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结同心 第十章
作者:江南

知觉恢复了几许,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火烧般的痛苦,尉迟靖紧绞着眉,全力抵御弥漫在月复部的剧痛,意识徘在幽黯和清醒的交界。

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他知道徊自己没死,月复部的伤口已不再流血,而且好似被紧紧包扎住了。他的耳中听见胸腔深处的心跳声,还有一阵远远扩散而来的悲痛哭号。

“我苦命的孩子!”

是谁在哭?哭得这么心碎?

“是我不好,让你来世上受苦……”

这么瘠挠低怆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究竟是谁?

“带你进宫,真是天大的错误,是父亲对不起你,白玛!”

白……玛?尉迟靖撑开沉重的眼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袭破旧的黑斗篷映人他的眼中——只见正在白玛尸体边痛哭的,正是那个神秘人。

“你到底是谁?白玛的爹不是已经死了?”他艰难地坐起身来,望着神秘人的背影。

她爹早就被迦罗杀了,她亲眼目睹了惨剧的发生,难道还会有假?

“我……”听见他的声音,神秘人转过身来,像一尊石像般黯然静立,良久后,他拨开了头上罩着的兜帽,露出他沧桑瘦权、充满裂痕的脸,“我是丹萨一白玛的父亲,我没有死。”

尉迟靖凝视着丹萨的眼,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惊讶了,他默然不语,等丹萨继续说下去。

“我被迦罗砍成重伤,照理说应该必死无疑,但也许上天并不想收留我肮脏的灵魂,我居然没断气。后来我被人扔进宫后的云谷里,也没摔死。我在谷中不知昏迷了多少日子,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还活着。”丹萨的声音就像一柄凄冷的刀,在尉迟靖的心板上刮下了凄凉的痕迹。

尉迟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肮部尖锐的疼痛,由石块叠成的平台上起身。这是一间狭小的封闭石室,除了他身下的这张石台,对面还有另一张石台,白玛的尸体就被安放在那里。

他一手按住肮部,来到了丹萨的面前,就着室内昏黄的油灯凝视着对方。近看之下,丹萨脸上一条条的伤痕更清晰了,在腊黄皮肤的包裹下,他的头骨扭曲得十分明显,一看便知曾经摔断过。

而最吸引尉迟靖眼光的,是丹萨喉上那道食指般粗的刀痕,照这样的深度来看,他的气管应该被割断了才是,居然还能捡回性命,实在是天大的奇迹。

“你没死的事,连白玛也不知道,难道从来没有人发现你潜伏在这里?”

“当然没有,在这座宫里,我熟悉太多不为人知的密室和密道,像此处,就是我十年来的藏身之地。”丹萨回顾四周,露出一丝飘忽的苦笑,“在这十年中,我一直想找机会放走白玛,但监禁她的密室外总是守着迦罗的手下,我连靠近也不行。直到经书被盗之后,迦罗派出所有的人手去追窃贼,白玛终于有机会逃出密室,而我总算能为她指引出宫的密道。”

尉迟靖心头一痛,把脸侧向一边,不想让丹萨看见他失控的表情。

白玛说,他是改变她一生的恩人,要是他没有派人盗经,她永远也不可能月兑离那个人间地狱,但是他能给她的为什么这么少?他希望她能摆月兑所有的噩运,从今以后尽情享受他的爱与呵护,但老天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的眼中因痛楚涨满了血丝,丹萨看在眼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看到你们,立刻认出了白玛,因为她和她母亲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说实话,放她逃出去后,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再见到她了。”丹萨难过地说,看起来更加苍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尉迟靖。”他哑着声说,觉得喉咙紧得发痛。

丹萨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我看得出来。你爱白玛,对吗?虽然她的生命很短暂,但能遇上—个真心爱她的男人,这孩子也算不枉此生了,我真为她高兴。”他轻拍了拍尉迟靖的肩膀,手指因激动而颤抖,“不要再难过了,虽然不舍,但死亡是月兑离妖经邪恶控制的惟一方法,对白玛来说是最好的解月兑。”

“我只要想到白玛再也不用受苦,我就不会难过。”尉迟靖走向那座石台,无限怜惜地望着躺在上面的白玛。

他伸手抚着她冰冷的小脸,就像过往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温度再也无法温暖她。

“我只会……只会不断地想念她,永远也无法停止对她的思念,就算时光飞逝,也忘不了她的笑靥,因为这个小东西把我的心给带走了。”他望着她紧闭的眼,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眼中闪着泪般的柔光。

他的心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在爱上白玛之后,才找到了一个妥贴安放的位置。她虽然走了,但留给他的已经太多,他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可以回想,想那双清澈灿亮的眼眸,想那张雪似的容显上绽放的甜美笑容……

丹萨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却忍了下来。他紧紧盯着尉迟靖,无底洞般的眼中藏满了千言万语。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没有人能够忍受深爱的人被死神夺去,更少有人视死亡为归宿。

但这男人忍住了满心痛楚,含着微笑望着已死的爱人,只因为他知道死亡对她来说是最美好的选择,并且因为她终于得到了自由而感到满心安慰,他的心里究竟怀着多么浓烈的爱意,才能这么勇敢、平静地接受她的命运?

“我可以带她走吗?”他抬起头,骄傲的眼中竟然带着乞求,“白儿被囚禁了这么久,还没好好欣赏这个世界就离开了,实在很可惜。我希望能带她去江南,把她葬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让她有赏不完的人间美景。”

原本,他很想带着她四处游历,弥补她被囚多年的遗憾,但这个梦想永远也无法实现了。现在他只能找个最美的地方葬下她,而后就此守在她的墓旁,永远也不离开。

听着他语中流露的怜惜,望见他眼底执着的深情,丹萨干涩的喉中终于忍不住暴出一串急吼。

“你……你真的这么爱我的女儿,甚至愿意为她做一切的事情?”他干瘦的手指紧紧扣住尉迟靖的肩膀。

“我当然愿意。”尉迟靖笑了,他的笑里藏满了他对白玛深挚的爱,那不会因为死亡的距离而减少。

“那……也许……”丹萨死舍着尉迟靖,而后又突然甩开了手,开始绕着狭小的石室打转,看起来正为了某事烦恼莫名。

“你是白玛的父亲,如果有事要我帮忙,我很乐意。”他以为丹萨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需要援手。

“要人帮忙的不是我,是白玛……”丹萨倏然止住脚步,焦灼地凝视着尉迟靖,“这事是逆天而行,我其实不该……连想都不该想的!”

尉迟靖一头雾水,但一听到是和白玛有关的事,他的神经立刻绷紧,“不管是什么事,请你说清楚好吗?”

“这……好,我就告诉你吧,我们密教流传着一种密法,叫作‘人间轮回’,意思就是能让死去的人超月兑天命限制、摆月兑六道轮回的定律,重新在人间……”丹萨深吸一口气,双眼精炯似火,“复生!”

尉迟靖一把扣紧丹萨的双臂,眼中射出激动的光芒。

“真的吗?你有办法让白玛活过来?”他逼问,几乎是狂喊出口。

“只凭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必须有你的帮助才行。”丹萨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沉静下来,忐忑的神情消失无踪,看来为了白玛,他已经下定决心豁出去了。

尉迟靖松开手,眼中翻腾的情绪被冷静所取代。丹萨能把话说得这么肯定,就表示这件事真的可行!

“你要我怎么做?”他低问,笃定的眼神似乎表示就算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个人的寿命不会无故延长,我要借着人间轮回的密法,将你剩下的阳寿移转一半给白玛。如果你还能活五十年,那么其中一半的寿命就会成为白玛的,你们两人将在二十五年之后同日而死。”

想到白玛能重新活过来,而且两人将携手同日而死,尉迟靖心中的哀伤就像烟雾一般瞬间飞散,一切的阴霾都被光明所取代。

“如果我遭遇不测横死,没有享完我应有的岁数呢?”他追问。

“这是不可能的,你要知道就算是横死.也是命中注定的,当然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白玛还是会和你同时死去。”

尉迟靖微怔,而后他开怀地笑了,他没想到事情在一瞬间居然转变得这么美好!他不求自己和白玛还能活多久,他惊喜的是从此之后他俩能生死相随,永远不必留下对方做—个孤零零的可怜虫。

“老天啊!看来以后我要很小心地保护自己了,只要我活着一天,白玛就能好好地待在我的身边。”他看着静躺在石台上的她,眼光温柔似水。

看着这么喜悦的尉迟靖,丹萨不必再多问什么,就知道他一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救回白玛。他不禁感慨万千,他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既然如此,他触犯天条也就值得了。

他的错误将白玛带来这个世上,害她受尽苦楚,现在能让她和心爱的人团圆,是他这做父亲的惟一能为女儿做的一件事。

他由怀中取出一柄波浪状的尖刀,刀柄上刻满了骷髅图纹,“这是活佛圆寂前一晚传给我的法器,上面含有莫测高深的法力,只要是取血的仪式,都要用这柄刀来执行。”他凝视着刀尖绽放的蓝色寒光,声音更加低哑,“我会把这柄刀戳进你的胸口,取你的心头血来灌入白玛碎裂的心中,这样她便能靠着你的生命复活……你会怕吗?”

“不怕。”尉迟靖头一摇,一把取饼丹萨手中的刀,“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想早点见到白儿的笑脸。”

说着,他高举起那柄刀子,在蓝光闪动之下,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刺人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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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的、的、的……

熟悉的摇晃感像潮水一样,轻轻推送着她的身体,好像将她推上一条陌生的路径,催促她不断往前急行。

她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急的呢?死人惟一要做的事便是去冥府报到,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

不过……事情有点奇怪,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为什么除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外,什么也见不着?这—路上,总该有其他的鬼魂吧?

很轻很轻的,她突然感觉震动了一下,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何事,她的耳边便传来一阵令人心安的鼓动声。那声音沉稳有力,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频律,那是尉迟靖的心跳声,但她应该再也听不到了呀!

“尉迟大哥……”她微微离口,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唇形眷恋地呼唤。

也许,是她走得还不够远,仍能感应到人间的一切,才可以再回味一次此生最深的依恋。

“白儿……我的小东西,我想你……”没想到一阵低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吓了白玛一大跳。

这……是他在对她说话吗?除了尉迟靖之外,还有谁会这样温柔宠溺地低唤她?

白玛惊愕良久,想到大概是因为自己的魂魄未散,才听得见他在她耳边的呢喃。

“我……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她的喉咙好干好痛,发不出声音,只好无声地蠕唇回应;不过就算她能发声,人鬼殊途,他也是听不见的。

“你要去哪里?”但尉迟靖的声音再度飘来,温柔如风。

“我已经死了,只能去冥府静候安排……你应该知道的。”她的心又苦又疼,想到走远之后,再也听不着他的声音了,她就满心忧愁,其余什么也引不起她的注意力。

就在怔仲间,一股温暖的感觉拂了过来,她能分辨出,他正轻柔地抚着她的发。

“有我在,轮得到谁来安排你?冥府没意思,我有数不完的好玩地方,你应该随我来。”温暖的感觉逐步扩大,感觉起来像是被他搂在怀里。

白玛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他一定是舍不得她,虽然她已经死了,只剩下—具冰冷的躯体,他却还紧抱着不放。可是天知道她还能沉浸其中多久呢?她好希望时间能无限延长,别太早断了她和他之间最后的牵系。

“我也想随着你,永不言离,但这一生……没机会了。”她黯然。

一声低笑在黑暗中扩散开来,这么爽朗的笑声,让她想象得到他的唇角正勾起多么迷人的笑容,她不禁有些惊愕,因为她开始觉得……觉得这些感应似乎太过清晰了。

心中滑过一些怪异的感觉,却又理不明白,而且周围的摇晃感越来越强,仿佛要将她推向一个不知名的自的地。

“不会的,只要我们相爱,就没有人能拆散得了我们……但你爱我吗?”她的耳边再度响起他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自己从没对他吐露的心意,这是她惟一的遗憾。

现在说还来得及吧!她毫不犹豫地月兑口而出,“我当然爱你,尉迟大哥。”她忍着喉痛欲裂,居然微弱嘶哑地说出了口。

而后她愕然发觉所有的不对劲究竟来自何处了!

他俩明明生死两隔,为何从头到尾都在一问一答,完全没有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况?

他愉快的笑声回荡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切真实的不可思议。

“我也爱你,小东西,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从我身边抢走你,我要娶你,从今以后,别再叫我尉迟大哥了。”余音袅袅,白玛还来不及搞清楚他的话,她的唇就被一股温暖的力道不容抗拒地攫住了!

他的吻又深又长,薄唇的热度让她发烫,小小的舌头被他的舌紧紧地勾缠住,像是任他强索着生死缠绵的誓言。

她的心跳快的像打鼓一样。几乎要蹦出喉咙了……等等,她……她还有心跳?这是真的吗?

“睁开眼来看看我,白儿。”他抵着她的唇轻语,男性的气息环绕着她。

睁开眼,她能吗?她究竟死了没?这是人世还是阴间?

她眼睫轻颤,如一朵初醒的芙蓉,怯怯地张开了眼睛。

眼前仍是一片黑,什么也没有,直到一抹影子晃过,越过她的眼,揭开了—层布帘,她才借着乍然透入的星光,看清了那张霸占住全部视线的俊颜,她愕然怔住,心跳倏地跳停了一拍,一股热雾冲上眼眶,模糊了他的脸。

尉迟靖笑得极温柔、极潇洒,眼中藏着失而复得的悸动,专注的神情似要将她看进灵魂的深处,永远也看不够。

“从此,再也不准离开我了。”他抱紧她,将她的螓首安置在他的胸口,胸腔内怦然加速的心跳声,暴露了他狂喜的心情。

“尉迟大哥,我……我真的还活着?”她抖着手指按住自己的心房。

她明明刺穿了心脏,硬生生把深埋在体内的宝石挖了出来,就算是妙手回春的华陀再世,也不可能有本事治好这么重的伤,捡回她的小命。

这一切究竟是幻是真……

“小傻瓜,你当然还活着,往阴间的路上可没有马车可坐,还有……不是要你别再这么生疏的叫我了吗?”为了让她能够充分确定,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再次掠夺她的粉唇,让那火热缠绵的吻,代替所有的解释。

白玛被吻的呼吸急促,整张脸都快烧了起来,直到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手指爱怜地抚着她红肿的唇瓣时,她才感觉自己的嘴已被他吻的又刺又麻。

“我……这……”她结巴好久。被那双漾着火热情感的眼眸紧攫着,她发现想要顺利说话竟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尉迟靖轻轻一笑,眼底堆叠着令人窥不透的精光,“是我逼着那些没被妖经杀害的法王们救你的。”

这是丹萨的嘱咐,他说自己没有脸见白玛,更不想让她知道他还活在世上,所以拜托尉迟靖绝对不能泄漏他存在的秘密。

“可是我已经是死人了……”

“你别小看他们。虽然对妖经束手无策,但他们却懂得起死回生的法术,在我的威挟之下,他们只能乖乖地把你从阎王手中抢回来。”他笑得轻松,但在说到威胁二字时,眼中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白玛不禁同情起那些法王们,想也知道尉迟靖一定像个恶鬼一样要胁他们。

“那……他们用的是什么法术?”她实在很好奇,在她浅薄的识见中,从来没听说哪位得道高僧曾让死人复活过。

尉迟靖的眼中掠过难以查觉的笑意,看来白玛相信他的说法了。

“那是一种将我的生命分一半给你的法术。”他没有隐瞒她。

她的性命全然维系于他的存活,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生或死的原因,否则将来当他断气时,她也跟着没命,却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死,这样难道好吗?

望着她惊瞪的大眼,他握住她的手,不希望她太过骇然。

“我的命分了一半给你,代表从此以后我们生死同命,如果我注定只能再活十年,那很遗憾,一人一半的情况下你我只各剩五年的时间,不过这也很足够我带你浪迹天涯了。”他笑着,眉眼间藏满了要将她融化的温柔。

听见他的解释,白玛的情绪由惊骇转为急切!

这怎么可以!他怎么能把自己的阳寿分她一半呢?这样他不就……短命了很多吗?她不要!

“不可以!”

见她一脸又恼又气,神情急的像天要塌了的模样,尉迟靖坏坏一笑,冷不及防地用吻封住她的唇,再也不给她抗议的机会。

又被他霸道地吻住,白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脑中乱轰轰地响着,满肚子抗议的话变得七零八落,再也组合不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放过她。

“白儿,不要为我觉得可惜,只要想一想,失去了你,你要我怎么快乐的活下去?”他抱紧她,在她耳畔叹息地说。

白玛咬着唇,还是不能接受,“你总能忘了我的,总能重新快乐起来,在我没出现之前,你不也自得其乐地生活着?在这世上……没人非得靠另一个人才能快乐。”最后一句话,她因为心虚说得很小声。

“小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谎,因为这世间,总有一些快乐仅能靠惟一那个人带来给你,没有别人能够取代,”他把脸紧埋在她的发间,笑得很满足,“如果今天,你终于拥有自由却失去了我,你的快乐还能完整吗?还是……你舍得让我不完整地活着?”

白玛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她舍不得他为了救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但她更懂得他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失去了所爱的人,就像碎裂了一部分的心,你可以不去触碰,但那注定是个永远也补不平的缺口。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着,他的深情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拥有这么多。

“从今以后,我们再也别提这件事,我不希望时间浪费在伤感之中,我只想每一分、每一秒看见你的笑脸。”他拭去她颊上的泪,露出专属于她的温柔笑容。

望着那抹笑容,她的眉头松开了,哀伤的心情徐徐舒展开来;只要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她欠他太多,今生还不够.那就来世继续还吧,生生世世还不完,那就生生世世纠缠着、别解开!

“尉……”她轻启朱唇。

“嗯?还不改口?”他扬起眉,作势瞪大眼。

“那……靖哥……”她低唤,连耳根都红了,“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尉迟靖满意地亲了她一下,笑的眼眸晶亮,“我们即将人蜀,那里是天府之国,不如作为游山玩水的第一站吧!”

“入蜀?我们已经离宫很远了吗?”她讶问。

“是有一段距离了。”他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丹萨已经为白玛施完法,他还记得自己扑上前去,感受到她鼻间微弱的气息时,兴奋得几乎要疯狂。

接着他养了两天伤,丹萨便催他带着未醒的白玛离开,只因布达拉宫是个是非之地,就算迦罗已死,也不宜久留,现在算来,他俩也离开五天了。

“那妖经呢?我将它挖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它,她就忍不住着急。

“那时你一断气,活佛的法力便从你的体内释放而出,全数回到了宝石之中,两股力量合而为一。终于镇服妖经,从此以后它休想作乱。”他抚着她忧急的小脸,轻声安慰,“白儿,所有事情都过去了,法力也好、妖经也好,统统当做恶梦一场吧!你已经自由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束缚上。”

“但宝石还留在宫里,不知会不会再生乱子?”她好怕这些梦魇挥之不去,再度来缠扰她。

“不会的,那些幸存的法王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打什么歪主意!我想,他们应该会尽快找到灵童,一方面延续传统,同时更为了抵抗邪恶的力量。”

其实宝石是被丹萨拿去了,他说寻找灵童是他的责任,也是他赎罪之路,希望所有的不幸,都能就此画下句点。

白玛默默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双眸。他的眼中藏满了温柔,正倾其所有的深情注视着她,就像是能融化冰雪的冬阳,让她心中一动,再也不在乎曾经承受过的寒冷。

她也许难以忘记这么多年来的恐怖记忆,但那些黑暗、那些血腥,在他的温柔之下统统化为无形,她纷乱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她该记得的是,她的命是他的,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从此之后,她只想为他而活,而不是为那些混乱的过去。

她嫣然一笑,美的像一朵绽开的睡莲,他是她的春天,她要为他盛放最美的笑颜。

“白儿……”尉迟靖忍不住垂首,在她的唇畔轻喃,而她紧紧抱住他宽阔的背,再也不放手。

无论冬夜多么漫长,那都已经远扬,在他温柔的双眸之中,她找到了永恒为她燃烧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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