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汐知定定地看着他,这男人如此有担当,幸好一句情话都不会说,如果他会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的芳心会被他勾去。
“安硕,你知道吗,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她笑着将他拉出了工坊的后门,来到茶园之前还顺手摘采了旁边茶树上的一片叶子,揉了揉放到他鼻间。
“我刚刚到茶园里看过,其实我们茶园里的树种不错,叶片肥厚,香气也足,再加上小村这一带山麓,简直就是种茶最理想的地方,只要制茶的手法好,生产出来的茶叶绝对不会输给南方饶州的茶。”
“真的吗?”安硕闻了闻,他对茶一知半解,不过这么闻起来,似乎鼻间那股香气也是挺吸引人的,“只可惜我不会制茶……”
“你不会,我会啊。”唐汐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该不是觉得我只会出一张嘴吧?当然是有绝对的把握我才会逼退李员外。你放心,就凭着这座茶园,我一定会带领我们安家,甚至是整个小南村做出最好的茶,让咱们徽州也能有令本地人引以为傲的茶叶!”
在她意气风发说着对未来的规划时,整个人像在发亮,处在山林的云雾间彷佛真的仙女下凡。安硕看得都呆了,心里头酝酿着某种情绪,不断地澎湃起来。
“太好了!”唐汐知的话令安硕一时忘我,居然上前抱住了她,让她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平时喜欢拨撩他,看他傻兮兮的反应是一回事,但换成他主动拥抱,在瞬间被浓厚的男性气息包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汐知僵在他怀里,忍不住抬起头,红扑扑的娇颜对上他喜悦的脸,黑眸里似有星星在,饶是唐汐知心性沉稳,也不由心中小鹿乱撞。
她原就知道他长得还不错,这么近一看,他的鼻梁挺直,睫毛长得让她都忍不住嫉妒,甚至他笑起来时唇角还有微微的梨涡,令他的刚强多了一丝柔软,不是离得近还察觉不到两人已经这么亲密了,她竟一点排斥的感觉都没有,看来不是她很习惯安硕的妻子这个位置,就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的影子,过去或许模模糊糊,如今这个影子已经渐渐的清晰。
安硕沉浸在喜乐之中,没有她想得那么多,反正他对唐汐知原就是喜欢得不得了,整个人对她是死心塌地,也不需要觉悟什么,不过在一阵狂喜过后,他觉得自己怀里这纤若无骨的娇人儿越来越香、越来越软,被他大手包围着显得是那么弱小,彷佛他再用点力就能揉碎似的。
他该放手了,可是这一刻他竟舍不得,心里不断的天人交战,一方面想着她是自己的妻子,抱一下为什么不可以?另一方面又想着她只是暂时委身于他,他岂可对她如此的放肆无状……
两人的视线无声交流,其间是暧昧,是羞涩,是犹豫,是欣然,各种情绪流动着,蓦地,唐汐知伸出手,拉了下他的耳朵。
并不痛,可是安硕仍是缩了一下,放开了抱着她的手,因为动作太大还差点打到旁边的树干,惹得唐汐知咯咯直笑。
他的耳根真的红了呢!这男人怎能这么可爱……
“你将茶园交给我,我可能就要一路忙到明年春天了,家里的家事我无法顾得周全,你得去和娘亲说。”她开始拿乔,反正他一定会包容。
“好……”
“还有你得去将帮工的人找来,李员外的人是不能用了,虽说就要秋冬了,茶园里可也不是没事做。另外,这个工坊也得整理一下,那些器械能用的就留着,不能用的重新买,明年就用得上了。”
“好……”
“你若能在回去县里之前完成这些,我就再让你抱一下。”唐汐知美眸滴溜溜地一转,索性加了这一句。
安硕先是傻在了当场,接着双眼圆峥,回答得又大声又响亮。“好!”
说完,他喜孜孜地转身就要往山下跑去,心想着将媳妇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就能一亲芳泽,整个人却是紧张的同手同脚,令人发噱。
然后,他便将唐汐知忘在茶园里,让她瞪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直跳脚。
“喂!你怎么把我留在这里就跑了?真是个二愣子……”
然而唐汐知没发现,自己在抱怨着安硕的时候,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与李员外的茶园租约黄了,唐汐知回到家里,为着接下来一整年茶园的规划做打算。
她原以为安大娘知道茶园租金的进项没了会大发雷霆,可也不知道安硕怎么和她说的,安大娘不仅没有针对租约一事对她兴师问罪,每日该做的工作和家事也没再强求她去做了。
安硕每隔一个月能回府十天,在这短短的日子里,他雇人替家里挖了口井,从此不必再大老远到河边挑水,也找了些茶园的帮工来和唐汐知熟悉一番,当然里头大部分人她已经认识,都是村子里的邻居。
她安抚了众人,说虽然春季才采茶,但她可不是只雇他们一季,而是要雇他们一整年,这些话让帮活的乡亲们听得喜出望外,离开前甚至还有亲自去找安大娘道谢的。
安大娘即使一头雾水,也不妨碍她因为得了面子而喜悦,对唐汐知也变得和颜悦色。
这个媳妇她是看走眼了,原以为是个娇的,想不到却是如此能干,幸好没被她先前做的糊涂事给吓跑。
只不过挖了井、修茶叶工坊,再加上雇人整理茶园,家里的银钱却是不够了。
唐汐知不可能去找安大娘要钱,当初王妃给的压箱底在置办自己的生活用品与婚礼开支后也花得差不多了,而且在唐汐知心中,那些钱她始终是要还的。
于是,她找上了安硕。
“安硕,你明天会去镇上吗?能不能捎带我一程?”
安硕正在劈柴,一刀下去那柴禾便干脆地变成均匀的两半。“你要去镇上?家里缺什么了吗?”
一般除了家里种的蔬菜,一些肉品鲜果,还有生活用品等,村里的人还是会到附近最热闹的镇子里购买,只是从小南村过去约莫要一个多时辰的脚程,不过安硕能借到驴车,倒不用那么久,一个时辰内就到了,虽然颠了点,中间坐在车里倒还能休息一下。
“不是,其实是……”唐汐知摩挲着手上的玉镯,挣扎了半晌才说道:“我想去将这个当了。”
安硕的动作停了下来,斧头顺手劈在木桩上,直视着她。
“家里缺钱了,对吗?”他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你不需要这么做的,我也正想为这事找你。”
唐汐知一脸茫然,安硕领她走回了东厢,由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包,递到她手里。“这些银两你收起来。”
唐汐知打开小包,里头居然是银两,算了算有十两那么多,她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你的月钱不是都交给娘了?”
现在掌家的还是安大娘,安硕拿回家的月钱自然是上交给她,如果安硕是将家用挪到她这里来,唐汐知是不会接受的。
幸好,安硕摇了摇头,这等利害关系他还是懂的,不会让她这个媳妇难做。
“我本来就想着这次回家,那点月钱肯定是不够的,我在府里多接了一项工作,预先支领了第一个月的薪饷,原本就是要给你的。只是这次离开得比较久,可能要四个月后才能再回小南村,这阵子家里麻烦你了。”
“四个月?是什么样的任务要离开那么久?”唐汐知突然觉得手上的银两沉重了起来。
这个问题安硕回答不上来,只能避重就轻地道:“这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总之下次我回来,还会有其他的进项,银钱方面你无须烦恼,想做什么就去做。”
“你不要瞒我,听你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一离开就是四个月,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唐汐知直直望入了他的眼,直到他有些心虚的转开头。
她想了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连雍王府都要出面,还一走就是四个月,算算脚程,是不是西南边出事了?”
“你……”安硕都惊呆了,这样都猜得到,她简直神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唐汐知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可别把我看得浅薄了,这很容易猜到,西南蛮族一向蠢蠢欲动,雍王的封地徽州离西南方近,不过他并没有建立王府亲军,我猜你这趟是去替西南边军运军饷了?足见西南边可能有了战事,只是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
分析鞭辟入里,猜测完全命中,甚至比他了解得都要多,安硕不由叹息。“你……你身为女子,真是可惜了。”
“我身为男子对你来说会比较好?”唐汐知打趣地问。
当然不好!
他陡然黑了的脸让唐汐知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想到他对她的用心与努力,她的笑容又慢慢变为疼惜。“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行必少不了危险,如果只是为了一点薪铜,等到我们茶园做起来了,你大可不必……”
“汐儿。”安硕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重心长地道:“不是这样的,我身为安家长子,这茶园本该是我来管,却交给了你,都是你在辛苦,显得我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想,但我自己清楚,我其实是配不上你的,但我不会就此丧志,反而要更加努力,总有一天要成为能够让你倚靠的人,若是连这点志向都没有,那我就真的枉称男人了。”安硕了解唐汐知不会嫌弃他,可是如果他就此得过且过,那么他一定会嫌弃自己。
“帮王府运送军饷听起来危险,可是比起上前线作战还是安全多了。我做这些除了赚钱,对我的前途也是有帮助的,同时还能开拓我的眼界,我可不想一辈子只当个侍卫,汐儿,你明白的。”
他很羡慕唐汐知能跟着父亲出外做生意,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他前面的人生都陷在了小南村,想与她并驾齐驱绝对是不够的。
至少在她面前,他不想因为见识少而变得狭隙,到最后拖累了她的脚步,所以他要走出去。
“现下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你在银钱上担忧,只要你银两不够花了,尽避来找我拿,我会想尽办法帮你弄到,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说来说去又绕回了这个结论,希望他的理由真的能让她安心。
唐汐知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他了,瞧瞧眼前的男人,谈到志向神采奕奕,身影似乎益发伟岸高大。
他天生力大如牛,练武勤奋不怠,性格忠诚稳重,摆明了走武将这条路很有成功的条件,注定成就不凡。
如果因为她的存在能激励出一个未来的国之栋梁,那种成就感比打理好了十座茶园都还叫她兴奋。
可惜他选择的路注定不平,荆棘遍布,唐汐知竟觉得舍不得。“你说银钱随便拿给我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你不会的。”
“你这么信任我,我要是坑你一下,都觉得对不起良心了。”她在他面前,妥妥地将那十两收了起来,她会让他知道他的付出没有白费,“安硕,你得安全回来,四个月后看不见你,看我不把你的茶园给玩没了!”
安硕傻笑,明明是威胁,他听起来却像是撒娇,可爱极了。
“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