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闲说 第十三章 美女妖且闲
作者:素问

“义父您给我评评理儿……”

坐在正座上的男人模着胡子,眯着老眼审视对面的一男一女。

“宝珠,新婚燕尔怎么就数落你的新郎官?”

“谁让新郎官是薄情郎呢。”女子娇滴滴地埋怨,“新婚夜只顾和元婴格格你侬我侬,完全把我丢在九霄云外……我真是可怜啊。”

“让你去就是照顾谨禄,不是去享福。”男人似笑非笑地咧开嘴,“元婴格格说到底都比你尊贵,该有的规矩自己好生拿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得罪了人,不要回来跟义父哭诉,知道吗?”

“知道了。”宝珠小姐扁扁嘴。

“谨禄,怎么样啊?”男人调高了粗犷的眉,“老夫送的大礼,你喜欢不喜欢?”

“大人费心,委屈宝珠小姐。”谨禄淡淡地道,“若新婚之夜不在元婴格格身边,怕是今日她会弄得整座郡王府人仰马翻……想要出来是难上登天。”

“哟,小榜格好厉害。”

“元婴格格是聪明,察觉到哪里不对,立刻会加斟酌。”谨禄面无表情道,“目前她对我已放下昔日成见,也逐渐谈得多,念的多——她最顾虑的是她阿玛与简靖贝勒,我琢磨着可以软硬兼施。”

软硬兼施?男人饶有兴致地抬抬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最近抓了几个围在学士府附近鬼鬼祟祟的人,打算趁我迎娶元婴格格的那夜制造混乱,但被神机营的人盯梢。”谨禄习惯性地摩挲玉扳指,“虽是宁死不招,那江苏口音缩小点范围,跑不出如皋的水绘园,他们着急要的东西既在学士府,必跟反清复明有关。”

“前朝名人冒辟襄的水绘园?难怪南蛮子多,他的好友史可法算是被逼死在你祖父多铎手里,先帝派人招揽他几次都被谢绝。”男人端起茶碗抿上一口,“这些年,水绘园聚集不少前明支持者,名义上以文会友,私下里的事还用说么……哼……前几年收到密报,说水绘园要举事,江苏总兵派人查,抓到的人倒也是守口如瓶,抓不到的人听说是往北跑,没准儿逃到京城进了学士府。”

“桑树槐终究是汉人儒生,娶了满洲格格入了旗籍,改不了血统……收留水绘园的人不是不可能。”谨禄沉吟道,“若依我之意,一方面杜绝其他水绘园的人捷足先登,一方面打击元婴格格,加大她的压力,对我的安抚更有利。”

“万一简靖贝勒的失踪是水绘园之人所为怎么办?”宝珠小姐提出异议,“那桑元婴要站在哪边?”

“不可能是水绘园的人。”他睥睨轻笑,“真是抓到简靖贝勒,从简靖的身上也好,透过简靖也罢,都能威胁到桑槐树父女,但他们依旧把目标锁定在学士府,说明什么?”

男人拊掌,“分析得不错,诸多迹象说明简靖贝勒的失踪是另一件事。谨禄,按你的想法去做,老夫等你的‘好’消息。”

“喳。”

“义父……”宝珠小姐撒娇地插话。

“谨禄啊,女人是拿来宠的。”男人把茶碗摊在掌心,“一碗水端平。”

“喳。”

“义父啊你看他……硬邦邦,跟执行任务似的!”

“不是任务吗?”女人就是贪心呐。

“女儿是为你们着想,听说元婴格格欣赏户部尚书苏纳公子,两家差点结亲,如今意识到跟义父作对不利,不得不嫁给谨禄,若再羁押他的阿玛,不是适得其反?要期待她倚赖谨禄,不如说她会恨死谨禄吧!”

“哦……是难题喔。”

谨禄神色自若道:“我对她有把握。”

“我看是豫郡王府有好戏看!”

再次来到宣武门的琉璃厂书画阁已是心境迥然。

以前到书画天地,纯粹赏画,看字,细细品位书香墨宝的万千风雅,这次来心事重重,无心多看一眼。

“战国时通行六国的文字、奇字、篆书、左书、缪篆、鸟虫书……”

店老板见到是熟客,把正在介绍的活儿丢给手下人,赶紧满面堆笑迎上来,“呀,是元婴格格,呃不,是豫郡王府的三福晋,里面请。”

让朱砂守在门外,元婴靠在桌边,平心静气道:“老板,我来是有事问你。”

“福晋请说。”店老板笑呵呵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元婴取出带来的画卷,摊开在红木桌上,“我再问一次,这画到底是谁所画?”

“呃……”店老板搓搓手,“不,不就是尚书府的苏纳公子?”

“你好确定啊。”元婴扬起娟秀的眉,隐隐已有怒意,“那时我问你,你说需要时日好生查证,后来没两天就差人叫我来,信誓旦旦保证说是尚书府公子所作,那我倒要请教——你是如何得知?”

“这——这是小的让伙计们多方打探的结果啊。”店主的头不住往下低。

“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元婴握紧画卷的轴,“你发誓,每一句话都是实言,否则书画阁会再遭火灾!”

“福晋!”店主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您饶了我吧!书画阁是我的命根子,实在经不起动荡了呀。”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她瞪着地上的店主,“为什么不敢发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不是要我找人拆了你的书画阁,让你流落北京街头,全家有上顿没下顿才肯说实话?”

“不——不要啊——”店主拼命摇头。

“你给我站起来!”店主跪在地上已招惹来不少客人的瞩目,她低喝道,“本格格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你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后仍会光顾你的书画阁,但若有半点隐瞒——”

“不,不敢!”店主满头大汗,咽了口口水,“是,是这样的,这幅画的主人是谁,我们一直没有查出来,恰好尚书府的苏纳公子也来琉璃厂买画,他问起此事,然后交待我们就说是他所画,以后书画阁他会多加照应。”

“收了他的好处,帮他骗人,你料不到的是尚书府在一夜间被抄,是不是?”元婴气得眼前发黑,以往苏纳对她所说的种种在脑海里回荡,她对苏纳所寄寓的情愫,瞬息成了最大讽刺,“好,好得很,你好好守着这家店吧!”

说罢,一甩袖子,带着画卷就走。

“格格……格格等我……”

朱砂跟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几个错身,很快就失去了主子的踪迹,她想起谨禄的交待,吓得赶紧往豫郡王府跑。

心烦意乱令元婴神思恍惚,也没留意方向,失魂落魄地走向城郊荒野,直到听见周围突然出现诡异的飒飒声方才意识到不妙,再想离开为时过晚,四周是密林,呼喊也没有用,三四个手持刀剑的人一步步向她靠拢。

“你、你们要做什么?”元婴惊愕地往树后藏。

“交出那四十张图!”带头的人蒙着面,显然不是京城的人。

“什么图,我不知道!”元婴退到无路可退,只有蜷缩起来抱住双臂。

“少跟咱们装傻!学士府二福晋是什么来历,她爹死了,她什么都不记得,我就不信你们父女全都不知道!”那人阴鸷地一亮刀锋,“交出图,给你一个痛快,不交的话,送你全家去见阎王爷!”

“你们已经搜了学士府,我家什么都没有!”她咬紧牙鼓足勇气吼,“杀了我,也没有东西可以交!”

“死丫头嘴硬,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杀她,否则桑树槐誓死不交,如何给王爷交代?”

王爷……元婴听到这两个字瞪大了眼。

是哪个王爷?为什么会跟水绘园的人有瓜葛?水绘园表面是以冒先生为首的江南名士集会地,朝廷一直有所顾忌,提防他们有反心,堂堂大清王爷怎么会与眼前这群人有私下的联系?

事情越来越复杂。

“那就抓走她要挟桑树槐!”

“怎么要挟?被抓了几个兄弟,京城戒备比原来还严,尤其是学士府附近,到处都有朝廷的眼线!”

有人在保护阿玛吗……是谨禄,一定是他。

“不管了,送上门的先抓住再说!”

带头的人探手就来抓元婴。

当啷——

危急关头,有人横剑挡住他们的兵刃,将元婴护在身后。那群人看不到头戴斗笠的此人容貌,却在见到他的剑时怒火中烧——

“荣!你不要多管闲事,得罪了王爷,先生也护不了你!”

“我是我,先生是先生——”名唤“荣”的男人沉声警告,“立刻放走她,你们也统统离开京城!”

“笑话,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叛徒!”

“谁是叛徒?打开山海关的人是谁?你们效忠的人又是谁?”荣犀利的眼神扫视在场的那些人,“拿四十张图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划算哦?那我先赏你们一人一剑,划算还是不划算?”

“你……你……你不要太嚣张!”

“我能不能做到,你们心里一清二楚——”荣反手将剑出鞘,杀气腾腾,“念在先生的面子上,我不会主动出手。”

“荣,你、你记住!得罪王爷的下场只有一个,谁都不例外!”

一挥手,那些人全数撤离。

扶着树缓缓站起的元婴在他回眸的同时戒备地盯着他,“你、你是那天在轿子里劫持我的人!”

收剑回鞘,荣索性取下斗笠,露出一张非凡的容颜,相当完美地将侠气与贵气融合在骨子里,形成卓尔不群的气度。

“是我。”

“为何要阻止他们抓我?”元婴一点点悄然拉开彼此的距离。

“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不需要我再说什么。”

“那些人是平西王的人对不对?”她试探道,“身为王爷,又打开过山海关,除了吴三桂没有第二人。”

“你确实聪明。”荣把剑插入土壤,径自坐下,拉开手肘上缠绕的一层层布,一大片鲜红的血滴落尘埃。

先前光顾着躲那些索要东西的人,元婴没注意——

他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就算染了血也难以分辨,若非如此,那些人也不会有所顾忌,不敢动手。

“吴三桂投降大清,位高权重,还暗中……暗中觊觎反清复明的关键……”

“你父亲何尝不是?”荣波澜不惊地抹着药。

“我阿玛不同!他——他从没私心——”情急之下她的辩护已算默认学士府与四十张图的莫大关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人想要权位,有些人想要名利,而阿玛什么都不要,他只希望不要再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那样的惨剧,而若有一天,大清的天子不能带给老百姓太平,至少有人可以组织出一股新的力量接任,在那以前,若让有心人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只会发生难以预计的损伤。”

“好漂亮的话。”荣不无讽刺地缠好伤口起了身。

“你要把人都想得如此丑陋,我也没有办法!”元婴闭了闭眼,“我知道有你在,我是逃不掉的,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图早已销毁,阿玛手里没有,我弟弟手里没有,二娘失去记忆更不可能在她手里。”

“你是告诉我在你手里?”荣双手抱剑盯着她。

“也不在我手里。”她淡淡地说,“就算是杀了我一家人,任何人也得不到半张。”

“为什么?”荣听出她的话外意。

“所有图都在这里。”元婴以指轻点额际,“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能做到过目不忘,那四十张图上每一个据点,每一个记号,藏有什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用我威胁我的家人一点用也没有,而我死了,秘密也会随我灰飞烟灭。”

“精明。”与其一堆图藏来藏去,不如藏在脑子里最保险。

元婴观察着他的细微反应,“你不是平西王那伙的,但却是水绘园的人,那你一开始劫我就是在防那些人下手?”

“你走。”他不作任何应答。

哎?她愣住。

荣似又想起刚才那些人,“算了,我会送你到城门。”

“吴三桂拉拢水绘园的部分人——”元婴冷不丁冒出一句,“于是你们内讧。”

荣倏然止步。

她勇敢地继续说:“你看不惯,你要管,那何不——”

“什么大仁大义满汉气节不必跟我说?”他喝止住她,神色如鬼魅附体,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女人,太聪明对你没有好处。”

她倔强地甩手,“那就继续查你的身世吧!”

火大了,谁又会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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