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之吻 第三章
作者:黎宣

“不能再有第三次,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危险又缺乏安全感的男人,艾闵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可能闪远一点。

戏谑的碰触,不在乎的表情,她如果太靠近火坑,很难保证不会引火自焚。

不敢参加社团活动,艾闵百无聊赖的呆坐在餐厅,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其他人胡扯。

“听说宜良学长已经申请到长春藤名校了咧?”小胖一脸严肃的说:“真不简单,这等于为前途签下保证书了!”

“拿不拿得到学位还不一定呢!”阿正不以为然的反驳。“如果是胡念凌学长,那我相信一定就没问题,他高中才回台湾,拿的是绿卡,至少语言环境他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钻入耳膜的三个字,艾闵想装成没听见都不行。

“什么绿卡,什么没问题?”艾闵嗫嚅低语,不想引起注意又不得不问。

“你还不知道吗?”阿正怀疑的看着她。“念凌学长全家早就移民美国,毕业之后,他就要回纽约深造了。”

“啊?”艾闵的双眼顿时睁得老大。“我、他,没有人告诉我呀!”

回美国,那表示什么?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吗?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念凌学长他父亲在纽约从政,母亲是知名的音乐家,家世背景好得很!”阿正继续解释。“是他自己要求回台湾念书,毕业之后他当然会回到家人身边。”

回到家人身边,那她、她该怎么办?

惊讶又失落的心,艾闵受不了此刻才听到这种消息。

那表示,表示他们要划下休止符了吗?

彼不得其他人好奇的注视,艾闵飞快的往外面冲;她急着知道答案,她要听到胡念凌亲口说出事实。

奔入心理学系教室的脚步,艾闵一眼就发现人群中的他。

“我、我有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事要问你!”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硬拉住他的手臂,半扯半拉的将他拖出教室外。

胡念凌没有显露出一丝讶异,只是随着艾闵站在走廊上。

他定定的望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

“你……”太多纷乱的错愕,艾闵反而不知该如何启口。“他们、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一毕业就会离开这里?”

“你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胡念凌抚过掉落在额前的发丝。“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大概假不了吧。”

出自他口中冷淡的证实,艾闵紧紧握住双拳,心里交错着挣扎与失落。

她不敢抬起头来,深怕眼神里的反映,会显现出自己的脆弱。

“这个消息,对你会有差别吗?”胡念凌云贝淡漠的反问。

有没有差别?差别可大了!

地平线的两端,相反的作息时间,再怎么认真闲晃,也不可能在台北街头撞上他……有没有差别?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哪、哪有什么差别,”只是逞强的艾闵,到现在还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受。“我才不在乎……”

“是吗?”看着她勉强的表情,胡念凌轻笑了起来。“那你干嘛跑来问我?”

不攻自破的矛盾,她的双颊纷红一片。

“我……”再好的口才也解释不了她的冲动,更何况艾闵根本没有好口才。

胡念凌其实了解她,他其实很清楚她的想法。

“女人太过倔强,就不可爱了。”轻描淡写的陈述,却是一语中的。

事到如今,她还需要再掩饰吗?她对他,从第一眼就已经迷失。

艾闵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那、那如果,如果对我来说有、有差别,你、你的计划……会有所不同吗?”

怯生生的大眼里,满是无助的忧虑,与不敢确定的期望。

胡念凌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无法对着这样的眼神说谎。

“谁知道,决定权在我。”他随意望向走廊的另一端。“也许,我会改变也不一定。”

艾闵一听到他所说的话,内心燃起更多的勇气。

啊,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机会的!

“那就是说,如果我、我……”这要她怎么说出口嘛,他应该会懂的吧?“你会愿意、愿意留下来?”

胡念凌不置可否,坚定的目光移回她期待答案的面容。

“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怎么表现?

艾闵无法欺骗自己,她是真心喜欢他,她是真心希望他会留下。

“我知道了!”她肯定的点头,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好好努力的!”

还有转图余地,现在就端看她如何表现。

没有退路的艾闵,一心只想争取最后的机会。

两人谈话结束以后,卯足全力的艾闵,明目张胆的“黏”上胡念凌,像个影子一样的缠上他,即使他仍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无所谓,只要他心里了解就行了!”艾闵安慰自己。

他就是习惯冷冷的表达方式,只有她了解他内心的热情。

抱持这样的想法,艾闵一分钟也不敢浪费,死命用力的围绕在他左右……

校园内很快掀起八卦标题。“专抢的女人,现在目标锁定胡念凌了!”

听到流言的艾闵一点也不介意,她才管不了那么多。

“我就是要黏定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

愈接近毕业典礼的时间,艾闵愈是无所顾忌的全力以赴。

胡念凌若有似无的态度,也不能让她打退堂鼓,反而激起她更强烈的企图心。

艾闵专心在前线冲锋陷阵,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大后方的天怒人怨。

围墙外,一如平时下课时间的熙攘;围墙内的角落,却正在上演社会新闻的校园暴力事件。

被五六个学姐围拢在圆心中间的准受害人,是艾闵与倪芸平。

“你们想做什么?”艾闵挺身护住芸平,其实她的心里也很害怕。

向来缺乏“同性缘”的艾闵,什么时候,这些怒目斜眉的学姐,也会这么“争先恐后”的关心她?

“想做什么?”带头的阿姐冷哼一声。“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给我好好唤醒她的记忆!”

“是!”

小喽齐声应答,一个拖开倪芸平,一个紧揪住艾闵的卷发,一个不知该从何下手只好拉乱艾闵的衣摆。

“你在干什么?”小喽的不专业,引起带头阿姐的不满。

“阿姐……”阿姐冷酷的眼色,小喽一阵胆寒。“那我应该、应该怎么做?”

现在才来“请示上级”,这帮不良少女也太混了吧?会不会是刚出道的呀?艾闵头发被扯得好疼,心里还倔强的这么想。

而阿姐果然是阿姐,光是气魄就能吞吐剑光。

“笨蛋,给我滚开!”阿姐一声怒斥,示范的往艾闵月复部一击。

“噢!”艾闵不堪承受的往后退几步,脸色也由红转白。

“艾闵!”倪芸平已经吓得哭起来,忍不住斑声尖叫。“救命呀!老师,快……”

只可惜芸平还来不及呼救,嘴巴马上被堵住。

“再叫,连你一块扁!”

“唔……”倪芸平害怕的闷声,豆大泪珠滚滚落下。

“别哭,我没事……”即使心跳如擂鼓,一拳让她的肠胃掉三下,倔强的艾闵仍不忘安慰芸平。“反正你们找的人是我,有事就冲着我来好了!”

虽不知到底为何遭到围剿,不过艾闵心里有数,这绝对不关单纯芸平的事——肯定,又是对她耀眼的美丽觉得刺目,专为找碴而来!

“好啊,还会逞英雄?”阿姐一听,不悦的眉峰兜得更密切。“看来,是对你太客气了。动手!”

嘴硬的艾闵,随即被人群淹没……

“该死的!”

“看我的厉害!”

一阵劈哩啪啦,艾闵死命用手掌护住脸,天生卷翘的长发被拉秃了好几块,敲她的头,捶她的背……居然还有人使恶招,偷掐她饱满的胸部。

“你怎么可以用这招?可恶!”艾闵生气的想反击,无奈寡不敌众反而被海K了一顿。“哎哟!”

“艾闵!”温柔的芸平,就像这些酷刑是加诸在自己身上一样,感同身受的猛颤抖,止不住的泪珠一颗颗滑落。

一旁的阿姐一看修理的差不多,才用手势制止她们的攻击。

“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

“怎么,原来你们打人还需要原因?”艾闵被整治得全身酸痛,嘴角仍吐出锋利的剑。

阿姐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劲的往后拉……

“啊!好痛!”艾闵忍不住大叫。

“现在知道痛了?”恶狠狠的眼神,阿姐没有用EXTRA口香糖的恶气,全都吐在艾闵白皙的脸上。

她猛一放开,艾闵重心不稳的跌了下来。

“艾闵,你给我眼睛放亮点,胡念凌是我们大家的,你再让我看见你动他主意,我就把你的脸刮花!”

“啊?”什么啊?原来是为了他,原来他属于“公有财产”?“怎么会是胡念凌,他才不是……”

“别再给我装傻,那把对我没有用!”一听到艾闵说出他的名字,阿姐就更生气的往她身上一踹。

“喂!”艾闵嫌恶的拍干净白色衬衫上的鞋印。“你们搞清楚再发飙行不行?胡念凌他自己有权利决定!”

“我管你那么多,总之我不想看到你在他五公尺范围内!”

般了半天,居然是为了争风吃醋?

她不该小看胡念凌的“亲卫队”,但艾闵怎么也料不到会引发暴力事件。

“总之,你给我离他远一点!”阿姐失去耐性的大叫。

“如果他也喜欢我,关你们什么事!”艾闵仍不改倔强。

“你在说什么?你还敢说……”阿姐气得脸色惨绿。“给我打,狠狠的打!”

“是!”

艾闵跌坐在地上的位置,刚好被扁得最为省力。

雨点般落下的混乱,艾闵又痛又气得呛出泪光;不过她不愿意让它流下,她绝对不在别人面前哭。

尤其是这种窝囊事,她更不可以流下示弱的泪水……

“给我小心点!”阿姐挥了挥手。“以后让我再听到你抢了谁的男朋友,我听到一次扁你一次!”

耀武扬威的来,又率众张扬的离开。

艾闵捂住胸口,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艾闵!”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倪芸平,紧张的冲进她的身边。“你有没有怎么样?痛不痛?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我……没事。”艾闵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

如果不是武侠电影看太少,她当真会以为一开口就要吐出鲜血……

胸口的痛,比不上内心里的疼痛。

“艾闵,我们去报告老师,我们去报警……”

“芸平,我说过我没事了!”吸在眼里的泪光,艾闵反而柔声安慰芸平。“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再哭了,等会回家你妈妈会骂你的。”

“可是……”

“乖,没事啦,你看!”为了逗芸平笑,艾闵还淘气的摆出几个姿势。“我不是很好吗?她们那些‘新手’,顶多也只是皮肉伤而已。”

为了证明自己一点痛都没有,艾闵挣扎的站起身,拍拍两人身上的灰尘。

“你也该回家了,不然超过时间你妈妈又会骂人了!”艾闵帮她梳拢头发。“我陪你一起去等公车!”

“嗯!”看她坚强的模样,芸平相信艾闵是能照顾自己的。

两个修长的身影慢步走出校园,往马路的公车站牌走去。

沿途芸平紧紧握住她的手,担心艾闵的“习惯”会为她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的车来了,艾闵,你自己要小心……”

“我知道啦,都和你说没事了!”艾闵拍拍她的肩,口里颤抖的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无奈脑中一片空白,她词不达意的瞎扯一句。“芸平你放心,别人我不管,不过你的男朋友我一定不会抢的!”

“嗯?”

“快上车吧!我们电话联络!”艾闵朝着车窗挥挥手。

等到公车渐行渐远,艾闵倔强的泪水,这才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好痛……”

※※※

惨遭“教训”的艾闵,并没有向恶势力妥协。

她只是多了一些警觉心,不再让自己落单,也没让胡念凌知道发生的事。

她依然故我,期望最后的努力可以打动他。

“念凌,我为你……织了一条围巾,”手拙的艾闵,不好意思的拿出连夜赶工的成绩。“你要不要、要不要戴戴看?”六月初的炽阳,这女人却织了一条围巾给他。

胡念凌轻拉开唇角,也没有调侃她的好意。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让艾闵好生感动。

“可能要放上半年,不过你应该会用得上,冬天的时候会很冷!”辞不达意,她老是不能完整表达心里的感受。

不过他也没拒绝不是吗?他接受了她的心意不是吗?

这种小小的鼓励,在艾闵心中形成罗织的网,她相信胡念凌会留下,她相信他会因为她而留下。

抱持这种信念,艾闵没想到会发生的怎么也躲不过。

“艾闵,网球社在星期五晚上举办欢送会,你要不要参加?”同是网球社的朱里对她说。

“欢送会?”艾闵还模不着头绪。“欢送谁呀?”

欢送谁?她不是一天到晚缠着胡念凌,她还问欢送谁?

“你不知道吗?念凌学长下星期就要回美国了。”

“啊!”

平地一声雷响,轰碎艾闵仅有的一丝希望。

“怎么会?不可能的呀!”她不敢相信,在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之后,胡念凌还是决定要离开?“你胡说,他不可能要离开的!”

不可能,她不相信,不会的……

“我骗你干什么?这是大家早知道的消息。”朱里一脸无辜望着激动的她。“下星期三中午的班机,他还说不让任何人去送行呢!”

下星期三,下星期三,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时间。

为什么?他答应过的,他怎么可以不守承诺?他怎么可以!

沉重的打击,艾闵的心紧揪成一团棉絮,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说话不算话,他骗人……”

可是艾闵,却无力改变任何事。

已成定局的现实,她已经在这场赌注中获判出局。

欢送会,可能是她能见到胡念凌的最后机会。

强忍住内心的苦楚,艾闵也不管自己的酒量如何,一进入会场就猛灌鸡尾酒……有差别吗?反正谁也不会真正关心。

酒精给了她勇气,她仗着几分酒意挤近他的身边。

“你骗人,骗人!”才一坐下,艾闵忍不住满月复的牢骚与委屈。“你说你会留下来的,你骗人!”

她发泄式的语调,并没有引来胡念凌的同情。

即使他想,他也已经失去权利。

“我只说可能,我可没有答应你。”

就事论事的冷淡,艾闵的心难受的纠结。

他还是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或者,他明白,但是却不在乎?

垂死挣扎的凄楚,艾闵无从选择的缠赖住他的手臂,企图钻入他温暖的胸膛,又被胡念凌嫌恶的推开。

“我不喜欢无法控制自己的女人。”压抑住真正想法的冷漠,他不愿意见她当众失态。“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胡念凌离开座位,加入其他人的圈圈。

“我……”艾闵怔忡目送他的离去,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没有任何安慰,不需要解释,反而嫌弃她的存在。

他还是一样,可以和任何人轻松谈笑,就是不会和她说话,就是不理她……

到这种时候,艾闵终于了解,她的存在显得多么多余。

“没有用的,他根本不在乎,做什么都没有用的!”她对自己说话,知道任何事都挽不回他的决定。

艾闵黯然离开的身影,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会场内的喧腾,会场外清冷的雨丝,仿佛也在嘲笑她的愚蠢。

“可是,我爱他呀,我爱他又该怎么办?”

仰首问天,回应的只有加剧的雨水清冽。

没有目的地的脚步,湿透的衣裳,徘徊在蚀心的孤寂……艾闵,还是不由自主来到他的住处。

想见他,再见他一面,这是她惟一的希望。

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守候下去……

胡念凌终于出现,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愕然与不舍。

他望向瑟缩成一团的艾闵,看着水滴由她的脸颊滑落。

“上来吧!”

简短的三个字,艾闵不发一言跟着他的脚步。

他的住处,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提醒她即将要失去的是什么。

“念、念凌……”无法克制的冲动,艾闵由身后抱住他。

她愿意,即使只有一次,她愿意他会是第一个,第一个拥有她的男人。

胡念凌松开她的手臂,回过身。

“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吗?”压抑的语调,他不希望自己流露出情感。

艾闵望向他,轻缓的点点头。

“即使,这一次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我,你也觉得值得?”

他说的是事实、但此时的理性,又显得多么残忍……

艾闵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退却的点头。

“过来!”

她顺从的迈出步伐,紧闭着眼,止不住全身的颤抖,仰起自己的唇……

他温热的唇,覆盖住她湿冷的唇瓣。

没有热情的吻,安抚的滑过她的期待。

“这只是你一时的迷恋,你会忘了我的。”离开她的唇,他抚慰的拂开她的发丝。

“我不是、我不会!”艾闵心碎的猛摇头。

“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是真的!”她不要他离开,她不要!

“是吗?”

不相信的手指,滑向她湿透的前襟,逗惹白色蕾丝的映影。

艾闵紧闭上双眼,害怕又期待的屏息。

他的手指冷不猝防的钻入裙摆,抚模她干涩的入口……

艾闵下意识的退缩,惊讶的大眼睛直瞪向他。

“这样算准备好了吗?”他嘲讽的一笑。“你还是回家去吧!这样的你,我不会有兴趣的。”

轻蔑的语调,戏谑的态度……

盈满她眼眶的泪水,就快要夺眶而出;可是她不能,艾闵倔强的忍住。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留下,她知道自己从未能占据他心中些许角落。

羞惭的心,艾闵转身离开,胡念凌却一把拉住她。

“艾闵!”他不该这么做,可是他无法抑制。

胡念凌拿出她之前送的围巾,将它交到她的手上。

“艾闵,我不能承诺什么。”蕴含在他心中的拉扯,不见得比她好过。“如果,你还忘不了我,那为我保留它,我可能会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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