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然想要重新得到应欢欢的心,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手段。
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造船厂的人时,毫无意外的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胡老只差没一脚把他踢出大门,要他不成功不准回来。
棒日一早,温子然谁都没带,只身一人来到了应府,正式地递上了拜帖,很意外的,这次老门房没有拦他,反而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温子然入了大厅,见到了应仁蔚及应夫人,应仁蔚相貌威武严肃,不苟言笑,应夫人则与应欢欢十分相似,娇小玲珑,面容美丽,更多了一股优雅。
应仁蔚见到温子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应夫人却是笑容可掬。
“温子然,你来做什么?如果你是想找欢欢,那你可以回去了。”应仁蔚先出声,一开口就赶人。
要不是看在温重光的面子上,早就让人把温子然轰出去了。
“应伯父,我不是来找欢欢的……”温子然一开口,立刻就被打断。
“你说什么?!”应仁蔚眼睛都瞪大了。
虽说他气温子然让女儿伤心,但当温子然大言不惭的说不是来找自家女儿赔罪的时候,应仁蔚整个火气都上来了,方才好不容易压抑住的脾气就这么爆发出来。
“不是找欢欢你来做什么?你给我滚出去!”应仁蔚指着大门,几乎就要叫侍卫来拖人了。
“应伯父,应伯母,我不能走,我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温子然没有被应仁蔚的怒火吓到,仍是十分沉着的应对。“你还能有什么事?快给我滚……”
“夫君,就听听子然怎么说吧。”应夫人看不下去了,她这夫君固执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只有她说的话他还愿意听。“虽然欢欢正在气头上,但若她知道子然一来就被你赶走,只怕又要发一顿脾气了。”
她倒是没有那么讨厌温子然,毕竟她也算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在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造船大业时,温子然没有因此误入歧途,已经算是万幸了。
何况她也听欢欢说过,温子然先前十余年的寒窗苦读是为了替父亲争一口气,纵使最后这一口气没有争回来,但对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来说,这该有多难得?
所以应夫人看温子然的目光反而有几分欣赏,她并没有一定要女儿嫁入豪门,官家的主母不好当,她可是有深刻体悟,只是不知道温子然这孩子跟欢欢有没有缘分了。
“好!那你说你来干么?说完就滚!”应仁蔚余怒犹存,还得喝一口茶镇压一下怒火。
温子然正了正脸色,吸了口气后深深一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前来请求应伯父、应伯母将欢欢嫁给我!”
应仁蔚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应夫人则是目光一闪,略带喜意,看来自家女儿没有看错人,温子然在这当头敢来求亲,光这份勇气就得到她的认同了。
“你想娶欢欢?我不准!”应仁蔚想都没想就拒绝。
“唉,你这老顽固,先让他把话说完嘛。”应夫人挡下了应仁蔚的拒绝,给了温子然一个鼓励的眼色,不过问出来的话却很犀利。“你说,你为什么突然想求取欢欢?你与她又不是最近才认识,如果有这心意,为什么不早说?”
温子然面露尴尬,但仍然老实说道:“因为我太迟钝了,迟迟没有发现自己的意,这次就是把欢欢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才会气跑了她。”
他这番话等于当面打自己的脸,可他还是厚着脸皮说完,即使应家父母听完要打他骂他,他都甘愿承受。“当欢欢真的不在身边了,我才惊觉她对我的重要性,未来如果没有她陪我一起走,那么我的人生将不再完整。”
这已然算是他最坦诚的告白了,没有什么情啊爱的,却是句句动人,显然将应夫人打动了,而应仁蔚听完之后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一点。
“可是前些天,余家的余强也来我们家提亲了,你说说,你有什么强过他?”应仁蔚冷哼一声。
这可不是刁难,毕竟余家也算家大势大,他若直接就答应了后来的温子然肯定说不过去,总是要有个理由,而他干脆把这个难题扔给温子然。
“应伯父,如果比身家财产,我自认比不上余家;若是比真心诚意,我自认不输给那余强半分,只是这也口说无凭。我想,我唯一可以依恃的只有这个。”温子然由袖子里掏出了一迭图纸,摊开来,赫然是一份船样。“最近工部汰换新船,没有直接选择我温家,我知道这是怕我父亲被掳走后,温家造船厂会一蹶不振。不过我近一年为了营救我父亲,已接下家业,这份新船的船样更是完全不假他人,由我亲手所绘。”
在温子然说明时,应仁蔚已接过船样,越看越是心惊,一双眼熠熠放光。
奇才啊!他必须承认,这新船的可行性非常高,而且在改变尺寸这个部分简直是大突破,温子然若成功,必会对整个国家的漕运掀起一阵风浪!
温子然自然不知道应仁蔚的想法,他只是态度沉稳地续道:“虽然要论技艺,我还远远不如那些已成气候的老工匠,但我主要负责画船样,现在依照这个船样造船的都是我温家的老师傅,他们的手艺应伯父应当很清楚,所以这艘新船无论在观念上,在造型上,在实用上,绝对都是首屈一指。我有信心,总有一天这造船业必有我温子然的一席之地。
“至于我的聘礼便是第一艘我亲手打造的新船,以后我每次设计出来的船,欢欢都会是第一个登船试乘,分享我荣耀的人。若是欢欢嫁给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受苦,不会让她吃亏,甚至我会让她以我为傲,不后悔嫁我为妻!”他说得斩钉截铁,很有气魄,虽然这些保证目前都还没个影儿,但应家人都不怀疑他会成功。
说到这里,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应仁蔚心中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应夫人则是越来越欣赏温子然。
应夫人并不喜欢余强,因为她知道余强想娶自家女儿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而是因为应仁蔚是工部水部司主事,娶应欢欢对他余家或多或少有帮助。
应仁蔚不可能永远当官,万一哪天告老还乡,说不得欢欢就会被休掉或被迫屈居妾位,毕竟应仁蔚并没有什么强硬的靠山。
可是温子然不同,他对欢欢的感情十分真挚而单纯,最可喜的是欢欢也喜欢他,身为一个女人,应夫人自然知道怎样的婚事才是真的让女儿幸福,而且她也看好温子然,他绝不是平庸之辈,以后定会出人头地的。
而应仁蔚在挣扎什么,应夫人也知道,于是她默默的俯身过去,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话,令应仁蔚听得频频点头。
他清了清喉,脸色已然恢复一向的严肃,望向温子然的目光也平和了许多。
“这新船的汰换我已全权交由朝廷派来的王大人负责,他如何决定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偏帮任何人,所以你对新船的改造能不能被接受,还是要看他的态度。”先端正了自己公事上的态度,接下来应仁蔚才讲到私事。
“至于欢欢的婚事,老实告诉你,余家那里我尚未答应,现在既然冒出你这个竞争者,那么你们就得证明给我看,谁才是最杰出的那个人。若这次新船汰换你们温家能胜出,我才会初步承认你有这个条件娶欢欢。”
只是初步承认,可不是直接答应婚事。
应仁蔚的态度很明确,就算温子然成功了,那也只是得到了竞争资格,他不会把女儿的婚事用这种事来赌,那太过儿戏了。
“谢谢伯父,这样就够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是最适合欢欢的人!”温子然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他原就没打算直接求得应欢欢的原谅,或者得到应仁蔚的承认,他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到手了。
待温子然离去,应仁蔚放下茶杯,与夫人对视一眼后,才清了清喉咙道:“欢欢,你偷听了这么久,可以出来了!”
话声一落,大厅后果然出现了一个娉婷的身影,便是应欢欢了。
才过去几天的时间,她看起来消瘦了一些,平时灵动的眼神也略微黯淡,要不是方才听到了温子然的深情告白,只怕她看起来还会更糟糕。
应夫人大为心疼,不由模了模女儿的脸,说道:“傻女儿!现在知道自己白伤心了吧?瞧瞧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把我一个漂亮的女儿都弄丑了呢!”
应欢欢撒娇地拉住母亲的手,不依地叫了一声,“娘!”那种小女儿的娇态表露无遗,这也是她只在父母面前表现的一面。
要换成是温子然那个呆头鹅,只能看到她凶巴巴的一面——因为他实在太气人了!
应仁蔚也摇了摇头,余愠未消地道:“要不是你娘阻止我,我老早就把那小子轰出去了,现在居然还敢来觊觎我的女儿?哼!”
应夫人忍不住消遣了他一句,“你别说你一点都不欣赏他?在这种时候还敢来捋你的虎须,只怕这种胆识你年轻的时候可没有。”
“这……总之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应仁蔚越听,对温子然的怨念就越深。女儿也就算了,怎么连自个儿夫人都站在温子然那边?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欢欢,你可要想清楚了,温子然那小子今天来的事情,余家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我虽然给了温子然一个机会,但那小子万一做不到,你在余家那边的压力就更大了。”
应仁蔚虽然话说得强硬,但事实上若只有余家,他还是有办法应付的,只是女儿既然执着温子然,那么他也不强迫,让女儿自己去处理,这样她就会知道,婚事不是她能任性的事情。
“爹,我相信他办得到!”应欢欢笃定地道。
“这种事是你相信就成的吗?爹也相信我自己五年内能升为户部侍郎呢!”应仁蔚严肃地开了一个玩笑,只是在场两位女眷听了,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清了清喉咙续道:“温子然也是这一年才开始接触造船,即使他天赋不错,能够进步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何况余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应欢欢可不依了,连忙辩驳道:“爹,你自己也看到了,温子然的天赋何止不错?简直是惊人啊!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知道,他成功的机会很大。”
应仁蔚身为官员,想得可比应欢欢深远多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温子然的想法根本就是颠覆了现行的漕运结构,到时候可是会牵动整个运货方式及赋税船费什么的,未来每个州府漕运汰换新船,也必须要以温家的船型做样本,否则就跟不上船运的吞吐数量,那将是多么大的变革?”
应欢欢愣了一下,原本还觉得温子然要突破这一块有难度,但转念一想,要是他成功了呢?随即双目放光,一脸期待地道:“这不就代表温子然厉害?温伯伯会被称为造船界的大师,不就是因为他设计的新船是现在船运的标竿吗?温子然才学了多久时间,已然赶上他父亲,不难想象他若继续坚持下去,会在造船界掀起多大的旋风。”
应仁蔚倒是没想到这一步,毕竟温重光的成就太难跨越了,而且温子然那小子才学了多久,在他的想法中,温子然离出师还远得很呢!
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在造船宗师系统的加持下,温子然等于是被温家好几代的祖宗一起教导,再加上他本身的天赋和努力,进步的幅度可见一斑。
“这……好吧,爹说不过你。不过爹方才与温子然说的都是真的,这次汰换新船的事我不会插手,也插不了手。那王大人的官虽在我之下,但其实他是朝廷派来的人,他做的决定都是要上报朝廷的。”应仁蔚叹了口气,不管她们母女多看好温子然,但决定权可不在他手上。
应欢欢更坚定了对温子然的信心。“爹,我倒觉得,这会是温子然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应仁蔚挥了挥手,没好气地道:“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都还没嫁呢,心已经全偏到人家那里去了,明明他先前还那样欺负你呢。”
“爹,我虽然相信温子然的能力,但我可没说我原谅他了。”应欢欢又在母亲身边撒娇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口不由心。
“你呀,根本只是只纸老虎。”应夫人笑了起来,捏了捏女儿的俏鼻。“要教训他?先对他狠得下心再说吧。”
“必要时候,我们的家法可以借你。”应仁蔚绷着脸,冒出了这么一句。
“爹,笑话令人不寒而栗你知道吗?”应欢欢顿时啼笑皆非。
面对这个喜欢一脸严肃说笑话的老头,应家母女也只能尽量让自己习惯了。
应家三人三种心情,虽然立场镑不同,却也对温子然的成功有着隐隐的期待,只不过……既然一切不能操之在手的话,那就只能看温子然该如何去突破这个天堑般的难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