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凭女贵 第五章
作者:燕然

对许多孩子来讲,求学、汲取知识是个艰苦漫长的过程。而每天端坐在课堂中也是件折磨人的事情,更何况还有课后繁重的作业。

但上学对于陈不染来说却是很幸福和快乐的。除去美味的午餐不说,还因为她是自由的。她可以在语文课上看小说,在数学课上做高三的数学习题,在英文课上打瞌睡。所有的老师都明白让一个天才儿童照小学四年级生的作息实在是浪费生命。

但现在是个例外,老师布置的作业让陈不染狼狈不堪,满头大汗。终于,她一声欢呼:“妈妈!老妈!”她献宝一样地拿着作业跑到正在作画的顾盼辉身边,把作业举高,“你看,你快看!我画得像吗?”

彼盼辉瞄了一眼,不得不放下画笔,“斗胆问一句,这是何物?”她很小心地不去挫伤陈不染绘画方面脆弱的自信。

“一朵花,还有两片叶子!”老妈什么眼神?不过她很乐于解释。

“请恕我眼拙。当然了,或许这是另一种想象力。但、但这个叶子的颜色也太离谱了!”顾盼辉实在是不敢恭维。

“我画的是粉红色的花和绿色的叶子!难道你看不出吗?”陈不染开始惊讶了。

“粉红色和绿色?”顾盼辉大惊失色,问题严重了!忙扳过女儿的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眼睛,渐渐地陷入了悲哀。

“怎么了?”陈不染眨眨她的大眼睛。

彼盼辉想哭,“这是灰蓝组合!”声音很是凄惨,家门不幸啊!虽然知道女儿有点色盲,但没料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公平之处吗?

这个沉重的打击让陈不染垮下了小脸,对着自己的画作长吁短叹。

“没关系啦。”妈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一俊遮百丑,你自己节哀顺变吧!”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陈不染绝不是个悲观的人,把自己的大作拋进垃圾桶,从此断了女承母业的念头。

“少来了!你最近活得够滋润的了!”顾盼辉又重新拿起了画笔。

“是不错!”陈不染倒是老实承认了,坐在一边,吃起了糖,“那两个爷爷女乃女乃还说十月一日要带我出去玩,我去还是不去啊?”

彼盼辉也从女儿手里扒了几粒糖纳入口中,边咀嚼边思考着,“这件事到底何时才能收场,又要如何收场呢?”她皱了皱眉。

“就是!我都心虚了!”难得陈不染良心发现,“虽然他们又有钱又笨,可他们真的很善良,对我很好嗳!真怕哪一天他们发现了真相哭哭啼啼的。”

“应该和陈峻极那家伙好好地合计合计,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正想着是否该打电话给陈峻极,电话铃却适时响了起来。

“顾盼辉!你赶快和陈不染到你家楼下,我的车马上就到了!”陈峻极没头没脑地吩咐着,让顾盼辉有些找不着风。

“请问是让我们去哪里赶场子?”这是顾盼辉的理解,估计是去救火。

“医院!”陈峻极挂了电话。

雪球真的越滚越大了。

※※※

汽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灯照在母女俩身上,陈峻极摇下车窗,探出头,“上车吧!”

“你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去医院?我们没有义务随传随到。站在楼下已经够给你面子了!”顾盼辉没有听话地配合他的号令。

“拜托!上车再说好吗?很急!”陈峻极很焦躁,无心和她争论。

“多急?”顾盼辉问。

“我爷爷病危!”

“啊?你爷爷病危?”顾盼辉这下很配合地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转瞬又恢复冷漠,“这关我什么事?”

“他想看看陈不染!你明白了吧?”一个有可能不久于人世的老人忽然想开了,要在弥留之际看一眼自己的曾孙女,做孙子的怎么能告诉他那是个冒牌货,所以剧情还得继续。

“我明白了。”顾盼辉真的明白了,“这应该是他最后一眼了,是吧?之后这场闹剧就结束了!我们大家都解……”在陈峻极的怒视下,顾盼辉把“放”字咽了下去,“我、我不是,不是咒你爷爷,我只是,我、我上车!”

彼盼辉牵着女儿灰溜溜地爬上了陈峻极的后座。这就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在心里嘀咕。

“我想以陈不染的聪明,是能够应付得来的。虽然我爷爷未必想见你,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自己打好月复稿。”陈峻极一边开车一边嘱咐着,生怕这个没头没脑的女人惹出什么乱子。

“我还不稀罕见他呢!”顾盼辉冷哼了一声,独断专行又一脑子门第偏见的老家伙。

“可我希望你能够让他以为你是稀罕见他的!”无力和她打嘴仗,陈峻极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与忧虑。

彼盼辉想了一下,半晌,“会没事的。”也是少有的体贴。

“希望如此吧!”

※※※

夜晚的医院少了白日的喧嚣,日光灯投射在墙壁上更加雪白,空荡荡的走廊内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陈不染虽然极不爱医院的氛围,但老妈似乎不但是厌恶甚至有些恐惧。自己的小手被妈妈的手握得很紧,紧到近乎疼痛,而且又冷又湿。抬头看见妈妈的脸也是惨白的颜色。

“妈妈!你没事吧?”她忍不住开口问着。

“没事!”顾盼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以为时间已经抚平了一切,但又是这间医院,又是这个走廊,四年前的情景似乎在重演,无边的恐惧和撕心的痛再度袭来。为什么是这家医院?曾经在两年多的时间里,顾盼辉不敢再涉足任何的医院,即使到后来不再惧怕、克服了医院恐惧症,可这家医院依然列为她的禁区。

陈峻极也回头,望见了花容失色的女人,“你不舒服吗?”

“还好!”顾盼辉挤出了一丝笑容,急救室就在跟前。她已经挨在椅子上坐下了,“我想你可以带陈不染进去了!”她转头向女儿,“别说露馅了!”

“我不会的啦!”陈不染自认是天字第一号小骗子。

陈峻极又深深地看了顾盼辉惨淡的脸色一眼,“那我带陈不染进去了。如果需要我再叫你。你真的没事吗?”

她点点头,“我在这里打好月复稿!演练好表情,你知道我并不擅长。”

陈不染随陈峻极走进了急救室。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很老很老的爷爷,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十分急促,房间里除了机器声就是他的呼吸声了。病床的周围是陈家爷爷和女乃女乃,还有穿著白大褂的医生。

“不染!你终于到了!你妈妈呢?”爷爷拉过她的小手,“她还在生你爸爸的气,所以不肯来是吗?”

“不是的!妈妈在外面,她不大舒服。而且她想老爷爷也未必想见她。”陈不染不用陈峻极浪费口水了。

“不染,快过来让太爷爷看看你!”陈女乃女乃把陈不染带到了病床边,一边又在陈老太爷的耳边轻唤,“爸!不染来了,来看太爷爷!”

“是啊!爷爷!我把陈不染带来了!”陈峻极俯在床边握着老人干枯的手,“你醒醒!”

床上的病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陈不染身上,“你……”声音很低而且嘶哑。

陈女乃女乃马上把陈不染往前推了推,“她就是您的曾孙女,不染,快叫太爷爷!”

“太爷爷!我是陈不染。是、是、是您的曾孙女!”陈不染还是觉得怪怪的。陈老太爷的表情似乎是开心的,总之不是生气或者是愤怒。他的手在抖着,向陈不染张开。以陈不染的聪明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踌躇了一下,她才伸出手,握住了那树皮一样的手,“太爷爷!”

陈老太爷满意地咧了咧嘴,眼中似乎还有泪。而陈女乃女乃和陈爷爷已经在一旁陪着落泪了,陈峻极也觉着鼻子发酸,在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这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女儿。惟一没有什么感觉的是少根筋的陈不染。但她总归要说点什么。

“太爷爷!你会好起来的是吧?大风大浪你都扛过去了,不会在这小河沟里翻船的!”这是今天在电视里学的一句很江湖的话,用在这里不知道恰不恰当。

这是一个才六七岁的小丫头说的话吗?陈老太爷真的很想笑,无奈却没有力气牵动脸部的肌肉。张了张嘴,吐出些含糊不清的句子,“好、好……地照顾……她。”却是对着孙子。

“我知道!”陈峻极含泪应着。

“我、只、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做完手术你就会好的!”

“你怎么可以想自己不行了呢?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别人就更没办法帮你了。”陈不染在一旁很不理解。

多么浅显又深刻的道理!而自己活了近七十五岁竟没有看透,却要由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来点醒。活得还真是失败!

“我、我会活下去,你会、会帮我、是吗?”陈老太爷看着床边的小人儿。

“我没办法帮你。我又不是医生伯伯。可是我和爷爷女乃女乃还有妈妈和……爸爸都会在一旁给你加油的。”就好象学校开运动会同学们为班上的运动员鼓劲一样。

陈老太爷终于能够扯动一下嘴角,“谢谢……你。但我现在……需要……医生的帮忙了。”他向医生点点头,“我们……都尽力,好吗?”

众人鱼贯地退出来,等侯在外面的顾盼辉站了起来。见没一个人的表情如丧考批,悬悬的心放了下来。有礼地向陈爸陈妈点点头,牵过女儿的手,“你爷爷没事了?”她问陈峻极。

“他马上要进行手术。”陈峻极踌躇了一下,又望望陈不染,“我希望你们可以留下来。在生死悬于一线间时,人的意志是非常重要的。或许陈不染是爷爷渡过这次难关的动力!”

“顾小姐。”陈爷爷也上前,“我们都知道你还恨峻极,也一定在心里认定他爷爷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但毕竟他是不染的曾爷爷,所以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才好。而且这也是个契机不是吗?”

彼盼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幸好她及时地记起了自己的角色,所以马上以陈峻极情妇的身份来理解这番话,懂了!但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呵呵地傻笑。

陈氏夫妇把她的傻笑当成了默许,“我们就知道顾小姐是通情达理的人,否则也不会教出不染这么乖巧伶俐的女娃。”

我是天生的!陈不染在心里嘟嚷着。当然了,她没有扼杀我的聪明才智就是了。

“我、我……”顾盼辉瞥了一眼一旁的她的“情夫”,为何他还不来救场,至少也提一下词儿啊!“那个……我……当然了,如果留下来能够有助于陈老太爷的救治,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陈不染也叫你们爷爷女乃女乃的。”

协议达成。但在此时此刻,陈家的二老也无心和顾盼辉来个相见欢。所以四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只能无言地望着手术中的灯各揣心思。手术已经进行了近两个小时,陈不染的眼皮逐渐打架,最后完全合上了,倒在了妈妈的怀中。

陈峻极站起出去了一会儿,又返回来,“手术还要进行几个小时,你们都在病房睡一会儿。如果需要,我会去叫你们的。”

“我和你爸还挺得住,不染妈妈你带不染去睡吧!”陈女乃女乃建议着,虽然他们已经有些不支了。

“我很能熬夜的,还是伯父伯母带着陈不染去睡吧!我想陈爷爷手术结束还需要你们的照料,所以你们该养足精神才是。”

彼盼辉善解人意地为他们考虑,可惜却遭到了曲解。

“当然!彼小姐说得对。那我们就带不染去睡了!”陈女乃女乃用胳膊肘碰了碰陈爷爷,显然认为顾盼辉是想要与陈峻极独处。她还是无法把顾盼辉与随便的女人划上等号,但很显然二人还是处于冷战当中,谁也不搭理谁。这或许真的是个契机呢!

彼盼辉自然明白了那话和表情所包含的意思,不知该不该辩解。扭头望向陈峻极,但他眼中只有无可奈何的苦笑。

“陈不染就麻烦你们了。”她把已经去和周公抢食的陈不染交到了陈爷爷的手上。

※※※

凄清的走廊上只剩下了二人。

陈峻极依然无语,只是望着手术中的灯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彼盼辉去买了两杯热饮,递给他一杯,“寒气挺重的。”

陈峻极摇摇头,“我不想喝,你自便吧。”

彼盼辉坐下来,“你爷爷只是做手术,我不认为你连这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一个跨国公司的总经理的心理素质竟会这么差吗?

“他已经是七十五岁的高龄了!下不了手术台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陈峻极的担心焦虑溢于言表。父母不在,他终于可以不再掩饰自己的恐惧了。

“那又如何?难道你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可以让成功的几率上升到百分之百吗?”顾盼辉不以为然地喝着热可可女乃。

“你不是当事人,里面躺的不是你的亲人。高调谁都会唱!”陈峻极没料到她如此的冷血。

“是吗?”顾盼辉淡然地凝视着红灯,“我是经验之谈。四年前,就在这个医院,这个手术室。不染的爸爸进去了,没有再出来。我几乎要疯掉了也于事无补,还要家人照顾我。真的很麻烦。你是你们家的支柱,你没有权利六神无主。”

“你!”陈峻极震惊地望着这个平静的女人,忽然明白了她踏进走廊时的脸色突变。原来他做了一件十分残忍的事,他揭开了一个还未愈合的伤口,“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懊面对的终将面对。的确,我一踏进这个医院时,就几乎想逃走。但我还是坐在了这里。又把所有的镜头回放了一遍,终于麻木了,心不再痛了。以毒攻毒,我痊愈了。”顾盼辉喝光了热饮,有丝恶狠狠的味道。

又展露出一个笑容,“你应该比我坚强是吧?那你就喝了它!”她递过饮料。

陈峻极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我并不比你坚强。”他含含糊糊地说着。

“我想也是。”顾盼辉倒也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的示弱,“其实女人比男人更有韧性。作为过来人,我不会给你什么希望。我只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依然会升起,其他人的脚步依旧匆匆,不会因你的悲伤而放慢。这就是生活!”很哥们儿地拍拍他的肩头。

“你的慰问词是不是说得太早了。”陈峻极闷闷地说。

“未雨绸缪吧!提前给你打预防针。你似乎太紧张了。何况我每每想到的事情多半是不能实现的。比如当年我在这里就盼望着不染的爸爸能够平安无事;我还盼望着我买的彩票能够中奖,结果连末等奖也没有中过。后来,我就学会了先把最坏的结果想一遍。这样的话,即使是出现了,也不会措手不及。”顾盼辉露齿一笑,有点自嘲,“一个悲观主义者的生活方式,免费传授给你了!”

陈峻极先是笑了一下,又觉得辛酸。不知道一个女人要经历过多少最坏的结果后才能够总结出这样无奈的经验。

“你故意装傻充愣是吗?”想起那次关于她丈夫的对话。她是有意在以那种方式在逃避伤痛。

“自娱自乐吧。不然还能怎样!”顾盼辉耸耸肩,“我的女儿太聪明也太敏感,怎么能把我的悲哀传染给她。这也是不公平的,死者已矣,该为生者多考虑。”

与这个女人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印象中她有点像搞笑人物,至少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疯疯癫癫没有妈妈样的母亲。却没料到那只是她的面具,“你很爱他?”

彼盼辉转头,神色已是说不出的凄然,“爱他?我为什么还要爱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说好了会照顾我一生一世,不会比我先走的。言犹在耳,他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逍遥。我最应该做的就是忘了他!还爱他个屁!”她不介意自己在陈峻极的面前说脏话,也不介意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因为她原来就不坚强,但最没有权力软弱的就是她。因为有三个家庭需要她用笑脸来支撑。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副面具。但今天故地重游,她才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真正地痊愈。

陈峻极从不知道会有哪一种悲哀是以此种方式来表达,或者只有这种极致的悲哀。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会有这样一种深沉的爱情。从这个角度来讲,她死去的丈夫还是很幸福的。忽然间陈峻极竟然开始羡慕起那个死去的人了。

发泄过后的顾盼辉又平静了下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天真的不会塌下来。依你的年纪和生活经历,你的表现有些反常!”现在的陈峻极看起来出奇地颓丧和软弱,像个未经历过风浪的毛头小子。或者真的是个银样腊枪头,怪不得连婚姻也要受制于人。

陈峻极听出了她的画外音,苦笑了一下,“没错!我的骨子里是个软弱的人。也的确连拒绝包办婚姻的勇气也没有,还要我弟弟想个馊主意出来。我和弟弟从小到大是在爷爷的教育下长大的,天性使然,最终屹极的反骨让他彻底摆月兑了爷爷的钳制,而我彻底地成了爷爷的应声虫。没有自己的思想,一切以爷爷的意志为意志。忽然间这个天就要塌了,就好比一条狗失去了主人,没了效忠的机会,更无法摇尾乞怜了!很奇怪的论调吧?一个有可能出狱的囚犯对于外面的自由却无限惶恐,巴不得在那个牢笼里囚禁一辈子。”

“可以理解。但你终将摆月兑这种束缚,也终将习惯这样的自由。”顾盼辉站起又活动一下筋骨,寒气还真不是普通的逼人。

陈峻极见状月兑下了外套递过去,“你穿上吧!”

“不用。我若着凉感冒无所谓,而你没有感冒生病的权利!”顾盼辉搓搓双手,很理智地拒绝了。

虽然知道她有理,但依然不想她冻得发抖,“我车里有件外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没多久,陈峻极跑了回来。不但拿来了外衣,还买了食物。把休闲外套披在顾盼辉的肩上,又递过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这个卖。”他笑着剥开了一个,热气升腾,香气扑鼻。

咬了一口,“唔、唔……好甜……不错!”他口齿不清地边吃边赞。

彼盼辉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衣饰光鲜的男人啃烤红薯。原来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喜乐,有着普通人的软弱。原是自己把他们这样的人超人化了。她剥开红薯,金黄的颜色果真诱人,入口齿颊留香,“难得有烤得如此香甜的红薯!”她也不住地点头。

“可惜你们家陈不染去睡了,错过了一次享口福的机会!”陈峻极想起了那个小馋猫,不禁笑起来。

“千万别说漏了嘴!否则会被她念上一个星期的!”绝不是危言耸听。顾盼辉十分正式地警告着。那个小妖女的馋嘴程度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她这个当妈的也自愧弗如。

“能被那样一个女儿念也是一种福气。最少我的父母是这样认为的!”陈峻极边吃边感叹着,口气中是一种羡慕。或许婚姻是一种束缚,但儿女呢?联姻一方面是为了企业的加强合作,而最主要的是爷爷盼望着有陈氏血脉的小生命的诞生。但自己和弟弟年过三十也没有哪个乖乖地恋爱、结婚、生子。也就难怪爷爷会包办他的婚姻了。

“你感觉好一点儿了?”顾盼辉瞥了一眼他已经谈笑自若的脸。还是这样的他比较英俊,和自己的死鬼丈夫有得拼。只是他们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他弟弟的气质更接近于贺丰。虽然现在比较流行他这样的冰山帅哥,但自己更欣赏那种花型美男。

吃完最后一口红薯,陈峻极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谢谢!我们共勉吧!”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哈!”顾盼辉撩了一下垂下的发丝,翻了个白眼。但也不想辩解什么。或许真的是该共勉吧!

为什么要翻白眼呢?陈峻极在心中哀叹。完全破坏了她掠发时的柔媚。这个矛盾的女人,简直是个千面女郎。时而粗鲁,时而细致;一会儿野蛮,一会儿温柔;刚刚还认为她是个没长脑子的白痴,转眼她又可以说出令你大跌眼镜的睿智之语。女人真是谜,尤其是眼前这个。

手术是在凌晨的时候结束的。爷爷被推出了手术室。

“怎么样?”陈峻极奔上前,不明白提前结束手术意味着什么。

“手术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点点头,“如此的高龄,简直是个奇迹了!病人的意志力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上帝保佑!”陈峻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谢谢!太感谢你们了!”

“应该的!何况陈老先生还为我们捐赠了这么多先进设备。”身为副院长的主治医生转头向依然处于麻醉状态的病人,“但后期护理也是相当重要的,还没度过危险期。”

“我知道!一定会全力配合医院的工作!”看着平平安安地从手术室出来的爷爷,陈峻极心里直叫“上帝保佑”!

送爷爷进了加护病房,安顿好一切,陈峻极才又走出来。

彼盼辉已经站在了门口,“恭喜!运气不错!我是否可以带陈不染走了?”

“恐怕不行。爷爷苏醒之后或许头一眼就是找这个假曾孙女。这个他原以为的私生女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同了。”

“老天!”顾盼辉拍着她光洁的额头,又翻了一个很丑的白眼,“真的成了一出肥皂剧!咱们是否把导演搬来救场?迅速的,我实在是没有演戏的天分。很弯扭也很累。”她一个劲地打恭求饶。

“二宝出外景,我联系不上。而且就是他也无法控制剧情的发展了。”陈峻极摊手,“为今之计也只能等我爷爷的病情大好了,才能公开事情的真相!”

“何时?订个撤退的时间表!一个月?两个月?”顾明辉不耐烦了,她真的受够了!

“你急着改嫁啊?”陈峻极也不爽了!口气冲得很。

“是啊!怎样?”顾盼辉瞪着她的大眼,气势一点也不弱,在二人交手的记录中她是绝对的胜者。

“那你就把结婚计划先搁置吧!否则我婚礼上的一幕又会重演的。这次绝对是两个小男孩抱你的婚纱叫你妈妈!”陈峻极笑着威胁。

彼盼辉也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你弟弟是把我拉上贼船了,这单生意亏大了!我认栽,今后陈大经理指哪儿我打哪儿。不敢再有半句怨言,只要你别说到做到就行了!你该体谅一个领着个拖油瓶的媳妇开始第二春不容易。”

“你真的要结婚吗?”陈峻极半真半假地问着,这个有可能发生的事实让他非常不舒服。难得有这么个完全让他放松的谈话对象,不必斯文,不必多礼,那感觉倒像是多年的朋友。

“就算是真的也不敢承认啊!你真是牙痕必报!”顾盼辉笑着摇头,又顺手给了他一拳,熟捻得很,“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连陈不染都有了!你还在怀疑我是不是男人?”陈峻极很无辜地凑上前,暖昧又无赖!但绝不是下流。

“行!我怕了你了!你离我远些,不用太远,只要不在我双眼一点五的火力射程范围内就行了!”原来冰山融化就是这样子。她领教了!

※※※

陈老太爷苏醒的时候如他所愿地第一眼看见了那双灵活异常甚至是有些狡默的亮眼睛和那张生动的小脸。

四只眼睛相对了一会儿。小的开口,是极其羡慕的口气:“真棒!可以睡那么久也没有人揪你起床。不像我,还要去课堂上补觉。当大人就是好!”根本就没睡饱的陈不染又打了个哈欠。当然了,对于陈不染来讲,美食与睡眠永远也不嫌多。

“陈不染!说什么呢?”刚刚不是把台词演练好了吗?一个不留神,这个小妖精就不按剧情发展走,乱发挥一气的。

陈老太爷看见了那个曾经大闹教堂的年轻女人拉扯着他的曾孙女,一面训斥着自己的女儿,一面又有些慌乱地瞥向自己,显然是竭力讨好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厌恶。

他的眼光中透露着鄙夷,顾盼辉不明所以地皱了一下眉。

“爸!”

“爷爷!你醒了?”陈家的爷爷女乃女乃和陈峻极都涌到了床前,“感觉怎样?有何不适?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没一会儿,医生们涌进了病居中,检查看陈老太爷的各项指数。

陈不染和妈妈被挤到了一边,索性坐到了病房外的长椅上。

“妈妈!既然老爷爷醒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今天不想上学了,我还困呢!回家去睡觉吧!”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真是不明白,要咱们来有什么用。大人啊!做事就是这么颠三倒四的。”

“谁说不是呢!”顾盼辉修长的脖子也逐渐开始支持不住自己不是很大的脑袋了。也被传染得打了一个哈欠,“唉!你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不知所来的一句话,竟然被解读成激发人家求生潜能的金科玉律。我早对你说过不要卖弄,要懂得韬光养晦。瞧瞧,成了狗皮膏药了,甩也甩不掉。”

虽然意识已被磕睡虫所主宰,但一向好学上进的陈不染仍在倒向妈妈怀里的那一剎那咕哝了一句:“为什么是狗皮?不是猪皮?牛皮?他们很像小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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