰郡王敲打过宗主,宗主又去叮嘱那些掌柜,所以二房三房去的时候,没人把帐本跟银子交出来。

虽然主事者不在,但李大总管在,宗主也盯着,倒是没出太多乱子,他带着袁大富今日现身,瞬间洗月兑了“袁家无法翻身”的流言。

讲到羽丰郡王,众人虽然不是故意,但也不由自主的看向袁朝阳,都已经知道袁朝阳肚子里是羽丰郡王的孩子。

袁朝阳虽然这几年过得十分随心所欲,现在也难得的不自在,家人爱她,可是单身怀孕说出去终究不名誉,她总不能只想着自己,袁家在京城落脚百年,分支庞大,家里的人还要脸。

于是她放下筷子,“祖母,爹,娘,女儿跟……他商量好了。”至于这个“他”也不用多解释,反正大家都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就交给秦王妃抚养,女儿一个月可以去探视两次,他答应我,若是儿子,就立为小世子,若是女儿,长大后招赘,隔代立孙世子。”

袁家众人张大嘴巴,虽然觉得袁朝阳委屈了,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交给萧图南,孩子出生就已经是一条康庄大道,别人求都求不来。

杜太君点点头,“这样也挺好,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行,不管搬去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孩子给秦王府,你才不用遭受异样的眼光,而且对我们袁家也有好处,大有多了一个表弟世子,对前程大有助益。”

文姨娘闻言大喜,但眼前不是一个姨娘可以说话的场合,于是只能忍着不要笑出来——谁都看得出来大小姐舍不得。

袁太太心疼,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朝阳是她怀胎十月掉下的肉,但她不能只管朝阳,不管大富。大富就要说亲了,一个和离在家的姊姊已经让袁家说亲不顺,然后这个姊姊还生了孩子,那就是袁家家教有问题了,谁都不会把女儿嫁到袁家来。

等昌哥儿跟仁哥儿长大,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可姐儿也会因为有一个不知道检点的姑姑而被夫家看不起。

这几日是因为刚刚出得大牢,没空安置,但众人都明白,袁朝阳不能再在袁家住下去,更不能在袁家生孩子,为了袁家的将来,她得走。

袁太太心如刀割,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袁朝阳连忙拉起母亲的手,“娘别哭,女儿挺好的,小娃儿晚上要吃要拉可烦人了,女儿没那耐心。”

袁太太又哪里不懂女儿在安慰她,“万一羽丰世子将来娶了郡王妃,那孩子会不会被欺负?”

“孩子跟着秦王妃,秦王妃年轻时能在十几个贵妾姨娘中把羽丰郡王拉拔长大,现在对付一个郡王妃就更不成问题了,娘放心,羽丰郡王没有食言过,他答应过我,孩子一抱回去就上玉牒。”

袁太太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就是觉得女儿可怜,可是怎么办呢,他们袁家既然住在城南,就不可能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大富真的该成亲了,但家里有个和离的大姑在,没哪个门户相当的姑娘愿意过门。

“娘您放心,女儿挺好的,何况又不是见不着孩子,女儿已经让李修在城中找宅子了,找到就搬,以后住那里,每个月去看孩子两次,然后回城南家里住两天,娘,您说这样好不好?”

杜太君点头,“媳妇,我看这样很妥当,你也不要钻牛角尖了。”

婆婆出口相劝,袁太太连忙拿起帕子印印眼角,“是,媳妇眼界不开,还要劳烦母亲教诲。”

就在这时候,守门婆子匆匆进来,“太君,外面羽丰郡王来了。”

众人顿时惊讶。

袁老爷道:“你没记错?是羽丰郡王?不是青和郡王或者安平郡王?”

“老婆子拿过羽丰郡王的大荷包,记得可清楚了。”

袁老爷连忙说:“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请人进来。”

须臾,一人大步流星进来,不是袁家众人都认识的萧图南又是谁。

对袁家长辈来说心里可复杂了,当自己人看怕失礼,当外人看又不太对,怎么说都是袁朝阳孩子的父亲。

袁朝阳对萧图南是很熟悉的,此刻看他的表情,神情俊朗,有几分初见时的模样,重逢以来眉心间的郁郁寡欢都不见了。

她就奇了,遇到什么好事了吗?高兴成这样。

花厅里,几人看来看去,袁老爷突然啊的一声,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上跳起,“草民见过羽丰郡王,这次袁家遇难,多谢郡王出手相救。”

袁家众人这才彷佛醒过来,连忙行礼。

萧图南道:“不用客气。”

厅上几个老嬷嬷都认得这个前姑爷,手脚机灵的朱嬷嬷已经上了茶,拿到一个荷包,喜孜孜的退下。

东瑞国男子为尊,于是由袁老爷带头招呼,“不知道郡王今日大驾光临袁家,有什么指教?”

“有件事情想跟袁老爷商量。”

袁老爷受宠若惊,“草民不敢,还请郡王开口。”

就见萧图南正襟危坐,“我今日到来——”

袁朝阳心里就一个咯登,他没说“本郡王”而是说“我”,真奇怪,什么事情让他突然放下了身分?

他今天看起来太不一样了。

重逢以来,他一直处于哼来哼去的高人一等态度,哪怕跟她商量孩子的事情,也是一口一个本郡王,从来不肯稍微放下一点身分,什么事情让他有了这样大的转变?

“——是想求娶袁家长女袁朝阳。”

噗,杜太君一口茶喷了出来,饶是已经年过百半,还是觉得很吃惊,“郡,郡王要娶我们家朝阳?”

“是。”

“是『娶』?”

“是娶。”

娶就是正妻,杜太君一拍扶手,“好。”

萧图南行了个晚辈礼仪,“多谢太君。”

袁太太刚刚还在哭,现在听到峰回路转,又心里高兴,朝阳能再嫁入秦王府的话,她什么都不用愁了,“二婚二娶,可还要提亲?”

“我问过钦天监,二娶同一人为正妃,不用提亲下聘,可直接过门,当然,我会用大红花轿迎娶,乐仪,媒婆,这些礼俗都不会少。”

“那好。”袁太太喜笑颜开,“那郡王什么时候抬花轿来?”

袁老爷笑骂,“还说郡王,你糊涂了。”

袁太太拍了自己的腿一下,“女婿。”

萧图南有礼回应,“小婿见过祖母,岳父,岳母。”

文姨娘见这时机,连忙讨好,“奴婢恭喜太君,老爷,太太,大小姐过了门生下儿子,立了小世子,喜气一个一个来,很快会再怀孕的,人生才要开始呢。”

袁太太笑意吟吟,“是这个道理。”

袁朝阳错愕,她这么快就被成交了?

祖母跟爹娘什么都没问就拍版定案,真的是——

可是萧图南说了是娶,先前她说要当郡王妃,他还笑她痴人说梦,怎么现在又肯了?而且一副很坚定的样子。

她也不是不心动,萧图南毕竟是她人生唯一一次怦然心动,对他的爱自从觉醒那日开始就未曾熄灭,能跟他一起生活,是她这几年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她不是不高兴,只是太突然了,她总得把事情弄清楚,这关乎着她将来的一辈子。

“那个……”袁朝阳开口,花厅上的众人终于看向她这个主人翁,“萧图南,你为什么突然又要娶我了?”

“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但要说愿意,好像又有什么事情不明白,“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糊里糊涂……”

萧图南现在怎么看袁朝阳,怎么可爱。

下午母妃跟他说的时候,他真的很惊讶,但又很高兴,原来袁朝阳没有看不起他,原来袁朝阳不是不耐烦才离开他。

母妃含着眼泪说,她也是没办法。

萧图南无法责怪母亲,说来说去都是自己没出息,只想着玩乐,没想到给母妃安全感,不然母妃何以出此下策。

他不怪母妃,是他自己不好。

哪怕他能早一点长大,母妃都不用求袁朝阳离开他。

他也突然懂了,难怪当时自己大方允许袁朝阳姨娘名分时,她死活不愿,甚至说出要当正妃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说来都是为了不要再进秦王府,因为不知道母妃欢不欢迎她。

袁朝阳不想他又变成母亲与妻子中的夹心,她还是在为他着想。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感情,要不是母妃跟他说出实话,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被这样深爱。

他跟母妃说,他想娶袁朝阳,他会好好上朝,好好与朝臣交往,把精神用在公务上,绝对不会像以往那样糊涂。

母妃同意了。

安抚了母妃后,他旋即出门找钦天监正,问清楚郡王二婚二嫁的规矩,得到的回答是可以的,皇上年轻时也曾经因为生气把柳昭仪逐出宫,后来想人了又派轿子去柳家接,一样给了昭仪名分。

算了好日子,萧图南就骑着快马到城南袁家,他要越快成亲越好,他想天天看到袁朝阳,他要给她画眉毛,还要跟她游王府后院,现在秋天桂花开,王府后院有几株老桂花,袁朝阳以前可喜欢了。

他想快点成亲,想让曲文苑赶紧有女主人。

面对袁朝阳的疑问,萧图南道:“来日方长,总会跟你说明白的。”

袁朝阳站起身,“郡王请跟民女到外头说话。”

厅上的大人不是看着袁朝阳长大,就是跟她一起长大,知道她不是打糊涂仗的性格,哪怕是对她大有好处,她都会问出一个因果。

袁家现在很喜悦,两人孩子都有了,独处也不算坏了规矩。

至于萧图南就觉得更好了,有些事情需要说,但他不想当着这个多人的面前说。

袁家前庭窄,后院倒有一个凉亭。

袁朝阳把人带到那里,面对萧图南的重新求亲,她又高兴又困惑,但已经成人的她还是想问个明白,“郡王刚刚说的话——”

萧图南含笑打断她,“别喊我郡王,那样多生疏。”

喊他图南吗?他们现在合适吗?可是月色下看他那样欣喜,她真的好想跟以往一样只喊他名字。

思考了一番,没喊郡王,也没喊图南,而是模糊了称谓,“可是认真的?”

萧图南坚定说:“认真。”

“前几天你连名分都说不可能,怎么现在我又成了郡王妃?”

萧图南一怔,这些话他不想在袁家人面前讲,因为想保护秦王妃的名誉,可是面对袁朝阳的提问,他不能不讲个清楚。

这几年,她才是最委屈的人。

想了一会,他才含蓄开口,“母妃跟我说了。”

简单几个字,换来袁朝阳错愕的眼神,她是当事人,一点就懂——秦王妃,那个讨厌她,巴不得她死的秦王妃,居然跟他说了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是为他好才离开的。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现实。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对他还有很多爱?

这几年一直很坚强自立的袁朝阳,现在突然感触起来了,原来是这样,难怪萧图南会有这样大的转变。他本来就一直爱着她,重逢后她都能感受到,只是爱是一回事,不妨碍他继续恨她,现在缘由说清,恨不见了,两人之间就只剩下爱了。

萧图南拉起她的手,又是感慨又是愧疚,“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我当年哪怕有一点懂事,都不会让母妃出此下策,你别怪母妃,要怪就怪我不争气。”

袁朝阳看他这样低声下气,顿时也心软,他们这么多年的纠缠,又怎么是三言两语说得清。

她记得自己以前有一次发烧,因为热度降不下来,难受,所以撒娇要他陪,那天他一下朝就回来了,那个下午一直有丫头进来说秦王派人来,他也没走。

当时自己觉得很安慰,嫁了个好丈夫,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下午太子举行诗会,在京城引领风骚的文人都到了,皇上也难得赏脸,秦王一直派人回家催他,他没去,反而是萧图恩一直陪伴在侧,还写了一首不错的诗,得到了皇上的嘉奖。

也是那一次之后,秦王动了立萧图恩为世子的念头,所幸被太后阻拦下来,不然今天就没有萧图南的风光了。

袁朝阳低声说:“也是我不懂事,只缠着要你陪,没想过要督促你上进,现在想想,自己也没尽到一个县子夫人的责任。”

“我已经悔改了,我的人生就只欠你了。”

袁朝阳低头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害羞的感觉,原来拨云见日就是这样,虽然隔了那么些年,不妨碍他们还互相喜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模模肚子,突然间觉得有点胀气,于是皱了眉。

萧图南见状大为紧张,“你是不是不舒服?快点,我扶你回房休息,你在城南看的是哪个大夫,也赶紧去请。”

袁朝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事,就是晚上糖醋鱼多吃了几块,那酸味涌上来了。”

“真的没事?”萧图南还是很紧绷的样子。

“真的,我怀孕后特别容易胀气,不要紧的。”看他那样,袁朝阳又笑着安慰,“真的,我不会拿孩子开玩笑。”

萧图南这才放下心,扶着她在凉亭坐了下来,“朝阳。”

袁朝阳就觉得眼眶热热的,她作梦都想再听他这样喊一次,原以为他们要以仇人的立场过完这辈子,没想到秦王妃会愿意解释。

她向来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觉得太阳刚,可是他刚刚喊出来,那样的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袁朝阳靠着他,今晚心里像荡秋千似的,高一下,低一下,让她措手不及,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高兴的。

他能知道自己的离开是因为爱。

他能知道自己没有那样势利眼,她从头到尾爱的都是萧图南这个人,不是希罕什么世子身分。

萧图南道:“朝阳,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袁朝阳靠着他的肩膀,“我也会对你好的。”

“我会认真发愤,做个好郡王,让你出去有面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糊涂,你别怪我母妃。”

“不会的,我现在有了孩子,也稍稍能懂秦王妃的心情,如果我的孩子将来娶妻后只顾着玩乐,我的手段可能会更激烈。秦王妃容忍我三年,够好了,朝凤过门后一年无子,丈夫已经开始纳通房,纳姨娘,你还对我一心一意,我觉得自己没嫁错人。”

萧图南握着她的手,“朝阳,我还记得在秋天养荷花的法子,等你过门,我再给你养一池荷花好不好?”

袁朝阳低低的笑了。

她想起当年两人溜入金宝林的宫殿,他向她展示金家表姊在秋天养出来的荷花,并且说已经问出诀窍,少年含羞喜悦的问她“以后……我也在秋天给你养荷花,可好?”,那是他跟她的求婚之言,她这辈子不会忘记。

想想两人也真大胆,才十四岁就私订终身。

可是她也没想过要嫁给谁,六岁入宫那日是靠他护着,这才在一群皇子皇女中立定脚跟,十一岁上情窦初开,就已经认定他了。

“记得你为了救弟弟,求我带你南下时答应了三件事情。”第一件要她站起来说话,第二件说一路快行,不得喊苦,“还有第三件,我当时没说,但现在想起来了,你还欠着我一件事情呢。”

袁朝阳噗嗤,“不知道郡王想怎么发落我?”

萧图南听得她打趣,心情大好,“你……亲我一下。”

袁朝阳闻言有点好笑,但此刻两人把心结说开,恢复往日亲遁,想也不想便在他脸上印了一吻,然后又有点害羞。

那晚一夜留宿,当时两人只是肢体亲热,心里却有着距离,跟现在把疙瘩揭过的感受完全不同。

萧图南只觉得心里喜悦得都要炸开,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他想起当年在金家表姊的宫殿里,自己偷亲了袁朝阳,那样得意。

月色下,秋风中,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靠在一起,心里都是满满的喜悦。

八月初三,北斗星君圣诞,吉日。

秦王府派出了八人大轿跟乐仪前往城南袁家迎人,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都说二十五岁的羽丰郡王终于成亲,所以秦王府要大肆张罗一番,后来路人又八卦,这个郡王妃可是二次进府。

“什么?二次进府?”

“是啊,你不知道,羽丰郡王之前还是县子的时候,县子夫人就是这位袁家大小姐,因为没怀孕,这才三年和离,说来手段也是厉害的,和离后还一直缠着,也没想到缠着缠着,居然让她成功有孕,这不,又迎回来当郡王妃。”

“哎哟,莫不是狐狸精?我看着是狐狸精投胎。”

各式各样的说法都有。

因为袁朝阳二度进府的故事太离奇,当时还在城中传了一阵子,当然说来说去都是羡慕她,郡王妃呢,堂堂二品,何况羽丰郡王院子里没姨娘没贵妾,那可舒畅得很,连皇后都没能这么省心。

这些袁朝阳自然是知道的,换做她十五岁时绝对会跳起来,然后马上递牌子进宫,要求祁皇后主持公道,下令禁止那些流言相传。

可是她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历经过那样多,真的觉得日子是自己在过,不是活在别人嘴里。

说什么?随便。

萧图南对她好才是真的。

他现在非常上进,每天四更起来,然后还是给她画眉毛后才跟秦王一起上早朝,接着到御书房听皇帝额外吩咐,然后就是去府衙办事,他现在还身兼内务府管理,虽然名义上还有个裘内务府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想把这一块给萧图南管理,连裘内务府监都很明白,现在事事过问羽丰郡王。

萧图南差不多都在晚饭时间回来。

袁朝阳已经懂事了,不再想着两人世界,而是命人把晚饭摆在秦王妃的院子里三人一起用,有时候秦王来,多添一双筷子就是,十六道大菜是不可能吃完的。

就在时序入冬时,袁朝阳听到裴秀女跟邓秀女嫁人的消息,嫁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富商,看起来是低嫁了,但生活品质可是大大提升。

朱弄玉见状,先是来求袁朝阳收她当姨娘,各种哭闹,又是下跪,又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袁朝阳可不是小孩子,随便她,只要不进门,怎么闹都无所谓。

朱弄玉闹了十几天,终于知道自己进曲文苑是无望了,表哥喜欢狐狸精,狐狸精又小器,怎么办呢,自己已经十六岁耽搁不起了,只能求秦王妃帮她张罗婚事,秦王妃给她一笔嫁妆,许了一门白身出身的进士,朱弄玉就这样出门了。

袁朝阳的肚子越来越大,靠着这肚子之赐,跟秦王妃之间也越显和睦,都是体面人,过去的事情别计较了,好好过当下的日子才是真的。

袁朝阳入秦王府,上了玉牒,现在又怀孕,太医每十天来请一次平安脉,秦王妃都是会在场的,问过几次是不是双胞胎,怎么肚子大成这样?太医都很犹豫,脉象很强,也有可能是双生同脉,但这不好说,于是只含蓄表示自己学艺不精。

秦王妃原本想准备两个小娃的东西,有备无患,但嬷嬷说还是不要,平常心,一切平常,那就大吉大利。

秦王妃想想也有道理,不要自己太张罗了,反而折了孩子的福气。

在秦王府,袁朝阳是不用去立规矩的,肚子太大了,秦王妃紧张,现在反而是这个婆婆早上立完姨娘庶子的规矩,下午跑来看亲媳妇的大肚子,总要看上一两刻钟,这才依依不舍的回院子。

秦王也高兴长子有后,这阵子留在秦王妃这里用饭的次数多了不少,柴孺人几次说身体不舒服,秦王也没去看,面对一个只会流泪说“王爷,您别忘了妾身的图恩,图恩也是您儿子,需要您的提拔”的孺人,还不如面对一个喜孜孜说“王爷,妾身看媳妇的肚子可真大”的王妃。

天气冷,袁朝阳现在乖得很,怕自己风寒,大门不出,偶尔闷了就开窗看看雪景,也不敢多看,一会就关窗,大致上还是不错的。

秦王府规矩不严,袁太太每个月来看女儿一次,当然,基于礼貌都要先去拜访秦王妃,一个婆婆一个岳母,可有话说了,当然都是绕着袁朝阳的肚子,两人都觉得是双胞胎,但两人都不敢说破,猜透了老天爷的意思,万一惹得老天爷不高兴,不给了怎么办?小娃儿的东西在秦王府堆了好几个抽斗,就是不敢做同样成套的。

大年夜,全家人在王府花厅吃年夜饭。

过年前有好多事情要忙,萧图南每天早出晚归,若是以前,袁朝阳肯定要撒娇了,可是她现在已经懂了,他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秦王妃的儿子,他去年南下勘查河道,当下决定开官驿,救百姓,他已经是国家栋梁了。

年末时要算好明年的各府州派银,江南的霍府尹想治水,需要百万两银子,但他朝中无人,只能靠萧图南替他奔走,朝廷势力盘根错节,萧图南得跟不同党派的大老商议,请他们在朝上让步,最近就在忙这个。

袁朝阳很是骄傲的,她在郝嬷嬷的揍扶下走入花厅。

萧图南几个庶弟的妻子连忙过来招呼,虽然心里不喜,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都是高门大户出身的人,不会落人把柄。

秦王妃见状连忙问:“今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去曲文苑看,崽子可乖?”

袁朝阳笑说:“踢了一整日。”

田姨娘讨好说:“奴婢看,郡王妃这胎一定是小世子,男孩子,这阵子才踢踢踢。”

秦王妃笑骂,“就你会说。”

“奴婢这嘴藏不住事。”

秦王妃心想,最好是儿子,女儿嘛……也行,图南有后就好,反正他们东瑞国可以隔代立孙世子,总之不会便宜萧图恩跟柴孺人那母子。

仆妇张罗着碗筷,不一会,秦王领着萧图南进来,两人脸上都挺高兴的,秦王虽然留了胡子,但笑容还是藏不住。

秦王妃迎了上去,“王爷什么事情,这样开心?”

秦王笑说:“图南,你自己讲。”

就见萧图南意气风发的开口,“儿子给江南人民讨的水利钱,皇上已经准了。”

秦王妃大喜,“你说服尤太师那一派了?”

“是。”

几个有眼色的姨娘纷纷赞美起来,就见柴孺人一脸恨意,但秦王现在已经懒得理她了,太后说的没错,柴孺人是庶女出身,教不好儿子的,还是图南像自己些。

萧图南又跟秦王妃说了几句,这才走到袁朝阳身边坐下,伸手就模肚子,孩子刚好一踢,他笑说:“知道是爹呢。”

袁朝阳微笑,“居然可以说动尤太师,郡王好手段。”

“夫人过奖。”萧图南捏捏她的手,“吃饭。”

袁朝阳笑着点头。

她觉得这样很好,十五岁时,她喜欢那个黏着自己的萧图南,可是现在,她更喜欢这个顶天立地的萧图南。

他在闪闪发光,样子真好看。

她绝对不后悔自己当年离开他,但也庆幸现在能这样看着他。

他看着她,目光移到她脖子上的貂毛围巾,笑了——她现在戴的貂毛围巾,就是八岁那年春猎时,他猎到的白貂。

分开过,又再一起,他们比谁都珍惜这样的缘分。

孩子是男是女都无所谓,重点是他们可以一起学习当爹娘,这想必比当年在东宫学习琴棋书画更加有趣。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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