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欢欢终于回家了,因为怀孕的她需要安胎,这种事自然要女人来做比较好,温家没有人能负责这件事,所以温子然都不敢说什么。
不过应仁蔚也没有再阻止两人见面,毕竟小两口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再者他也很期待外孙的出生,还多次交代应欢欢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
应欢欢受到了良好的照顾,温子然也就无后顾之忧地办正事,他设计的战船在工部全力支持,以及津城一带的造船厂配合下,很快的便一艘艘的造出来,期间他还画了其他船型,像是适合近海作战的小战船、适合载运大军的大战船、适合快速机动的战船、适合冲锋陷阵的战船以及适合防御抗撞的战船等等,也都开始如火如荼地制作。
温子然的创意令人惊叹连连,一些李蕴没注意到的部分,因为战船的产生,海军便连忙补足,在这种相互扶持的系统下,海军也以飞速壮大蓬来。
海军每三个月就必须向皇帝汇报成果,一年之后,李蕴亲自主持扩大举行的海军军演,皇帝特地来到了津城视察,看完海军的雄壮及战船的威武之后龙心大悦,一回朝便给了海军封赏。
这种情况落入了某些有心人士眼中,自然是无法容许的。
是夜,太子李吉便急急的来到了御书房。
“太子有何急事,非得这个时候赶来?”皇帝其实不太高兴,他今夜可是翻了最心爱的贵妃的牌子,没什么兴致再谈论朝政了。
李吉心思敏捷,自然知道皇帝心情不佳,他扬起笑脸,讨好地说道:“儿臣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新成立的海军。”
“海军有何不妥?”皇帝蹙眉,他才封赏了海军,如果太子在此时提出什么不满,等于打他老子的脸。
李吉故做小心翼翼地道:“海军自然没有不妥,父皇的封赏也实至名归,只不过……”
“太子但说无妨。”
李吉便放胆地说了。“因为海军得到封赏,其他军部的人便有了声音,他们有的浴血为国征战,有的离乡背井镇守边疆,却没有得到任何额外的赏赐,而海军不过是军演精采了些就能名利双收,对其他人似乎不太公平。”
皇帝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
瞧皇帝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李吉乘胜追击。“更重要的是,海军才刚成立,完全没有任何战果就得到赏赐,万一初次作战便出师不利,是否有损父皇颜面?毕竟父皇那么看好他们,给了那么多好处……”
皇帝即使听了不太高兴,却不得不承认李吉说的是对的。“那你说该如何?”
“儿臣有一建议,愿父皇采纳。”李吉抬眼偷觑了皇帝一眼。
“你说。”
李吉微微一笑,“海军最重要的是战船,而这批战船是造船大师温重光的儿子温子然所做。父皇应该记得,温重光让海盗给掳走了,如果让海军去攻打北海海盗王时,让温子然一同登上战船出征。如此一来形成了孝子救父的佳话,我们再大肆宣传一番,就算之后海军失败了,百姓的注意力也多会放在温重光没有被救回来,而不是海军打输了海盗不是?”
皇帝听得眉头大展,的确,若是让海军出战多了些故事性,那么即使败仗也只会是个悲壮的故事,不会有人去想到是他的眼光有问题。“可那温子然即使才情再好也不过是个船匠,如何随军作战?要用什么理由让他上船?”
李吉摇了摇头。“父皇,战船在出征的路上时常可能会因海象、天候或人为不当操作而毁损,这时候温子然就能发挥作用修补战船,而且船匠通常对船的操控是最熟悉的,若是遇到各种不利情况时,有他在其中提供意见,或许能避免掉一些麻烦。”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于是皇帝不再犹豫,当下写了一份诏令,命人快马送到津城。
李吉的目的达成,不禁冷笑起来。他之所以建议让温子然登船,就是希望他战死,只要他一死,等于断了李蕴一只手臂。
李蕴、温子然,得罪了我,你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接到诏令,李蕴勃然大怒,要不是平时忍耐的功夫下得足,他大概已经把房子给拆了。
海军的成立本就有些匆促,他会找上温子然也是逼不得已,想不到温子然竟给了远大于他想象的帮助,俨然成为海军不可或缺的人物,一个士兵死了,还有很多士兵可以补上,但像温子然这种有特殊技艺的匠人若是死了,必定会造成国家莫大的损失,父皇却用一句话就想让温子然去送死,叫他怎能不寒心?
而且,这个诏令还要海军在三个月内出兵讨伐海盗,等于大大缩短了训练的时间。
即使船舰已经都建造得差不多了,但士兵对于战阵的演练及内部的配合都需要时间磨合,更何况他们要对上的是一向精通海战的北海海盗王,若没有良好的默契,想打赢很困难。
李蕴在宫里也不是没有人,他透过心月复打听,很快就知道这是李吉的建议,不由冷笑。就算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实际上李吉的用意很清楚,没了温子然,就没有人能画出船样,到时就算海军在对海盗一战上胜利,也会后继无力。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李蕴前去找温子然及应欢欢,说明诏令的内容,而他也已经决定近日回京一趟,反抗这道无理的诏令,就算因此受到父皇的责难,他也得保下温子然。
想不到,温子然却大大的出乎了李蕴的意料。
“殿下,对于皇上的诏令,草民欣然接受。”
这个回应,不只李蕴傻眼,连应欢欢美目都微微睁大,似是不解他的选择。
李蕴简直快吐血,他拼了命想保全温子然的命,这家伙居然想去送死?
“你要知道,你没有上过战场,战场的残酷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若是有个万一,你就回不来了!”
“我对我的手艺有信心,所造出的战船绝不会输给任何人!”温子然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决。“北海海盗王抓走我父亲,要的就是他的造船技术,所以届时海盗船一定会更加坚固难以击败。我若想救我的父亲,唯一的方法就是我的技术超越我的父亲,用我所造的战船击败他所造的战船,所以这一仗我必须打!”
“你有信心是好事,但此事九死一生,你的媳妇儿还怀着孩子,你放心就这么丢下他们?”李蕴见劝说不动他,只能无奈的转向应欢欢。“应姑娘……呃,温夫人……那个,总之,你说句话劝劝他吧?”
由于应欢欢与温子然尚未成亲,李蕴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差点舌头打结。
然而在一旁听完温子然的话后,应欢欢原本揪紧的心慢慢松开来,她应该信任他,他绝不会做任何可能让她伤心难过的事。
“殿下,让他去吧。”应欢欢深情款款地看着温子然,那种温柔简直可以淹死人。“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失去父亲,但我也比任何人相信子然必然能扭转乾坤。既然这一仗必须打,我们就打,打响了海军的名头,就是大家的成功,若是失败,至少大家都尽力了,我们也没有遗憾。”
在桌子下,温子然悄悄的握紧了她的手,像是感谢她的体谅,也感谢老天让他得到一个如此了解他,如此识大体的女人。
应欢欢也回握住他,她的书呆子不再是呆头鹅了,他已经懂得表达对她的安抚,对她的感谢,以及对她的爱——即便只握手这么一个小动作,温子然以前也不可能在人前做。
“而且我也知道届时殿下一定会保护我的相公的,对吧?”应欢欢神态从容地向李蕴眨眨眼。
“你们两个真是……”李蕴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要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温师傅,我对你的技术很有信心,你造出的战船已然是我所看过最厉害的了。可是我却不够相信我们的海军啊!由于成军太匆促,平时的操练还不到位,真要面对对北海海域极为熟悉的海盗王,就算在人数上我们占上风,我也不认为这一仗能打得很轻松……”
“殿下,我倒是有几个建议。”温子然打断了李蕴。
李蕴眼睛一亮。“温师傅请说。”
温子然说道:“首先,之后海军的操练请让我加入,这些战船的操控我最熟悉,能提点一下那些负责操作的水手,让船只的配合更能如臂使指,海军对于战阵也能更容易上手。此外,对海域不够熟悉,我们就拐个弯解决。如今正是夏季,午夜海间易有暴风雨,我们可请来对天象极为熟悉的水手,算准了时间,在大风雨中突袭,届时对海域再怎么熟悉也无益。”
温子然想象着那个画面,表情凝肃,造船宗师系统的第四阶段也疯狂的在他思绪之中运转。“而我也会在短时间之内将战船再作改良,让其更适合在狂风暴雨中航行,加强排水,成为战胜北海海盗王的杀手锏。”
李蕴不得不说,温子然只当个工匠真是可惜了,这种口才、能力及博学多闻,若是在朝为官,一定也是一方大吏、国之栋梁。
当初他调查温子然的背景时,自然也查到有人暗中给温家使姅子,让温子然屡试不第,看来他有必要好好调查幕后主使者是谁,居然害得国家错失英才!
“既然你已想得如此周全,本皇子也不多劝你了,就让我们致力合作,好好的打一场胜仗吧!”李蕴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顺了温子然的心意。
温子然一揖,送走了李蕴,再回到应欢欢身边时,她朝他嫣然一笑。
“我没有别的话对你说,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温子然轻搂住她,在她额上一吻,“我会的,我孩子的娘,我还要回来娶你呢!而且我还要让爹回来主持我们的婚礼,这一役之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应欢欢嫁的,是一代造船宗师温子然!”
离别前的三个月,小两口如胶似漆,连应仁蔚都默许他们住在一起。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月光皎洁,微风徐徐,吹来了青草及泥土的味道,温子然与应欢欢没有什么香艳刺激热情如火的道别,只是像老夫老妻一般,依偎着坐在
床上赏月,握着彼此的手,头靠着头,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温子然转过脸,伸出大手模了模应欢欢微微隆起的肚子。“这个孩子生出来后是平字辈,若是男孩就叫温平波,若是女孩就叫温平云,让他们未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能风平浪静,风和日丽。”
应欢欢俏皮地转头横了他一眼。“一定要坐船吗?我的孩子未来长大不能求取宝名?不能寒窗苦读?”
这在调侃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温子然觉得好笑,“当然可以。不过我温家的造船之术几乎无人能望其项背,抛下不学岂不可惜?”
“我记得这话温伯伯也和你说过,可你当年不也任性妄为,偏偏不走他替你铺好的路?”应欢欢取笑着他。
温子然苦笑了一下,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现在知道错了,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还有啊,你不让温伯伯替孩子取名,反而自己取好了,等他回来一定会怪你!”她哼了一声,对孩子的名字有所保留。
倒不是她不赞成他取的名,而是她总觉得他这么做,有种把一切安排好,就能无牵无挂上战场的悲壮感。
但她偏偏要让他有牵挂,偏偏要让他放不下她和孩子,因为不只他害怕,她更害怕。
即使应欢欢在三皇子面前表现得信心十足,但毕竟要面对的是凶猛的海盗,要说一点担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温子然幽幽地说:“能不能把爹带回来,不完全操之在我。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去做,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留下遗憾。”
应欢欢垂下眼思索了一下,蓦地正色道:“书呆子,你听好了,你不能抱着苟且的心态,既然你都上船参战了,那就一定要赢!没有必胜的心,你就已经输一半了!”
这一番劝告如同当头棒喝,敲醒了温子然,他确实抱持着想为了应欢欢及她月复里的孩子留住一条命的想法,不管有没有救到父亲。
可是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在战场上,一个瞬间的决定都可能决定战局,他若一心想着保命,很容易会变得事事闪躲、逃避,处处都想留后路,最终做出错误的决定,反而更容易害自己丧命。
她的提醒惊出了温子然一身冷汗,对,他一定要赢!只要赢了,性命不就无虞了吗?
在这一瞬间,困扰着他的问题在这一刻透出了曙光,让他一直无法突破的第五阶段在这时候突破了!大量的讯息流入他的脑海,令他顿时一阵恍惚。
他一直觉得自己模透了造船宗师系统的第四阶段,所造出的战船甚至远超于系统所教授的,有很多部分都是他自己空前的巧思,或是举一反三的应用,甚至可以说,就算换了一个人得到这个造船宗师系统,也不可能再做得比他好,他有这个自信。
可是系统久久没有升级,令温子然有些着急,因为这一仗他非打不可,虽然他不知道下一级是什么,但一定对现状有帮助,至少能让他保命。
直到真正等到了升级,他才明白自己缺乏的是什么——一颗必胜的心。
他一直想着如何在大战之中留得一条性命,却缺乏了制作战船时最重要的锐气及勇气,那是即使整艘船粉身碎骨也要击败敌人的信念。
饼去他一直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消极想法,但现在为了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孩子,为了成为造船宗师的志向,他不只不能输,而是一定要赢,还要用他制作出来的战船来获胜!
温子然闭上眼,体会着第五阶段要教授给他的东西。当他吸收了那些知识后,瞬间张开眼,眼神里尽是狂喜。
第五阶段教的竟然就是随船作战所需要的各种经验及战船的战阵布置,比现行三皇子所使用的那一套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如果能搭配上他所制作的战船,他越来越有信心,他们的海军将成为战无不克的无敌之师!
“夜深了,快睡吧。”温子然回过神来,赫然发现怀里的应欢欢已呵欠连连,不由心生怜惜。
应欢欢拉着他的衣袖,眼皮却沉重得不太听她的使唤,一直要落下来。“我怕我睡着后,醒来你就不见了。”
“你放心,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他将她放平,替她盖上舒适的被。“我还会接我父亲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你,你月复中的孩子将是我们盛大婚礼的见证,你说好不好?”
“好。”应欢欢乖巧地道,随即偏过头去,睡得不省人事。
温子然轻柔的在她额上一吻,深情地直盯着她,她的睡颜如此温柔美丽,他永远都看不腻。
即使再怎么不舍,天一亮两人必然要分离,这一去未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他只能抱着信心及勇气前行。
因为,等在他前方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幸福,还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