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但有刺 第四章 把家产托付给她(1)
作者:寄秋

啪!

“老爷,你……”他……他居然打了她?

苏长亭回到正院,看见妻子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张静芸都傻了,错愕不已的往床榻一倒,眼中有着茫然和不敢相信。

夫妻七年,他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他甚至纵容她在重大节日不用向元配牌位行妾礼,凡是她开口应允的他无不点头,他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如意郎君,她也以此自傲。

没想到今日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打了她,看她的眼神彷佛她是毁他仕途的凶手,他恨不得与她两不相干。

苏长亭不重利,他看重的是名,好面子的他喜欢被人吹捧,面上装严谨的他事实上很虚荣,更看重别人对他的观感,不允许有人扯他后腿。

张静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他的忌讳,她到现在还想不通他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捂着红肿的脸低泣。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让我在同侪之间抬不起头,他们嘲笑我娶了一个‘好妻子’,你……你真是蛇蝎心肠,丢人现眼。”是他有眼无珠,以为她是个好的。

“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你也好生说道说道,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泫然欲泣,彷佛受了天大委屈,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他冷哼了声将妻子推开,一根食指指着她,快插进她的鼻子,气冲冲的骂道:“一句不知道就想撇开一切,昨日是谁不让我的长子长女入府,晴儿再傻也是我的女儿,你居然任她在门外喊饿,哭着用石头砸门。”

“妾……妾身睡得沉了……”她想用同一句借口含糊,等丈夫气消了也就事过境迁,但是苏长亭不买账。

“你是猪吗?睡了整整两个时辰,今日我上朝时忽然有同僚往我手里塞银子,上司也语重心长的要我有困难尽避开口,我还有些发怔,他们怎么用怜悯的眼神看我,直到和我交好的林大人将我拉到一边,给我一百两银票,言词恳切的说……”那番话他真是说不下去!

林大人说:“苦也不能苦到孩子,我晓得你手头紧,先拿去用,买些白米给孩子吃,听说你女儿哭得满脸泪,你家夫人连口吃的也不给,虽说后娘难为,但也没这般心狠的,理所当然的饿孩子,那两娃儿瘦成那样能吃多少……”

他一听完脸都发烫了,连忙将银票退回,而除了这些怜悯他的,更多的是嘲笑他连家宅都管不好,偏偏他还得办差,足足忍了一天嘲笑才回府,但一回到家,门口两扇大门又打了他一次脸。

“妾身……没注意到……”一顿不吃哪会饿到,那傻子专给她找麻烦,看她不整死她!

“这是理由吗?我将整座伯府交给你打理,你给我的回报是饿着我的孩子?”晴儿傻归傻却也流着他的血,让她吃口饱饭不成吗?她傻成那样他也不指望她成亲生子了,好歹有她哥哥养着,不用他担心,可没想到这女人竟连晴儿一人傻子都容不下!

“老爷,妾身错了,妾身会改,你不要生气。”她极力安抚,使出女人的绝招想让丈去忘了这件事,玲珑有致的身子再次贴到了他的身上。

靶受到那绵软,苏长亭目光一闪,心动却不行动的将人推开。

“你去门口看过了吗?”这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一点,身为掌家妇却对妨碍家族名声的事毫无所觉,太令人失望了。

“门口……有什么事?”不就是傻子搬石头砸门,过两日叫人重新上漆便能完好如初。

“先去看看再说。”

看他神色更加阴沉,张静芸不安了,招来门外的周嬷嬷让她跑一趟,一会儿后,周嬷嬷回来了,在她耳边嘀咕两句,她当下神色变了数变,先白后青,而后涨红。

“老爷,妾身——”她嘴上要解释,心里却在暗骂下人,这么大的事居然无人告知!

苏长亭冷笑的举起手阻止她开口。“你肯定不知道多少人冲着我喊‘王八伯爷’、‘苏大人你王八’,问我‘苏伯爷,你家的王八还在吗’、‘你养王八是头上绿油油吗’,嘲弄的说‘王八好,补身又怡性’!”

他一整天被人喊王八,就为了门口那几道形似“王八”两字的砸痕,街上那些无知小民甚至说,她的卑劣行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浮字警世。

事实上苏子晴用石头砸门砸了不下数十次,门上痕迹斑斑,偏偏有几下她故意砸得特别深,在众多砸痕中十分明显,识字的人都认得出是稚儿写字般歪歪扭扭的“王八”,左右门各一字。

这下子这个丑丢大了,不少围观的人看过以后又呼朋引伴来瞅一瞅,然后在茶楼酒肆高声谈论,本来是件家务事,被这一渲染,那就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人都能随口说上一段,彷佛亲眼所见。

短期间,苏长亭的绿帽是拿不掉,他得适应当个王八,谁叫他娶个心黑的妻子,堂而皇之的凌虐元配子女。

“是我太信重你了吧,认为你能将府里大小事管好,可是庶女就是庶女,难当大任!”他的元配妻子虽是商家女,理家却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打理得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有比较才知高低,嫡庶之别立现。

那一句“庶女”像把刀往张静芸心插,她心头彷佛在淌血,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自己委屈的时候,越辩解苏长亭只会越愤怒。

“老爷,是妾身气量狭小,想着轩哥儿两兄妹一去江南就是一年未归,连封信也没捎回,才想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是他们的母亲。”

她忍,忍过一时就是她发威的时候,她不信她玩不死两个孩子,两人的死期到了。

“他们是守孝,守孝你懂不懂,自古百善孝为先,他们为他们外祖父守孝是出自孝道,你居然怪罪他们为老人家尽孝。”不可理喻,一个官家女儿比寻常百姓还不如,孝道大如天,谁敢无视之?

“可是守孝也不一定要在沈家呀!他们可以回到府里,给他们设下佛堂……”从此关在里面不用出来,吃斋念佛,一心茹素,当佛家弟子。

闻言,苏长亭瞪大眼,很想再给愚昧的妻子一巴掌。“你在诅咒府里死人吗?是你,还是我老娘,抑或是巴不得我早早辞世?你让孩子们守谁的孝,愚妇!愚蠢至极!”

“老爷……”怎么说都错,她无计可施,只能呜咽的抱住他大腿。

“我看你暂时不用管家了,先交给娘代管三个月,看看你反省的程度再来决定你适不适合管家。”有个不省心的妻子他更累了呀,不指望她是贤内助,但最起码不要是惹祸精。

“不——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做了一件错事……”她不甘心,为何独独对她这般严苛,明明惹出麻烦的是那两个小贱种!

夫妻多年,张静芸并未用心的了解丈夫的喜好,他不管是谁掌家,只要让他风风光光的出门,笑脸回府便足矣,反之让他出丑丢脸的,他也绝不轻饶。

“只有一件吗?”他目光深沉的看她。

听他意有所指,她忽然有些心虚,喃喃的解释,“后娘不比亲娘,妾身做得再好也有人怀疑妾身居心不良,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总是和妾身隔了一层肚皮,妾身也为难得很。”

“为难到容不下二个孩子?”他不说不表示他不知情,只是当时面临考绩,要是闹出家宅不宁的事情,只会影响他的仕途。

如同民不究,官不办,沈家人都不出面,他何必多此一举,他没打算换个妻子。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她会妨碍到自己,他肯定会换个妻子。

她一惊,“老……老爷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你心知肚明,像三年前那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轩哥儿大了,他会知道是谁下的手,你给我好自为之。”苏长亭警告妻子,她做过的事他全都知晓,再敢轻举妄动绝不轻饶。

脸一白的张静芸指尖微微发颤。“老爷……”

“这段时日你好好想一想,想通了你还是伯爷夫人,否则你就养病吧,我让云姨娘、罗姨娘管家。”不给她个教训还真当府里无人了,当他死了不成。

一听是云姨娘、罗姨娘当家做主,她股恨意往脑门冲,那两个贱货凭什么跟她争!偏偏她只能咬牙忍下,“全听老爷的。”

瞧她温顺的不抗争,他满意的点头。“只要你表现良好,我还是会把中馈交还给你,毕竟姨娘只是个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有些事还是得正室出头。”

“是的,妾身省的。”姨娘只是个玩意儿,这是在讽刺她的生母吗?张静芸钻牛角尖,听哪句话都像在讽刺,顿时满腔怒火。

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晴儿傻了,我就把伯府交给她练练手,如果没有那件事,再过两年她也该议亲了。”

大周朝的女子婚配极早,十一、二岁开始议亲的比比皆是,找人家、识人品,再来个相看,一、两年也就过去了,十三、四岁定下人家,接着绣嫁衣,准备嫁妆,十五及笄决定婚期,通常最慢六个月内完婚,十六岁未嫁已有诸多闲言闲语,十七、八岁便是大龄女子。

若是沈若秋还活着,她定会亲手教女儿女红,怎么盘账、如何管人,又该用什么方式拉拢人心,带她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打入权贵之中与之交往,让往后的路更宽广。

可惜沈若秋早就死了,她的一双儿女得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儿子读个书不敢让人知晓,遮遮掩掩地偷拜师,女儿装傻避灾,不能展露聪慧,暗地里为兄妹俩寻一条出路。

“晴姐儿哪成,她是个傻的……”张静芸一急又原形毕露,忘了丈夫说的是如果,忙着强调苏子晴是个傻子的事。

此时她想到的是自己女儿苏子晓,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女儿,不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我说的是如果,你又犯浑了。”朽木不可雕也,他对她的期望太高了。

脸一僵,她干笑,“妾身是一时脑子转不过来,给妾身一些时日一定改,老爷在朝堂的辛劳,妾身明了。”

他冷淡地瞟了妻子一眼,任由她月兑下官服,换上常服,“今儿个我在月娘那安歇了,不用等我。”

一说完,他走出正房,走向离得远的侧屋,进了新纳小妾的屋子,留下咬牙切齿的张静芸。

“杜月娘,那个贱蹄子……”敢和她争宠。

杜月娘十六岁,是一名小吏的女儿,犯了事求到苏长亭跟前,他见其女貌美如花便收了她,顺便解决小吏犯的事。

自从多了名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小妾,他倒是勇猛如虎了起来,相对的其他妻妾便遭到冷落,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丈夫,尤其是善妒的张静芸更是受不了,孤枕难眠到想将杜月娘除之而后快,一逮到机会便使劲折磨。

“夫人歇歇气,动怒伤肝,何苦为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气坏了自个身子,你要多为三小姐、三少爷着想,他们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你要有个什么叫他们如何是好?”周嬷嬷在一旁劝着。

气到想砸东西的张静芸想到一双年幼的儿女,深呼吸了几回,把怒不可遏的心情平复下来。“你说的对,我不能再使性子,要冷静,不能如了那些贱蹄子的愿,自个儿挖坑埋了自己。”

懂得看人脸色的周嬷嬷适时的送上一杯参茶,张静芸喝了两口,这才稍稍感觉舒坦了些,但也只是一点,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得她胸闷,很不舒服的想找人出气。

“夫人别心急,要有耐心,当务之急是先忍耐,把这三个月混过去,再图谋以后。”主子过得不好,底下人也跟着遭殃。

周嬷嬷原在是张静芸的陪嫁丫头,比她大三岁,性子乖巧又善言,是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差点成了苏长亭的通房,只是那时夫妻俩正新婚燕尔,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张静芸把她嫁出去,小两口倒也和乐。

不过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周嬷嬷的丈夫在妻子的帮助下攒了一些银子后,居然跟村里的寡妇勾搭上了,周嬷嬷一怒之下带着一儿一女离开,投奔昔日的主子。

正院的管事嬷嬷已经有了,所以她用了陪伴的名义跟在主子身侧,因她姓周,大伙儿便喊她周嬷嬷。

“三个月……”这日子怎么熬呀!

“夫人这次出手并无大错,谁不想昭显自己的地位,我们唯一错估的是大小姐的傻劲,傻子无法预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错在把她当成正常人。”斗智斗狠也要是个对手,一个傻子……唉!她哪知道什么,有理讲不通。

“早说过那是个扫把星,迟早会祸害我,遍偏你失……”要是那丫头当初一口气喘不上来,她不就省了这个麻烦?只剩下个苏子轩还比较好应付,意外这种事随时都能制造,管他有几条命都非死不可。

“夫人,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她做下的事不能见光,否则还有命在吗?

周嬷嬷唯一庆幸的是她签的不是死契,而是雇佣关系,她是良民身分,主家不得任意打杀,最多将她赶出府。

但这几年来她也活得战战兢兢的,唯恐东窗事发,大小姐一日不死她便一日提心吊胆,担心大小姐有一天不傻了,当众指认她是凶手……

另一边,苏子晴的香涛居内,她拉着哥哥讲出惊人秘密。

“她就是推我下水的人。”

“你是说周嬷嬷?”苏子轩一脸难以置信。

“嗯,她推了我之后还怕我不死,硬将我的头往水里按,让我没法吸气。”连个孩子也容不下,其心可诛。

当初她还是鬼魂时,眼睁睁的看着苏子晴在水里苦苦挣扎却求生不得,幸好小泵娘机灵闭气不动,心里有鬼的周嬷嬷也怕人发现,一见她状似溺毙便匆匆离去,没再查看她是否真的死去。

周嬷嬷一走,那小泵娘便把头一抬,大口的喘气,试着凭一己之力爬上来,但水太冷了,她手脚僵硬,不停地在水面上扑腾,渐渐没了力气,是苏子轩感应到妹妹可能出事了,这才慌张找来将人救起,小泵娘却也已经晕过去。

有了这一次溺水事件,苏子轩不反对妹妹学泅水,这一世他们兄妹俩南下外祖家的时候便练习了一个夏天,两人都练得有如水中蛟龙才罢休,这也掩去了现在的苏子晴本就善泳一事。

只是,她不懂她为什么会变成苏子晴,明明是虚无飘渺的一缕游魂,见证了苏大小姐短暂的一生,谁知最终她却成了她想救助的那个人,还回到七岁那年,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子轩气急败坏。

“我们年纪都这么小,没有力量去对抗,你想想我若说出来了,有几人会相信,还不是任由他们颠倒黑白,说我惊吓过度而满口胡言乱。”

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就不要打草惊蛇,昏昏沉沉中她看见一位背向她的婆子在她汤药内洒下细白粉末,她除了装傻将碗打翻外别无他法,而这一装就成了保命符,傻子之名全府皆知,她装疯卖傻的打乱张静芸的全盘计划。

张静芸是有了亲生儿子后才敢有这样的大胆行径,她看到抓周的小儿子便萌生除去长子长女的念头,她不愿儿子长大后只分到那点点鸡肋般的家产,要就是全部。

苏子晴的溺水只不过是她的测试,想看看丈夫的反应,若是丈夫毫不在意嫡长女的死,那么她便能进行下一步,除根苗,可惜苏子晴没死,她懊恼之余不免有几分心惊,因此便悄悄停了手,想着再等一些时候吧!

谁知这一等就是两年,孪生兄妹都九岁了,她心想不行,再等下去两人羽翼都长丰了,她还能稳占上风吗?

于是她琢磨着下手,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生命出现了转折点,正当她想着各种恶毒方式时,两人的外祖父过世了。

老人家的死给了兄妹俩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改变目前的困境,摆月兑受人摆布的日子。

“妹妹,是哥哥对不起你,我没保护好你。”自责不已的苏子轩满脸愧疚,觉得自己辜负母亲临终前的托付。

苏子晴扮傻连苏子轩都骗过,她一直到张静芸认为她不是威胁而放松戒心时才私下告知他,得知妹妹不是傻子,他又惊又喜,虽不知原因却也帮着掩护。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妹妹扮傻的背后是因为危机重重,让他觉得要不是自己没用,妹妹也不用这样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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