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天,趁着下午女乃女乃及杜盈秀在睡午觉的时候,夏之维在他的房间教导孙海芬一些电脑的基本常识。
之前,他已经教过她电脑基本的硬体组合及配备,今天则教她上网的基本概念。
“你看,只要移动滑鼠,当游标变成一只手掌时,就表示这里头还有东西,你只要按一下滑鼠的左键,就可以进入了。”他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用最简单的说明教导孙海芬上网。
孙海芬坐在他的身边,认真的看着无边无际的网路世界。
她接过滑鼠,试着自己操作。
“这么简单啊!”
“单纯的上网是很简单,等下我再教你如何发E-mail,也就是如何写电子邮件。”
她笑了笑。
“哇!里面有好多资讯喔!想看什么都有。”她正进入气象局的网站。
看着她的笑容,他有一丝怔忡。她虽然还是很瘦弱,但比起记忆中的她,她现在可是丰腴多了,整个人也多了朝气,看起来更加亮眼。
他收回思绪,继续说:“比较难的是一些功能的设定,不过不急,你可以慢慢的学。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教你OFFICE软体的应用,这样你以后要找工作,也就多了一项技能。”
他私心的认为不能让她一辈子在他家照顾女乃女乃及妈妈,他一定要帮助她活出自己的人生。
她操控滑鼠的手颤抖了下。
他是在赶她走吗?明知他对她就像对待之筠一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还在痴心妄想?
门铃声适时的响起。
“我去开门。”
她匆忙的跑下楼去。门一开,林震源那张超大的笑脸映入了眼帘,她习惯性的又皱了眉。
“海芬,不请我进去坐吗?”
前几天在超市门口遇到她后,让林震源又重拾起追她的决心。
虽然,她始终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但是做人一定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他就是欣赏她那孤中带傲的娴静气质,不像有些女人,三三八八的,老是黏着他不放。
她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打算。
夏之维也跟着下楼。
“海芬,是谁啊?”
她一回头,夏之维就看见了门外的林震源。
“阿源,是你啊!请进。”夏之维有礼的招呼着。
孙海芬不得已,只好让开。
“之维,你明天就要去南投了,难得你在家,就过来找你聊聊,会不会太打扰了?”林震源真诚的说着借口,眼神却没有离开孙海芬。
她还会不知道林震源的意图吗?在超市工作时,她明着拒绝,暗着回避,为什么都不能让他死心呢?
她心底已经有人了,她是不可能会喜欢上林震源的。
孙海芬翻了一下白眼,径自的爬上楼,走没两个阶梯,林震源喊住了她:
“海芬,别急着走,大家都认识,一起聊聊嘛!”
林震源边向夏之维使了眼色,让他帮帮忙。
“是啊!海芬,难得阿源来,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帮我们泡壶茶,大家坐下来聊聊。”夏之维顺着林震源的意思,替他说了话。
她转身又走下了楼梯,去厨房泡了一大壶上好的冻顶乌龙茶出来,并替他们倒好茶水。
她故意坐在夏之维的身边,以往她都是和他面对面而坐。
他们在闲聊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不想开口说话,也插不了口。
夏之维感觉出她特别的安静。以往她的话是少了些,但没有到都不说话的地步。
“海芬,”林震源也察觉了她的刻意冷淡。“怎么啦?都不说话。”
“说什么?”她的语气很轻。
“阿源问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夏之维替林震源把话再重复一遍。
“你让我去,我就去!”她有些负气的说着。
“这……”
夏之维面对林震源询问的眼神,尴尬的笑着。
“我是你们家请来的佣人,现在是上班时间,除非老板准许我出去,我才能出去,不是吗?”
她心里气着——他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但也不需要将她推给林震源。
“海芬,我们家里的人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佣人看。”他真的不喜欢她说出“佣人”这样的字眼,他的口气也微微动怒了。
孙海芬知道自己失言了。要是让疼她的女乃女乃及夏妈妈听到这话,她们一定会很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只是不想让女乃女乃起床后找不到我。”她依然倔强的不肯缓和难看的脸色。
“我从小就把你当妹妹疼,你应该知道的。”他依然不悦。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怎样,她心里应该清楚,她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她又锁紧了细眉,抿紧了唇,身上的血液似乎凝结成冰。在听到他和女朋友分手后,这几天来仅存的一丝幻想,因为他那句话而破灭了。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以后我会懂分寸的。”
她没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流下。这么多年来,比这更苦的果她都尝过,这算不了什么。她移动步伐朝楼梯走去,一步步的走回楼上。
林震源看着孙海芬爬上楼,想喊住她,又没有立场。
“之维,怎么了?”林震源模不着头绪,根本搞不清楚他们两人在生什么气,而气氛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糟。
“阿源,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忙,你只好自己努力了。”夏之维的脸色不比孙海芬好到哪里去。
“没关系。”
看夏之维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林震源也识相的起身说再见。
送走了林震源,夏之维仍旧不懂自己在气什么。
每个人都说他是滥好人,女乃女乃也说他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会迎上右脸的人,他连看到白月和别的男人亲热时,都没有生气过,只有满腔的悲伤。而现在,为了她的一句话,他竟在生气!他到底在气什么?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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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由于夏之维明天就要去南投,最快要到过年前才会再回台南来,因此,杜盈秀就亲自下厨煮了几样他喜欢吃的菜。
孙海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满脸的心事重重。
“海芬,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不多吃一点?”女乃女乃关心的问着。
她唇角微动,回给女乃女乃一个勉强的笑。
“我有在吃啊。”她马上夹起一块红烧肉。
“之维,你也多吃点。”杜盈秀夹了一片鱼肉放到他的碗里。“这都是妈妈特地为你煮的。”
这几天在餐桌上,这两个孩子都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两个人都闷不吭声的,还都臭着一张脸?杜盈秀在心中嘀咕着。
“谢谢妈。我自己来。”
夏之维也不知道自己在跟她呕什么气,他从来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在计较,也许是失恋使他心情不好吧!他只能为自己找这么烂的理由。
孙海芬收好自己的碗筷。
“女乃女乃,夏妈妈,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你就吃这么一点?难得今晚夏妈妈下厨,平常你不是最爱吃夏妈妈煮的菜?怎么?是不是夏妈妈煮的不好吃?”杜盈秀想让气氛愉快些,自嘲的说着。
“不是啦!夏妈妈煮的菜很好吃,我是真的吃饱了。”她实在食不知味,更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只好早早起身。
“盈秀,别为难这丫头了。”女乃女乃笑盈盈的拍抚着孙海芬的手背。“海芬,你人不舒服,就早点上楼去休息吧,待会儿碗就留给之维洗好了。”女乃女乃那双洞悉人心的老眼看出了一点端倪——八成是这两个孩子在闹情绪。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他。
“嗯!女乃女乃,夏妈妈,我先上楼了。”
她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了楼。
女乃女乃仔细的看着夏之维的表情。
“之维啊,你是不是跟海芬吵架了?”
他顿了一下。
“怎么可能!女乃女乃你别说笑了。”他心虚的说着。
“说的也是。依你那老实的个性,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跟别人计较,怎么可能会跟海芬生气呢?”
女乃女乃笑了笑,就此打住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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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雨纷飞,南台湾难得的一大早便下起雨来。
孙海芬弄好了早餐,正打算去推女乃女乃出来吃饭时,电话铃声响了。
她接起电话。
“喂。”
“海芬啊!”
“之筠,这么早,什么事啊?”
“海芬,今天一大早有厂商要来收货款,可是我支票薄忘了拿,在我房间的桌上,你可不可以帮我送来?”夏之筠软声的求着。
“怎么会忘了拿呢?”
“就前两天回家时,忘在书桌上嘛!如果我自己回去拿,一来一往就得花一个半小时,你帮我送来啦!”
“好吧。我马上出门,你等我。”
她挂了电话,跑到夏之筠的房间,找到了支票簿。
将女乃女乃推到了餐桌旁后,她跟女乃女乃交代了声,就准备要出门去。
门一开,这才发现雨势不小。
“丫头,下雨天,千万别骑摩托车去。”女乃女乃在屋里叮咛着。
“知道了。”
她拿起皮包,撑起伞,往村子的外围道路走去,打算等半个小时一班的客运车。
这样也好,避开了他去南投的时间,等下次再碰面时,昨天的不愉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等了二十分钟,客运终于来了,只是车里却像挤沙丁鱼般。
这也难怪,下雨天,又刚好是上学、上班的时间,难怪一车子都是人,挤到都透不过气来。
她被挤在中间的地方,勉强可以握到一个座位的把手。车子开没多久,她就感觉有人贴在她的背后,而且还有一个硬物顶在她背后腰际的地方。
就算再挤,也不到这样的程度吧!
她用眼尾瞄了一下,背后是个中年男人,正大咧咧的猛盯着她瞧。
那个中年男人一定看她又小又弱又好欺负,认定她拿他没办法,反正在这么挤的车上,身体上的碰触是难免的,她又能怎么样?
随着车子的前进,中年男人的臀部开始有规律的前后摇动起来。
她一惊。虽然没有真正男欢女爱的经验,但这是常识,她知道那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她又惊又恐,试着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没想到他也跟着挪了一步。
她不敢大喊出声,怕别人不相信她。想她平凡的长相,有人会对她性骚扰吗?她只好并命的往前挤,期望能摆月兑中年男人的纠缠。
没想到她费尽力气挤到了前头,那个中年男人也贴着她的背后跟到前头,还对她邪恶的一笑。
这时,车子刚好靠站,趁着最后一名客人上车的时候,她突然的冲下车。中年男人没料到她会在最后一刻下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关上。
扁天化日被人侵犯的感觉令她既难堪又气愤,她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发泄情绪,直到雨水一阵一阵的飘落,淋湿了她的脸颊。
雨水夹着泪水滑落,她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像站了一世纪这么久。
夏之维远远就看见站在站牌下的她,他将车子停在她的面前。
她似乎没发觉有车子停在她面前,心头还余悸犹存,直到一把伞,一个颀长的人影,替她挡住了雨势。
夏之维看儿她的眼泪。
“海芬,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的问着。
她抬眼,看见熟悉的他,泪水更是扑簌簌的掉下,所有的委屈全涌上心头,她哭进了他的怀里。
他用没撑伞的手扶住她的肩头。
“我们进车子里再说!”
他先将她扶进前座,自己再坐回驾驶座,拿出后座行李袋里的干毛巾。
看着犹失魂的她,他一侧身,替她擦着那头乌黑的秀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不是帮之筠送东西去店里吗?怎么会站在这里淋雨?”
早上要出门前,本想跟她说句再见的话,以弥补自己昨天的失态,女乃女乃却说她送东西到之筠那里,害他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她。
他的大手还在她的肩上,替她擦着头发,对于他这样的温柔,她根本没法拒绝。
接着他将她湿淋淋的外套月兑掉,拿出自己的外套让她披上。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抽抽噎噎说着:“我刚刚在车上遇到了一个变态的。”
“什么!”他难得生气的脸,此时青筋微露。
她将刚刚的事简单的对他说了一遍。
“怎么有这么该死的男人!”他低吼出声。
看着她受尽委屈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只好将她仍哆嗦的身体拥进怀里。
“别哭了,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下次别再去坐客运了。”
他用一手将她落在额前的发丝顺口了耳后。
贪恋他的怀抱,她靠在他的颈边,让惊恐的情绪慢慢的归于平静。
直到她的哭声渐歇,空气中异常的安静让她能感觉他胸膛底下快速的心跳声,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这样的姿势是有点暧昧,但明知他不喜欢自己,就让她多眷恋一刻这难得的拥抱吧!
没想到,当年那个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国中女生,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虽然一样的瘦弱,他却能感觉她纤细外表下的窈窕体态,他的心竟为她蠢蠢欲动——他下意识的将她拥得更紧。
可是,他才刚刚结束一段多年的恋情,他不想、也不愿这么快就被爱情绊住,他还有理想,和对这片土地的抱负,更有对恋情的恐慌,他不该对她做出超乎朋友的举止。
他将她的双肩推开,她动了下,离开他厚实的胸膛,坐正了姿势。
“谢谢你,要不是你经过这里,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赶紧找了话题,以掩饰她如鼓的心跳声。
“说什么谢。早知道你就坐我的车出门,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尽量恢复一个兄长该有的态度。
她怎能说自己是有意要避开他的。
“糟了!之筠还在等支票簿。”
“别理她。看你一身湿,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我再帮她送过去。”
“先帮之筠送过去吧,不然厂商领不到钱,会怪之筠的。况且,我也不想让女乃女乃及夏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们会担心的。”
他只好顺从她的意见,先到夏之筠那里。
到了夏之筠的店门口,他不让她下车,怕她湿淋淋的身体再次吹到冷风会感冒,他则快速的将支票簿送给夏之筠,又回到车上。
“我送你回家。”他边倒车边说着。
她直视车前的状况说:“会不会耽误你去南投的时间?”
“不会。晚到几个小时没关系。”
“嗯,昨天……”她刚刚想了很久,她昨天怎能摆脸色给他看,是林震源占自己找上门来的,根本不关他的事。
“昨天是我不好。”他接了话。他是男人,他不该小心眼的。“我不会再帮林震源说话了。”
“你知道我是在气你这个?”她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
“我又不是只认识你一天、两天,你在气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发现她的注视,他用眼尾看了一下她,又专心于路况。
“那你还多管闲事!”她怨嗔一道,以一种撒娇的口吻。
他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
“阿源对你有意思,让我帮忙,他的人品、背景都不错,我以为……”他那时想,像她这么好的女孩,是该有个好的归宿。
“你以为我穷怕了,需要找个长期饭票。”
“我错了,我不该不顾虑你的感受。”他瞧见她眼底薄薄的雾气。
“我也不好,你是好意,我不该摆脸色给你看。”
说着,想起两人昨天莫名的呕气,她噗哧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不怪我了?”
她摇头。
“我真的不喜欢林震源,我拒绝过他好几次了,他还是不死心,真的很烦!”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倾吐所有的情绪。
“那……”他却不知怎么接话。
“不管,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得想办法,别让他在我面前出现。”她有点耍赖,有点娇羞。
他对她哂然一笑。
“没问题!”心底的某个角落不希望她被人追走,因此还没深想,他就一口答应了。
车子回到家门口。
“你别进去了,我怕女乃女乃及夏妈妈问东问西的。”
“好。”
离别的愁绪就这么在小小的空间里扩散了开来。
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海芬。”他喊住了她。
她将探出去的身子又移回车内,她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还是那种斯文的笑法。
“女乃女乃及妈妈麻烦你了。”
她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再见。”最后他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再见。”
她终于下了车,看着他远去的车影。
暗恋一个人究竟要暗恋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死心呢?她问着自己,却无法给自己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