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太太叫你顾赌场 第2章(1)
作者:春野樱

苏深雪跟通杀从外面回来,天冷,她缩着脖子,紧紧的贴着通杀的背后走路。

她最喜欢在天冷的时候靠着他了,他的体温很高,他的个儿也很高,躲在他身后,他不只替她挡了寒风,还将身上的热传给了她。

一进苏宅,只见苏雷远正送一名客人出来。

那客人是个妇人,身穿一身大红袍子,围了一圈毛茸茸的围脖,唇上涂着红红的胭脂,笑咧着嘴的看了过来——

通杀意识到苏深雪靠得太近,怕苏雷远不悦,本能的往旁边一闪。

他是个下人,还是个男人,跟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总得保持距离,尤其是在人前。

苏深雪感觉到那妇人的眼光不寻常,皱了皱眉头。

熬人也没跟他们打招呼,跟苏雷远告辞后便离去,她前脚一走,苏深雪立刻走向他。

“爹,那是谁?”

“媒人,来说亲事的。”他说。

苏深雪一听,马上变脸,“爹,我不嫁!”

苏雷远挑眉一笑,“谁说是你的亲事?”

“不然……”

苏雷远看向一旁的通杀,“人家是来说通杀的亲事的。”

闻言,苏深雪浑身一震,“什么?!”

“是城东金氏钱庄的钱掌柜托来说亲的。”苏雷远续道:“对象是钱家的大小姐,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她眼界高,一直没看上眼的人,可听说她对通杀一见钟情,已经暗自心仪他两年了。”

钱家大小姐钱东珠,苏深雪是知道的。

两年前在灯会上,钱东珠扭了脚,身边又只跟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于是她便好心让通杀背着钱东珠回家。

看来,钱东珠便是在那时喜欢上通杀的吧?

“虽然钱大小姐比通杀大了三岁,但这可是门好亲事,钱掌柜说了,通杀要是娶了钱大小姐,便能继承钱家的部分财产及一座宅邸。”苏雷远笑看着通杀,“通杀,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爹,通杀才二十二。”

“爹二十二的时候,你都能跑能跳了。”苏雷远摇摇头。

“可是……”

不知为何,听说有人上门谈通杀的婚事,苏深雪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她觉得怕,觉得紧张,觉得……有人要抢走她最宝贝的东西。

可不对啊,通杀不是东西,是活生生的人。

他是她在这个时空里最在乎的人之一,她当然希望他幸福快乐,如今有此良缘,她应该祝福,应该举手赞成,可她的心为什么揪得死紧,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钱大小姐花容月貌,知书达礼,虽年纪是大了些,但身体健康,生儿育女应是无虞。”苏雷远拍拍通杀的肩,“通杀啊,你可走运了。”

生儿育女?苏深雪一听,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些画面,关于通杀跟其它女人的……

要是他娶妻,从此以后他那宽阔的背只能为别人挡风,他的肩只能给别人靠着,他温暖的人手只能牵着别人的手,他温柔的眼睛只会凝视着别人……她的胸口一阵抽痛,痛得她几乎要尖叫。

“不行!”她突然大叫一声。

苏雷远一愣,“深雪?”

“爹,咱们需要通杀。”她神情认真而凝肃,“他聪明能干又正派,是做庄的人才,温大叔常叫他去帮忙的。”

苏雷远哪里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她打小苞通杀一起长大,心里眼里只有他,虽然她总说通杀是她的伴读、随从、护卫,也像是兄长及朋友,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多么的依赖着他、信任着他。

只不过,她可是他的宝贝心头肉啊!他煞费苦心的栽培她、养育她,无非就是希望她日后能有个好归宿,而不再是什么女赌神或赌坊千金。苏家的赌坊未必要由她来继承,他只求她嫁个清白的好人家,从此过着衣食无忧,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

赌坊生意终究复杂诡谲,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她来揽和。

通杀是个好孩子,是个好男人,可他终究来历不明,在他忘记了的那段过去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没人知道。

他自私,他爱着女儿,他不能让她走进通杀生命的阴影里。

他知道只要有通杀在她身边,她是怎么都看不见其它男人的。已经不知道有几次了,他试图将两人分开,可她却抵死不愿,还曾经为此绝食抗议,最后只能作罢。

如今有人前来说亲,他想正是时候。若是通杀点头娶妻,深雪应就死心了吧?

“深雪,这可是通杀的终身大事。”他劝说:“通杀虽能帮忙赌坊的生意,但我们也不该误了他,你难道不乐意看他幸福吗?”

“我……”苏深雪心急,本能的转头看着通杀。

通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那俊朗的侧脸觑不出一丁点的情绪。

她希望通杀幸福啊,不只他,她希望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幸福,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什么了,说不上来的惊慌及无措,袭击着她的心。

“深雪,你不是常说通杀像是你的兄长吗?你应该希望兄长成家立业,过上安稳的日子吧?”

“是……可是……”

“通杀,”苏雷远看着不发一语的通杀,“你意下如何?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一门亲事。”

“老爷,我……”

“不行。”苏深雪打断他的话,一把拉着他,“通杀他……他是……”

她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报了恩就会离开,可她却想阻碍通杀的幸福。她想说“通杀是我的,在我离开这儿之前,他哪儿都不能去”,但是她知道这样太自私了。

因为知道,她说不出口,她不能将心里想说的说出来。

“老爷,”通杀心平气和,不疾不徐的说:“请替通杀回绝这门亲事。”

此话一出,苏深雪一脸讶异的看着他,可苏雷远却一点都不感意外。

通杀自十二岁起便伺候着苏深雪,他对她宠爱有加,细心守护,那感情早已超过兄妹或主仆了,然而他是个聪明懂事却也压抑稳重的人,知道自己的身分配不上苏深雪,因此一直谨守分际,言行小心。

他虽不曾对苏深雪或任何人说过什么,也不曾做出什么让人产生联想的举动,佴他的眼神总透露了他的感情及心事。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别人,正如苏深雪眼中只有他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苏深雪的感情,但只有她不知道。或许是他掩饰得好,也或许是两人靠得太近。

他让她太安心了,安心到她察觉不到一丝不寻常的情意。

“通杀,男大当婚,这门亲事是……”

“老爷,”通杀打断了他,“通杀从没有成家的打算,老爷跟小姐是我的恩人,终其一生,我都愿意待在苏家为老爷效力并伺候小姐。”

“通杀,深雪她早晚会嫁人的。”苏雷远提醒着他。

他眉心微微一拧,“小姐嫁人,我还是能待在苏家做事。”说着,他抬起眼,直视着苏雷远,“通杀心意已决,请老爷成全。”

迎上他澄净坚定的阵子,苏雷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一个不愿走,一个不愿他走,看来这门亲事是注定告吹了。苏雷远看向苏深雪,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的转身走开。

他一走,苏深雪便拉着通杀,惊喜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通杀,你真的不想娶妻生子吗?”

他点头,“通杀会一直伺候着小姐,直到小姐再也不需要我。”

看着他那真诚深邃的眼睛,她一点都不怀疑他所说的话。

她内心激动不已,有兴奋,又有……歉疚。

通杀能继续待在她身边,固然是件值得欢喜的事。但,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夺走了他的幸福。

“钱大小姐是个不错的对象……”她说,“你不可惜?”

“钱大小姐确实是万中选一的好姑娘,不只有闭月羞花之貌,还会琴棋书画,为人通情达理。”他老实的回答。

听见他一股脑的赞美着钱东珠,苏深雪还真不是滋味。

“原来你对钱大小姐的印象这么好啊……”她语气酸酸的说,“她这么好,你还不要?”

“她好,但通杀高攀不上。”

“她谁都不要,就只心仪你,又不是你去求她,哪来高攀之说?”

“通杀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不该我的,我不能也不敢要。”这话,他指的可不是钱东珠,而是她。

可她,听不出来,她只在意着他刚才盛赞了钱东珠。

“现在是钱家主动提起婚事,你想要便要。”她故作大方,像是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的死不放手。

“快,”她一把拉起他的手,“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去跟爹说去。”

以往,不管她要将他拉往何方,他是从不抵抗的,纵然是要陪她下十八层地狱,他眉头皴都不会皱一下。

可此刻,他不动如山——

“小姐,”他神情凝肃,眼神坚定,“小姐在哪儿,通杀在哪儿。”

苏深雪一愣,木木的望着他。

他的眼神专注而炽热,教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知道他是个犹如忠犬般的人,可此刻在他眼底除了忠心及坚定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我在哪,你就在哪?”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可知道我将来要去哪?”

“哪都跟。”他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小姐若愿意,通杀便伺候小姐一辈

子。”

听着他这番话,她不知怎地竟心跳加速,脸上发烧。

她想她一定脸红了,真糗。

“去!”为了掩饰自己的羞及慌,她重重的槌了他一下,故作豪气的说:“话说得这么满,迟早你要后悔。”说完,她一个转身,迈开大步走开。

看着她的背影,通杀眼底尽是满满的温柔,还有……怅然及无奈。

“小姐,我不会后悔的……”他喃喃的声音消散在空中。

苏深雪今年便要满十八了。

生日在即,苏雷远决定送女儿一份大礼。他向金泉城最知名的首饰商订了五件一组的金饰,而且是为苏深雪量身订做的。

苏深雪是在那年冬天下第一场雪时出生的,当初本想取名初雪,但念起来拗口,于是取名深雪。

呼应她名字中的雪字,这套首饰以金银做底,以东海珍珠为饰,那雪白珍珠正如白雪,缀得那些项链、耳环、发簪及手镯分外夺目。

如此贵重且重要的物品,苏雷远不放心交给其它人,于是便要通杀前往金泉城取货。

通杀自教导苏深雪练气的教头那儿练了一身功夫,拳脚了得,且凡是跟苏深雪有关的事,他都上心,因此他是这趟任务的不二人选。

此次去金泉城,来回至少十天。

知道派通杀前往金泉城,苏深雪定不肯放人,为了给她惊喜,又不能说破,于是苏雷远便要通杀半夜出发。

苏深雪一觉醒来,发现通杀已经出发前往金泉城。她气是气,可追也不成,只能等着他从金泉城回来再跟他算帐。

但通杀离开向阳城的第二天,有人登门拜访,正是魏缇。

听啾啾说魏缇指名找她,她立刻出来一探。

“魏缇,你找我?”看见魏缇,她就忍不住想起魏缇之前被她恶整而摔倒的狼狈样子。

魏缇身后依旧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跟随从,可在丫鬟踉随从的后面,还有一个面生的男人。

“苏深雪,咱们好久没较量了吧?”

“魏缇,你这回又想怎样?”

其实她们之间的争锋相对总是魏缇起的头。魏缇从小就爱跟她比较,为了跟她一争长短高下,甚至还拜师学赌技。

可魏缇鲜少有赢她的时候,几次险胜也是她大发慈悲让她,才教她得意几回。

魏缇这个人好胜,上次在茶楼被她恶整而出糗,她早知魏缇迟早又会来找她。

“苏深雪,今天比个简单的,三局定生死。”魏缇信心满满的提议。

三局定生死?苏深雪忍不住一笑,“比什么?”

“比大小。”魏缇说。

“什……”她噗哧一笑,“你也未免太没有雄心壮志了吧?”

“我不是没有雄心壮志,是够有胆。”魏缇扬起下巴,一脸骄傲,“你敢是不敢?”

比大小而已,她苏深雪有什么不敢的?

“好,赌多大?”

“不赌钱,赌人。”魏缇说。

她微怔,“赌人?”

“对。”魏缇声音洪亮,“我输,给你做一个月丫鬟,你输,到魏府来伺候我一个月,敢吗?”

“哈!”苏深雪信心十足,“为什么不敢?你最好别后悔。”

魏缇哼笑一声,“后悔的是小狈。”

“小姐,”这时,一旁的啾啾不安的扯了扯她衣袖道:“别啊,通杀人哥不在……”

“怎么?你那条哈巴狗不在身边,你就不敢了吗?”魏缇语带嘲讽。

听见她说通杀是哈巴狗,苏深雪十分恼火。

“通杀不是哈巴狗,还有……冲着你这句话,我跟你赌定了。”苏深雪手指着她,“这个月,我要你当我的哈巴狗。”

魏缇挑眉一笑,什么都没再说。

苏深雪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输了。

三局两败,注定了她得给魏缇当一个月的丫鬟。愿赌服输,尽避不甘心、尽避知道魏缇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恶整她,她还是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只身要前往魏府。

走到门口,苏雷远急急忙忙的追出来,“深雪!我的宝贝女儿啊!”

不用说,他是来留她的。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神色。

“爹,您可别拦我。”她说。

“深雪,你当真要去?”苏雷远一把拉着她,眼神忧心,着急的说:“魏家女儿图的是什么,你知道的。”

“爹,咱们苏家是开赌坊的,愿赌服输,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愿赌服输我知道,可你是我女儿啊。”苏雷远一脸坚定的说:“不成,看要多少银子,我给她。”

苏深雪笑叹一声,“爹,她要的不是银子,是我。”

“她会恶整你的。”苏雷远眉心挤出川字。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去?”看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苏雷远真是心急如焚。

“她是母老虎,我可也不差。”她咧嘴一笑,故作轻松的想逗笑父亲,“虎父无犬女嘛,您知道的。”

此时,苏雷远哪里笑得出来?他神情凝肃,忧心全写在脸上。

“真是……偏偏这时通杀不在,唉——”

“爹,我没事的。”她安慰着苏雷远,“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放心。”

女儿是自己养大的,他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吗?她爱面子、好强,遇事从不退缩月兑逃,要她逃跑,那不如杀了她比较快。

可他就是舍不得呀!如今正是冬季,她幼时的那场大病教她留下病谤,每逢天寒就犯,要是在魏家犯了旧疾,那可怎么办?

“深雪,你的身子到了冬天就……”

“爹。”她一把握住他暖暖的大手,打断他的话,“这些年在你的照顾下,我的身子就像铁打的一样,你别瞎操心了。”

眼见挡不了她也改变不了事实,苏雷远无奈的一叹。

“好吧,爹是拦不住你了,”说着,他带着浓浓父爱的眼睛定定的、深深的凝视着她,“答应爹,挺不住了就马上回家来,知道吗?”

她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抱抱。

就这样,她出发前往魏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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