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妻食谱 第11章(2)
作者:时晨

明媚的晨光照拂大地,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经过一夜的平复,余疏影的心情重新清朗起来。换好衣服到楼下吃早餐时,她在楼梯跟周老太太撞了个正着,她的脚步一顿,随后还是乖巧地跟周老太太道早安。

周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倨傲,她轻瞥了余疏影一眼,接着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竟语气缓和地说:“早。”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余疏影听见并感到惊奇。

察觉余疏影那略带意外的目光,周老太太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她率先前行,把余疏影甩在身后。

周睿大清早就在厨房里忙碌,佣人在旁诚惶诚恐地守着,同时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以致大少爷要亲自下厨。

听见外面传来声响,佣人立即告诉他,“老夫人和余小姐下来了。”

周睿“噢”了一声,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停下手边动作,甚至还有条不紊地吩咐,“帮我拿一下白胡椒粉。”

今早的早餐非常丰盛,看见周睿一边月兑着围裙一边从厨房出来,余疏影便走到他身边,笑咪咪地说:“很早就起床做早餐了?”

佣人将围裙收下,周睿的手没碰余疏影,唇却往她脸颊啄了一下,“我还想着要到楼上叫你起床。”  除了佣人,饭厅里还有周老太太和严世洋,余疏影偏过头去,用眼神示意他注意,他这才收敛些许。严世洋早已见怪不怪,而周老太太神态自若地铺着餐巾,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故意无视那番小动静。

趁着阳光正好,周睿又打算带余疏影四处逛逛,让她体会真正的法式风情。余疏影最喜欢跟他把臂同游,尚未出发,她已经叽叽喳喳地计画着今天的行程。

出门的时候,他们再一次被周老太太逮住,她循例发问:“上哪儿去?”周睿回答,“我们到马场骑马。”

闻言,周老太太的眉角轻微地抽了一下。这孩子对自己想必还有几分怨气,才故意说去马场,她一个老太婆,就算有心跟着他们,也无力在马背上折腾。

周睿带余疏影去的马场也是周家物业,占地极广,场内有几名驯马师正训育着良驹,高大的阿尔登马正威风凛凛地奔驰,扬起一层轻薄的沙尘。

当周睿牵着她走到马棚选马时,她既兴奋又带着一丝怯意。周睿如数家珍逐匹地介绍牠们的品种和名字,余疏影对其中一匹浑身雪白的纯种马情有独钟,奈何牠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余疏影轻声唤着牠的名字,牠不理,她也不敢学周睿那样模模牠那光亮而浓密的毛发,免得牠回头咬自己的手。

看出她的无奈,周睿便说:“你请牠吃糖,牠就会跟你好了。”他到一旁取了一盒马糖,先剥了一块交到她手里,然后亲自示范,“将手掌摊平,不要缩手。”

话还没说完,周睿手中的马糖已经不见了,余疏影跃跃欲试,马糖被卷走那一刻,粗糙温热的马舌便扫过她的掌心,留下一点湿润。

余疏影喜出望外地看向周睿,周睿对她微笑,随后继续将马糖放到她手心。待余疏影尽兴了,周睿才带她离开马棚。

这样炎热的天气,周睿自然不会跟余疏影去骑马。这里环境幽静,风景优美,他们便坐在树荫下乘凉,微风夹杂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拂在脸上舒适宜人,比干燥的空调冷气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周睿扭开矿泉水递给她,她低声道谢,接着说:“我还以为你不想你女乃女乃跟来,才说带我来马场的。”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周睿说得很坦白,“后来发现来马场也挺好的,起码安静又舒服,所以就过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沉吟了一下就说:“我女乃女乃真的心肠不坏,这些年来她也经常反省饼去的所作所为,我想她真的想明白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至于现在,她就跟你一样,明明想跟对方交好,但又拉不下面子。”

余疏影立即反驳,“才不是!她曾经那样对我的爸爸和姑姑,我还气着呢!况且,她也不喜欢我,她对我好不过是看在你面子上而已……”

周睿一笑置之,随后又说:“女乃女乃老了,手脚迟钝,眼睛和耳朵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但我知道她的心肯定比旧时更敏感,谁是好姑娘、谁是诚心待她,她都可以感觉到。”

那天周睿跟余疏影讲了很多周老太太的往事,从她年轻手握大权,将斯特发展得有声有色,再到年老时淡泊名利、归于安宁。

她是一位有故事的老太太,这样的故事虽然不能完全剔除她们之间的芥蒂,但多少能够打动余疏影几分。因此在那以后,她也开始试着与周老太太和平相处。

日子悄悄地溜走,在法国的拍摄工作接近尾声,将余下的工作处理妥当,柳湘等人便按照原计画回国。

在周睿的诱哄下,余疏影没有随大伙离开,她忐忑不安地跟父母说明情况,而他们似乎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只叮嘱了她几句就没有下文了。

为了能及时掌控公事,周睿决定带上周老太太和余疏影回巴黎。

周家在巴黎的住所不如普罗旺斯的庄园大,但仍旧是富丽堂皇、气势非凡。在这里,余疏影再次跟周立衔碰面,周立衔待她十分和蔼,还特地让厨子准备了她喜欢的菜式。

往后几天,周家父子异常忙碌,每天只剩余疏影跟周老太太待在屋里。余疏影很懂得自娱,就算看着露丝玩毛线也可以消磨半天的无聊时光。

露丝跟余疏影也熟络起来,总爱绕着她打转,有时候任由周老太太怎么唤牠,牠还是要腻着余疏影。

周老太太初时还能端着架子,但老人家多多少少有几分孤独感,况且老伴仙逝,她更是落寞不已。难得家里

来了个人陪陪自己,她到后来便发展出与余疏影斗嘴的乐趣。

这么一来,原本沉寂的大宅子也热闹起来,她们每天乐此不疲地开战,渐渐地,周老太太从恶言相向变为恨铁不成钢的教导,而余疏影也察觉老人家并无恶意,跟她拌嘴时,她的语气不知不觉也带着几分跟长辈撒娇的娇嗔。

她们的关系慢慢趋于和缓,与此同时,斯特跟亨利的交战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战果自然是斯特旗开得胜,经过这场有惊无险的硬仗,周立衔决定办一个盛大的酒会来犒劳跟他们父子俩并肩作战的好员工。

酒会前一天,周睿让人把订做好的礼服送到周家大宅。那袭礼服很适合余疏影,露肩设计,裙摆长度刚好盖过大腿,风格甜美,但周老太太却凉飕飕地指指点点,从余疏影的身材到气质都数落了一遍。

这天周立衔提前回家,刚进门就听见母亲说这种话,他眉头拧紧,忍不住走过去说:“您怎么这样说话,疏影好歹是家里的客人,您对她客气点可以吗?”

岁月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冲淡彼此的怨恨,也可以集聚彼此的隔阂。自从周老太太棒打鸳鸯以后,这对母子的感情就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去母慈子孝的时候。

周老太太第一时间反击,“客人又怎样?我是主人,还是生你养你的妈!”

他们的谈话总是一开口就陷入了死胡同,他们这样借题发挥,在旁的余疏影十分无奈,她插不上话,只能偷偷地给周睿发了Line。

周睿已经习惯父亲与祖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相处方式。他让余疏影回房间去,不要试图劝架,更不要替任何一方说好话。

晚饭之前,周睿赶回家,那时家里已经恢复安静,如同风暴过境后的沉寂。

余疏影不知道他们最后胜负如何,却知道他们都被对方气得够呛,周立衔虽然脸带笑意,但笑意却不及眼底,而周老太太更是呕得晚餐也不吃,周睿让佣人给她送餐,随即就被轰出来。

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因她而起,余疏影很难心安。晚饭过后,周睿带着她到外面散步,她还惦记着周老太太,忍不住问:“你女乃女乃不吃饭,会不会饿坏呀?”

周睿笑着说:“她这样欺负你,饿坏了不好吗?”

余疏影不满地掐他的手臂,“我像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那点小痛算不上什么,周睿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你不是,我是总成了吧?”

在外面逛了一大圈,他们才牵着手回去。余疏影边走边说:“等下你还是亲自给你女乃女乃送点饭菜吧,她那么疼你,不至于把你轰出房门吧?”

周睿说:“你不用担心,我女乃女乃最懂得善待自己,她饿着谁也不会饿着自己的。”余疏影还是不放心,回到大宅,她就拽着周睿往厨房走。

事实正如周睿所料,周老太太确实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刚走到厨房门口,他们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砰的声响,对视一眼后,两人很有默契地放轻了脚步,悄悄地探看。

厨房里,周老太太围着围裙,将几个地瓜放进锅里,之后便掏出怀表在计算时间。

余疏影抿着唇偷笑,正准备进去帮忙,周睿一把将她拉住,随后半拉半抱地将人带回了卧室,“我们要是出现,女乃女乃会觉得面子挂不住的。”说完,视线恰好扫到放在一边的盒子,他才想起问余疏影,“礼服合身吗?”余疏影摇头,“你爸爸跟女乃女乃吵成那个样子,我哪里有心情试礼服。”

“他们就这样,你习惯就好。”周睿模了模她的头顶,随后将礼服交到她手里,“去试试吧,虽然是按着你的尺码做的,但可能还是有不合身的地方。”

余疏影“哦”了一声,接着走进浴室待了好一阵子,才开门赤着脚走出来。

最近的生活简单而惬意,余疏影虽然脸上长了点小肉,幸好腰身还是盈盈一握,穿上礼服的样子娇俏美丽,周睿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被周睿这样专注地打量着,余疏影有些许局促,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接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主动问他,“好看吗?”

听见她的声音,周睿才敛起心绪,“很好看。”

余疏影的唇角轻扬,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是我好看呢,还是裙子好看?”

裙摆跃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衬着她明艳的笑容,周睿刚平复的心绪又泛起阵阵涟漪。他站起来,将手伸向  她。余疏影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放在他掌心上,她还没发问,周睿已经将另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带着她翩然起舞。

这支舞蹈的舞曲是他们彼此的心跳声,那样婉转,那样浪漫,那样让人心驰神往。周睿对她说:“下次不用问这种问题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余疏影垂着眼帘,低声叽咕,“油腔滑调。”

话音刚落,周睿的手一使劲,她便猝不及防地扑到他怀里,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又潜藏暗涌的眼睛,她动了动唇瓣,他已经低头吻了下来,用实际行动证实了那句话的真实性。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般袭来,强势入侵她的各个感官,她的双手不知不觉环住了他的脖子,甚至还踮起脚尖迎合他的亲吻。

周睿托着她的腰,清浅的香气涌入鼻息,蛊惑着他早已躁动的心。这个吻渐渐变了味儿,他拥着她发软的身体,一同跌落在松软的大床上。

或许是因为周睿太心急,他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牙齿不小心磕在余疏影的上唇。她目光幽怨地看着他,他半悬在她身上,指月复摩挲着她的唇瓣,“疼?”

略带凌乱的喘息萦绕在彼此耳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周睿的目光幽深得有几分诡秘,她的心脏跳得快飞,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裙子要皱了。”

低沉的笑声从周睿胸腔深处传来,他的眼底亦染上笑意,“裙子皱了没关系,我担心你明晚陪不了我跳舞而已……”说完,他便仰躺在余疏影身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余疏影捶了他一记,他笑意更甚,“怎么打人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想想也不行!”余疏影翻了个身,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戳着他的胸膛。

她的手指撩动着周睿的神经,周睿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稍稍使力,她那温软的身体便落入怀内。她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俐落地跟她交换位置,紧紧地将她压在身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全做了吧……”

周睿边说边往她的脖子啃咬,手还在她身上作乱,她弓起腰身笑着躲闪,“喂,那我明天还要不要见人啊!”

“不见就算了,把你藏起来更好……”话虽如此,但周睿还是停了下来。

这下余疏影不敢再闹,安安静静地窝在周睿身边,“明晚的酒会,来的都是什么人呀?”周睿回答,“公司的员工,还有一些客户和朋友。”

余疏影又问:“那……你带我出席适合吗?”周睿看向她,“你不适合,还有谁适合?”

“那些名媛淑女啊……”

他故意吸了两下鼻子,“我怎么闻到浓浓的酸味……”

她扫了周睿一眼,“你女乃女乃告诉我,你的行情可好了,海伦、贝拉、凯蒂还有一大堆人都对你有意思,她们都出身名门、相貌出众、才华了得,随便就把我比下去。”

周睿轻笑了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跟我女乃女乃的关系这么好了?”

“有吗?”余疏影鼓了鼓腮帮子,脸上却无生气的样子,“她这是找机会嘲笑我、挖苦我。”他伸手搂住余疏影,“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你连指头也不需要动,就彻底地打败了她们……”周睿的话总是轻易的让她怦然心动,她心里原有几分阴郁,此际早已烟消云散。

庆功酒会当晚,余疏影挽着周睿的手臂出现在会场内,虽然置身于陌生环境,但她精通法语,且有周睿在旁,她倒没有觉得怯场。

今晚周睿穿了一套黑色的手工西装,他外表俊朗,身形挺拔,跟余疏影并肩而站,十分般配。作为主角之一,他自然备受瞩目,到场不久就有大批宾客过来寒喧。

余疏影是新鲜面孔,不少人都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也有女宾客悄悄地交头接耳,揣测她的来头,察觉某些不太友善的目光,但她没有理会,继续昂首挺胸地跟在周睿身边。

中途周立衔来找周睿,要把他介绍给一位客户认识,恰好周老太太也在,于是他暂时将余疏影嘱托给祖母照看。

挑选首饰时,余疏影原本打算搭配一条简约的白金项链,周睿笑着摇头,随后把周老太太送她的橄榄石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不得不说,这条项链跟礼服倒是相得益彰,她怀疑周睿选礼服的时候已经怀着这点心思。  橄榄石坠子垂在余疏影锁骨下一点的位置,衬着她那雪白的肌肤,十分亮眼。她愿意戴上这条项链,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周老太太虽没有什么表示,但看上去还是很欢喜的。

满场的妙龄女子都来和周老太太打招呼,她们一口一个周女乃女乃的叫,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待她们走开以后,她便对余疏影说:“我没骗你吧,那些小泵娘的条件都比你要好得多,她们急着讨好我,目标还是小睿啊……”想起周睿昨晚那句话,余疏影连半点不愉快也没有,甚至还忍不住轻笑出声。见周老太太目光怪异地看着  她,她便说:“反正您就是看不上我,我讨好您也没意思。”

周老太太像是被她噎着,好半晌才开口,“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可爱,小睿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余疏影不甘示弱地反击,“您也一点都不可爱,可您居然把他教得那么好……”

周老太太再一次被噎着,她别过头不去看余疏影,但脸上却不见愠色。多少年没有人跟她说这些率真的话  了,听惯旁人阿谀奉承,现在有一个羽翼未丰的黄毛丫头跟自己吵吵嘴、斗斗气,还真是新鲜有趣。活了大半辈子,她阅人无数,看得出这丫头心思单纯,是心无旁骛地爱着小睿的。既然宝贝孙子已经认定了这丫头,她也没道理再诸多阻拦,把他们弄得鸡犬不宁。

在场内绕了几圈,周老太太就觉得疲累,她那身贵妇打扮略显繁琐累赘,脚底一滑险些跌倒。余疏影眼明手快地把她扶稳,周老太太的手臂清瘦,余疏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位总是看不惯自己的高傲妇人,不过是一位迟暮的老女乃女乃罢了。

“扶我到那边坐坐。”周老太太仍旧是那副硬朗的样子,但留心细听会发现她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余疏影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去给她拿了一杯温水和一块蛋糕。

折返的时候,余疏影看见周老太太身旁坐着一个面容姣好、气质高雅的女人,她们言笑晏晏,看起来很亲密。她的脚步一顿,此时周老太太看见了她,并朝她招手。

余疏影还没反应过来,那位陌生女人便站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用法语跟她问好,“你好,我是海伦,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余疏影经常从周老太太口中得知她的事情。周老太太赞美她样貌出众、端庄大气,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并无夸大。

海伦这么热情,余疏影有点受宠若惊,她也跟海伦问好,话音刚落,她就听见海伦说:“周女乃女乃,您上哪儿找来这么甜美的小妹妹作伴?”

周老太太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丫头可不是来陪我这个老太婆的,相反地,我是受人之托要好好看顾着她。”

有外人在场,余疏影难得不跟周老太太吵嘴,她把温水和蛋糕递过去,之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

周老太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纵容,像极了长辈对后辈的宠溺,因此海伦只把余疏影当成周家的远房亲戚。她热络地跟余疏影聊着天,得知余疏影将是大四的学生,她便问:“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实习呀?”

余疏影诚心道谢,不过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被问及原因,周老太太先一步说:“就算她肯,她爸妈也不乐意,他们家就她一个宝贝,哪里舍得让她留在这里。”

余疏影没有反驳,只是歉意地对海伦微笑。海伦笑着说:“没关系,总有机会的……”

话还没说完,海伦就眼睛发亮地看着余疏影的后方,余疏影好奇地回头,只见周睿正朝这边走来。她还没有动作,海伦已经越过自己,上前笑意盈盈地跟周睿拥抱,还要亲昵地亲他的脸,最终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恰好有侍者端着酒饮经过,周睿拉开了海伦的手臂,随后给她递了一杯葡萄酒。余疏影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心一软,只得给这酒量浅得可怕的丫头也递上一杯。

海伦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周睿身上,没有留意他和余疏影那爱意满满的眼神交流。她高兴地与他碰杯,语气带着一丝抱怨,“你回来这么久了,居然不找我叙旧!”

浅浅地喝了一小口酒,周睿才回答,“你也知道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忙。”

海伦点头,接着说:“听说斯特前段时间出现资金问题,我们两家这么熟,你怎么不找我们家帮忙呢?”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找谁帮忙都得付出代价。看见海伦明目张胆地对周睿送秋波,余疏影暗想,假如周睿找她家帮忙,他们两家早就联姻了。想到这里,她郁闷地喝着葡萄酒,突然觉得周睿跟海伦站在一起碍眼得很。

对于海伦的问题,周睿回答,“我可以处理好的话,就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海伦露出灿烂的笑容,试着向他发出邀请,“下个月有个小聚会,来的全是我们的老朋友,大家都很久没见了,你要一起来吗?”

他们在这边聊天,余疏影在一旁牛饮,周睿顾不上回答,二话不说就把酒杯夺过来,“再喝就醉了。”

“才喝了几口……”余疏影试着将酒杯抢回来。

周睿干脆把她酒杯里的酒喝尽,随后将空杯塞回她手里,“下次顶多喝两口。”

“喂!”余疏影无可奈何,只能瞪他。

她的小脸因薄怒而染上一层清浅的绯红,看上去实在可爱,周睿俯身偷香,低声哄她,“别顾着喝酒,我们去跳舞。”

没等余疏影答应,周睿就对海伦说了句“失陪”,接着牵着她的手往舞池走去。海伦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说:“周女乃女乃,她……她是……”

周老太太喝了一口温水,清了清嗓子,语气平缓地说:“她啊,是我的孙媳妇。”站在原地的海伦大受打击,看着舞池内的周睿和余疏影一边跳舞一边打情骂俏。

舞曲尚未过半,周睿的皮鞋已经印上灰白的印子。他知道余疏影是故意的,有几次可以躲过,他还是心甘情愿被她踩上去。

周睿唇边衔着勾人的笑容,余疏影低声说:“你笑什么啦!”

“你……吃醋了?”他开心地说。

“你好像很得意啊。”

周睿承认,“还真有点。”

这话又让余疏影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他照旧笑得开怀,“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动,就可以完胜了……”

余疏影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那晚在庆功宴上喝得小醉,隔天整日都昏昏然的。

这一天大家难得齐聚一起在饭厅吃早餐,周立衔就笑她,“你的酒量肯定遗传了你爸爸,他也是容易喝醉。”这时周老太太凉飕飕地开口,“不能喝酒就别逞强,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周立衔不满地看了母亲一眼,“难得开心就让孩子们尽兴一下,况且有小睿看着她。”

这对母子又借题发挥吵架,周睿懒得出声,他体贴地给余疏影打点早餐,吃完就结伴到后院赏花了。

苞普罗旺斯的庄园相比,这边后院所栽种的花木要精致典雅得多,映着晴空下的蓝天白云,更是赏心悦目。周睿从玻璃花房拿来一顶帽子和一把修枝剪,将开得正盛的薰衣草剪下来,余疏影半蹲在他身侧,帮忙整理他手中那束薰衣草。

蓝紫色的小花千娇百媚,余疏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花香浅淡,但草本独有的气息却沁人心脾。此时,灿烂的阳光照得眼睛眯起来,她拉了拉帽沿,然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给我试试。”

周睿耐心地教她摘剪方法,余疏影才知道这也是一门学问,她笑着说:“你不当花农实在是浪费了。”他指了指左侧那片鸢尾花,“那全是我种的。”

花期已过,丛中只能找到两三朵快要凋谢的鸢尾花。周睿将它们全部采下,然后跟薰衣草放在一起,用绸带捆绑成一束,最后交到余疏影手里。

简简单单的一束花,余疏影却觉得这比价值连城的礼物还让她欢喜。她心窝发烫,珍惜地将花束抱在怀里,“送我的呀?”

周睿牵着她往树荫下的长椅走去,“我好像还没有给你送过花。”

余疏影将脑袋倚在他肩头,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鸢尾花的花瓣,“你为什么要种这种花呀?”

“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周睿回答,“我妈妈也很喜欢打理园艺,她还在的时候,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院子。在她眼里,花开花落都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夏季微风轻轻拂过,花田随风起伏摇摆,坐在长椅上的男女亲密依偎,日光从树桠枝叶的缝隙间撒下,为他们的发梢镀上了点点金光。

余疏影安静地聆听他讲他母亲的往事,他语气和缓,她却觉得眼眶热热的,内心有几分说不出的心酸。她抬起头来,轻声询问他的意见,“带我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周睿母亲葬在西部一个朴素安宁的小城镇。他们搭乘火车前往,沿路风光美好,周睿告诉她,“我妈妈虽然出生在富裕家庭,但非常向往平淡安乐的生活,所以她执意要长眠在那个小镇的墓园里。”

由于出发得晚,他们抵达墓园已经临近黄昏,周睿牵着她,停在母亲的墓碑前。

出门时,余疏影特地带上了周睿送她的花束。这一束花是他们一起采摘的,也是她很重要的礼物,她觉得没什么比这份见面礼更加意义非凡了。她弯下腰,慎重地把花放在墓碑旁,“阿姨,我是疏影,我来看您了……”周睿掏出手帕,余疏影向他伸手,“给我吧。”

她单膝跪在碑前,认真地拂掉上面的灰尘。

美丽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原本孤清的墓园因他们的哺喃低诉而添上了些许暖意。

离开墓园以后,他们没有赶回巴黎,决定在镇上的旅馆留宿一晚。其实这是周睿的习惯,以往来看望母亲,他都不会立即离开,留在这里,他总觉得跟母亲的距离很近。

周睿常住的那家旅馆的主人是一位年迈的老太太,她认得周睿,不仅给他们留了景致最好的房间,还热情地为他们送了一些刚烤好的曲奇饼。

他们在旅馆的餐厅吃晚餐。余疏影吃着沙拉时,突然低下头莫名笑起来,周睿虽然不解,但不自觉被她感染,唇角微微上翘,“什么事这么高兴?”

余疏影告诉他,“我突然想起你带我去剧组探班那次,好像也是这样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的?”

“是啊。”周睿说。

没想到他会这么老实地承认,余疏影不太好意思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盘子里的起士卷,“我要去看别的男人,你不吃醋呀?”

周睿模了模下巴,而后稍稍倾身,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等着,这笔帐我会跟你好好算。”这男人唇边的坏笑让余疏影泛起不祥预感,她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算啊……”

周睿握住她的手,语气多了几分缱绻,“一辈子那么长,我们爱怎么算,就怎么算。”

正值八月,在骄阳的炙烤下,走在室外的路人不由得心生烦躁,然而余疏影和周睿却是例外,度假休息了好一段时间,重新搭上飞机回家了,余疏影的心情愉悦得很,总觉得头顶上那片天际都格外的蓝。

机场的人流密集,周睿走在她后面,眼睛总盯在她身上,免得她被磕被碰。他知道这丫头很高兴,自从下飞机以后就乐得合不拢嘴,要是给她一双翅膀,她肯定立即飞回家去。

上车以后,周睿先吩咐司机前往学校,随后才联系他的助理。

余疏影盯着车窗,突然有点紧张,她转过脑袋,“我出去这么久,爸妈也没有催我回去,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父母何等聪明,虽然她是以实习为理由外出,但肯定知道她和周睿在背地搞什么小动作。

周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放心吧,余叔他们才不会这么便宜我的。”

来到余家的公寓时,得了消息的余军早在楼下等候,并亲自过去打开车门,余疏影下了车就扑到父亲身上,像个小孩般撒娇,声音糯软地诉说着自己思家念亲。

余军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离家这些天,他同样牵挂得厉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嘴上却说:“你也知道想家?想家怎么不回来?”

余疏影讨好地对父亲笑着,“我这不就回来了吗?”

“我以为你干脆不回来了。”说完,余军便往周睿瞥了一眼。

余疏影挽着父亲的手臂,“才不会,少了您跟妈的唠叨,我整天都很不自在。”余军失笑,“走吧,回家吃饭了。”

周睿帮余疏影把行李箱拉过来,同时礼貌地向余军问好。余军只是颔首,那态度不咸不淡的。见状,余疏影试探着说:“叫上周学长一起吃饭?”

余军板着脸,抬脚就往公寓走。

余疏影心生失落,她沮丧地看着周睿,他则安抚地对她微笑,“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再来找你。”话音刚落,余军突然回头对着他们喊道:“跟上来,你俩磨蹭什么?”

余疏影立即笑上眉梢,周睿虽神色平静,但眼底的笑意还是藏不住的。

他们刚进门,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出来,余疏影丢下父亲和周睿,悄悄走到母亲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重施故技跟她撒娇。

文雪莱腾出一只手扯开腰间的手,“长这么大还撒娇,害不害臊?”余疏影无赖地摇着头,“不不不,一点都不。”

她们母女这边忙活,余军和周睿则在客厅里谈话。余军虽然没给周睿好脸色,但还是关切地问:“事情尘埃落定了?”

这话问得含蓄,周睿却听得明白,他态度谦逊地回答,“运气不错,总算是有惊无险。”

余军捧着茶盏呷了一口,片刻以后才说:“往后真打算留在国内发展?”回国前,周睿向他报告了未来斯特的重心,以及他个人的规划。

周睿回答,“是的。”余军说:“值得吗?”

周睿抿了抿唇,“余叔,我们所做的很多事情,是不可以用值不值得去衡量。”

轻柔的笑语从厨房传来,余军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随后又无声叹气,“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商人,同时又是很糊涂的商人。”

周睿不以为然,他悠悠放下茶壶,“聪明也好,糊涂也罢,反正在我心里,疏影就是无价之宝。”余军忍不住重新端详眼前这个年轻人,眉心微蹙,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

在余家长辈面前,周睿的表现总是不骄不躁、进退有度,他们虽然没有表态,但对周睿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斩钉截铁的排斥,在余疏影看来这是一个重大突破,她坚信再过——段时间,父母就会不计前嫌地成全他们这双苦命鸳鸯。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余军是一个极其执着的老顽固,他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对于他来说这始终是一根拔不掉的刺。因此无论余疏影再怎样软磨硬泡、周睿再怎么表现,余军都不愿松口。

余疏影心里着急,好几次为了这事跟父亲闹起来,最终都被周睿劝服。周睿早知道余军不会这么轻易把掌上明珠交给自己,他虽然同样心急,但胜在沉得住气,也等得起。

对此文雪莱倒是于心不忍,她对丈夫说:“那两个孩子的感情这么好,你就由得他们吧。反正你到头来还是会同意的,何必做这个恶人去拆散他们……”

余军静静地站在阳台抽烟,好半晌才略带感慨地应声,“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懂得珍惜。小睿太幸运了,总不能让他事事如意,我既然已经做了恶人,也就不介意多做一阵子……”

尽避情路不算平坦,但小俩口的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就在他们安于现状的时候,周老太太竟然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只带着一个佣人随行就飞来找孙儿了。

接到消息,周睿马上丢下工作前往机场,抵达时她们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了祖母,他疾步迎上去,“女乃女乃,您过来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

周老太太说:“这点小事,用不着麻烦。”

周睿贴心地搀扶着她,“您先到我的公寓休息一下,今晚我跟您到外面吃饭。”

“不用了。”周老太太说:“你先把我送到余丫头她家,我得跟她爸妈见一面。”

周睿瞬间明白祖母的来意,“您要……”

周老太太说:“最近我老睡不好,心里好像惦记着什么事情,我想来想去,就这么一件了。”

对此,周睿有几分犹豫,祖母的出现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不过她老人家坚持,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陪着祖母选焙了几样礼物,随后便出发前往学校。

周老太太突然登门拜访,余家夫妇倍感惊讶。他们的反应有几分呆滞,周老太太则高傲地抬着下巴,对他们说:“好些年不见,不认识我这个老太婆了?”

文雪莱最先回过神来,她说:“请进,周老夫人。”

听见外面传来声响,原本窝在房间上网的余疏影也走了出去,看见周老太太坐在自家客厅,她意外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询问周睿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睿早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给了她一个要她放心的眼神。留意到两个孩子正眉来眼去,周老太太虚咳了声,却没有说话。

余军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紧闭着唇,也不主动发话。

长辈不出声,后辈们更加不敢吭声,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变得相当怪异。沉默之际,周老太太突然叹气,“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我们两家的缘分还真不浅。”

余军口气疏离地应声,“不敢高攀。”

周老太太看着他,眼角处的皱纹深深地陷了下去,“看来你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余军不否认,客厅内的气氛又凝滞了几分。

周老太太迳自一笑,“是我的错。当年我心高气盛,确实糊涂……唉,不说也罢……”

说着,她看向余疏影,“疏影是好孩子,你们不乐意让她进周家的门,我可以理解。这事……我也不会勉强什么。”

闻言,周睿的脸倏地一黑。

余疏影睁大了眼睛,她身体一动,文雪莱立即摁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老太太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才恳切地开口,“这么多年来,我都欠你们余家一个道歉。虽然晚了,但希望你们可以接受。”

话毕,周老太太站起来,弯下了她那永远都挺得笔直的脊梁,“实在很抱歉。”见状,余军装作无动于衷,但神情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文雪莱到底比较心软,她连忙扶着周老太太,“您是长辈,别这样……”

周老太太倒是坦然,“人谁无过,做错了就得认错,就得改正。我老来生悔,悔了也于事无补,只能道歉。”她的话音刚落,便一室寂静。

没有得到余军的回应,周老太太也不恼。她很清楚,他们当年所受的伤害并不是听一句道歉就能过去的,于是又重重叹气,“记住了,我就是你们的反面教材,你们不原谅我不打紧,可是不要走我走错的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军终于开口,“您放心,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此话一出,周睿就沉不住气了,“余叔,您的意思是……”

站在父亲身边的余疏影激动的捂着嘴巴,声音有几分颤意,“爸,您的意思是不再反对我们了?”余军瞧了一眼周老太太,语气平缓地说:“老夫人不远千里地前来给我忠告,我总不能不领情。”余疏影扑过去抱住案亲的脖子,“爸,您真好!”

周睿同样欣喜若狂,当着一众长辈的面,他慎重地许诺,“余叔、雪姨,您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疏影的。”

文雪莱欣慰地点头,而余军则说:“不要说说而已,我要的是行动。”周老太太笑咪咪的跟着附和,“小睿,你可别让我们失望。”

周睿郑重地回答,“我知道。”

事情终于得以完满解决,在小住了一段时间后,周老太太便要回法国了。余疏影特地请了半天假,跟随周睿送她到机场。

恰逢是阳光普照的好日子,金灿灿的光线透过候机大厅的落地玻璃,随意地洒落在往来匆匆的乘客身上。周老太太不舍地跟周睿拥抱,随后又跟余疏影拥抱。

余疏影碰上这种依依惜别的场面,免不得红了眼眶。

瞧见她这副样子,周老太太乐了,她笑道:“我以为你巴不得我走呢!”余疏影说不出话来,只好再度给了她一个临别的拥抱。

周老太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听完以后,余疏影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嗔道:“讨厌。”

周老太太嘴角含笑,视线暧昧地在他俩身上穿梭。这小俩口感情这么好,她是乐见的,毕竟她也期待着抱曾孙呢。

便播传来登机提醒,周老太太向他们挥手,在佣人的搀扶下,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余疏影仍站在原地挥手,周睿拉下她的手,用力地攥在掌心里。

站在落地窗前,他们眯着眼睛朝外看一架架飞机冲上云霄,余疏影一手挡在眼前,一手指着窗外那块云团,“你看,那像不像一个心形?”

“像。”周睿说:“你看仔细一点,旁边还有字母呢。”

她惊奇地问:“什么字?”

他搂住她的腰,笑道:“I和Y。”

余疏影笑嘻嘻地说:“我英文不好……”周睿垂眼注视着她,“我爱你。”

幸福在空气中发酵,余疏影像踩着粉红色的泡泡云,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她抿着唇笑起来,接着告诉他,“我不仅看到字母,还看到数字。”

他挑眉,“什么数字?”heima

余疏影举起两根指头,还调皮地弯了弯。

周睿意会过来,他将耳朵凑向余疏影,“说给我听听?”

她伸手拢住周睿的耳朵,浓情蜜意几乎倾泄而出,“I  love  you  ,too。”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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