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偷欢 第一章
作者:程澄

“亿君……”属于男子的修长手指横伸到倪亿君面前轻晃,试图唤回佳人的神游太虚。

“妳在失神。”封昼瞄了她一眼,轻淡地扯起嘴角,似乎不甚在意的模样。

“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心不在焉。”倪亿君急急地道歉,但语气并不真诚,眼底流露的眼神是平静大过于歉意。

坐在餐馆二楼的贵宾包厢内,虽然此时大街上的下班人潮汹涌,但良好的隔音设备阻绝了外头的喧嚣与热闹,也静得让她有点儿恍神。

她从小就不大习惯与人独处,尤其是当她无法找到两人之间合适的话题时。

“没关系,这是我的错。让女士觉得约会无聊,永远是男士的不对。”封昼轻嘲,并优雅地啜了一口白兰地。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是淡雅包容。

“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吗?”倪亿君直视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着十足的不客气,挑衅的意味浓厚。

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的未婚夫,一个月前他们俩刚从盛大的订婚喜宴上狼狈不堪地撤退下来,虽然在旁人看来是所谓的“圆满落幕”。

这桩婚约可以说完全是倪家的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一手促成的。

倪老夫人年轻时是纵横商界的女强人,一生叱咤风云,也冷硬得让人远远就心生畏惧。在商言商,在她眼里永远是“经济利益决定一切”……,这项原则是放诸天下皆准,即使面对子孙的终身大事亦不例外。

倪亿君曾一度怀疑老人家浑身上下流的血都是冷的,要不然她对自己唯一的儿媳妇也就是她的母亲,也不会一直冷淡至今,似乎要她有所松动,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虽然已年届古稀,但只要她老人家在世一天,她身为倪家主宰者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毕竟倪家的老太爷过世得早,而倪亿君的父亲倪世景,对母亲大人素来是又爱又怕,更别提当年拼死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进门,惹得倪老夫人拂袖一怒,此后他根本不敢再违逆母亲的任何意思。

而对倪老夫人而言,儿子这张牌早已失了经济价值,徒叹无益,但她绝对不会再错过孙儿这辈,如今孙子和孙女儿都已长大成人,该是她开出筹码的时候。

于是在家庭聚会上她宣布了条件,两个孙子中必须有一个娶或嫁的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要再重蹈当年独生子的覆辙,休想!

这样威严的存在任谁都没有勇气去抵抗的,但是该由谁去完成这个残酷的使命呢?牺牲自己的幸福,只为了成全家族的利益。

倪亿君跟哥哥倪衡从小靶情就很好,只要她稍有头疼脑热,倪衡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倪亿君知道哥哥很疼自己,为了他的幸福,她宁愿牺牲自己,也毅然决然地允诺了女乃女乃与封家订下的婚约。

如果生在以金钱堆砌的世家必须付出代价,那么这个代价就由她来付好了。

反正封昼是个难得的人选,毕竟他的条件完美无缺,俊逸挺拔的外表令女人怦然心动,再加上富可敌国的家世和卓越一流的才干,要说缺点,除了有一点花心。但花心,男人嘛,尤其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哪个婚前不风流呢?反正婚后改邪归正、守着如花美眷就行了,看在不相干的旁人眼里都会这么说。

是啊!婚前哪个不风流?思及此,倪亿君冷笑地抿了抿唇角。

他尽避去风流好了,反正她和他又不来电,到最后这桩婚姻能不能成立还是个未知数。何况,看封公子的样子也像巴不得能够抽身吧?

“妳是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婚约呢?”修长的手指转了转酒杯,封昼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出来。

倪亿君清亮的眸子微微一怔。果然是个奸猾的人,但这问题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她莞尔一笑,叉起一片融了女乃油浓香的龙虾,临放进嘴前才回答:“我不认为你真的会喜欢跟我结婚,我们都装得很辛苦。”

人生本就如戏,人人都在演,就这方面而言,成功的政客和商贾,应该算得上炉火纯青的演艺大师。而她和他,生在诡谲如云的商家,演戏的功夫早已习惯成自然。

“妳认为我是在装?甚至认为妳自己也在装?”封昼放下酒杯,转而舀了一杓香浓女敕滑的鲑鱼片到她盘子里,似乎刻意压低声音,“我记得妳喜欢这个。”他的动作自然,无端地透出一份亲昵感。

但在倪亿君还来不及有所感动前,他已恢复了原有的淡漠神情,黑眸微瞇,谨慎地打量起她,忽然嘴角轻扬起。“若不是我们现在有这层关系的束缚,我几乎可以毫无保留地欣赏妳的直率。”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和他一样,对关系越深的人越是放不开。

“呵呵,直率有时可是会刺痛人的,希望我没有刺痛你。”倪亿君毫无诚意地笑了出来,不期然浮现的小酒窝让她平添几分可爱,还带着一分幸灾乐祸。

“亿君,妳谈过恋爱吗?”封昼眼神带着一抹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倪亿君轻摇螓首,看到封昼别富意味的探寻目光,不自觉地抿起嘴,“你在笑话我?”

“当然没有。”封昼莞尔一笑,“我是指如果排除那种刻骨铭心的恋情,连云淡风轻般的纯情爱恋都没有吗?譬如说像单恋?妳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很多毛头小子追求才是。”口吻俨然一派过来人。

“我有暗恋过人家,但那只是青涩的小把戏罢了。”闻言,她自嘲地说。

斑压的成长环境已让她的心理跟年龄出现了严重落差,那些年少轻狂的风花雪月美则美矣,她已不再留恋。

“难得。”封昼的眼神里流露出赞许,“我以为妳的世界里应该全是单方面的被追逐,美丽的外表、富有的家世和聪慧的个性,妳拥有人们梦想得到的一切。”

“呵呵,承蒙夸奖,如果这些真值得人追逐的话,你拥有的不会比我少。”倪亿君勉强扯出一抹笑,她不以为拥有这一切就是幸福的绝对保障。

幸福,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个词汇,从来不是绝对的。他人眼中的幸福,在当事者眼里也许是不幸。

别人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完美幸福、最令人羡慕的人,又有谁知道你的痛苦?别人都称赞你遇事镇定冷静,又有谁知道你其实连自己都已迷失?别人都想过你的日子,又有谁知道你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妳看起来像是要否定这一切,贪心的小女人。”封昼像是看穿她的心思,

“一点都没有被迷恋、被爱过的骄傲和满足感,难道那些在妳身边追逐闪烁的痴迷目光也无法逗妳开心吗?”

她疑惑的张大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女人是非常敏感的生物──”封昼轻叹。

“那些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一转身就灰飞烟灭了。”

也许以前她的本质上仍像个被惯得骄傲的公主,渴望被爱又要求过高。

“那么妳那次的暗恋呢?当时可曾让妳体会到少女的悸动和甜蜜?”

“哪一次?”倪亿君挑眉,目光敛下。

那个时候,她曾傻傻地想过,要是能被那个男生吻一下,她情愿一个月不洗脸,可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是,她得承认自己也曾天真地梦想过要等待着王子,他不一定要英俊到颠倒众生,但要有温柔的气度,外加一颗体贴包容的心;不一定要完美无瑕得令人人都满意,但要有自己独特的光彩;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他看她的眼神太过痴迷,那样会让她觉得戏剧化,只要他在心里默默地爱着她、守护着她就好了。

但事实上,却由不得她这样想,生命的冷酷在于,无论她乐不乐意,生在倪家,她就得接受一些游戏规则,譬如──利益所趋。最直接的就是倪、封两家的联姻。

而她能够冷眼看着她所谓的未婚夫继续游戏花丛,封昼也在忍受她的淡漠和无趣。

这么自私的两个人,也许都在等待对方出手来打破僵局,拯救彼此吧!

“算了,换个话题。你呢?如何平衡一堆女人的满足感?”

“喔,妳开始反击喽?”封昼朝她举起酒杯,嘲弄似的眼神在一串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中敛起。

有些扫兴,倪亿君免不了又意兴阑珊起来。

封昼的某位红粉佳人又打电话来催约了,她冷漠又无聊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也算委屈了她们,自从封昼和她这个倪家大小姐订婚以来,他所有莺莺燕燕的存在都被沉到了台面下,即使宠爱不减,风光总少了许多,真是乖张又可怜的女人。她有些无聊地想,差点忍不住发笑,想不到自己能以这样平和的心态去思量那些女人们的存在。

“妳吃饱了吗?”封昼放下手机,神色自然而有礼。

“嗯。”倪亿君轻轻点点头。

“我送妳回去。”封昼轻柔地帮她拉开坐椅,在这方面他表现的绅士礼仪几近完美,一派高贵大方的风度毫无瑕疵。

这是他们几天一次的例行公事,一旦结束了,他和她一样,都该松口气了。

装了电子感应的铁门自动升起,宝蓝色的BMW缓缓驶进倪家坐落在市郊的豪华别墅。

“伯父的失眠情况好转了吗?”

“一如往常……”倪亿君轻叹着,“原本是老当益壮的人,现下搞得全家都头痛不已。”

“呵,妳别这样皱眉,很不好看。”封昼忽然伸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那轻轻一揉,温热的触感霎时在眉际散开来,让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既不排斥却也没有触电的悸动。

“我知道一位练气功的老师傅,有很多人慕名找他看病,据说他自创了一套关于人体气脉机理的疗法,广泛适用于诸如体虚、失眠这样的病……”

“你好像认识很多人嘛,各色各样的都有。”她戏谑地说。

“是上回去北京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有过一面之缘。”封昼不以为意,“不要一味排斥这样的人和事,其中也有许多科学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不幸被遮掩在虚张的外表下了。我想伯父可以试一试,晚上睡不好的人身体状况会直线下降啊!”

“嗯,父亲的事我怎敢不尽心呢?只是很久以前也请过一位所谓的印度神僧,唉,说起来真是颇为丢脸,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乱用一气。”见封昼帮她打开了车门,倪亿君步出车子。

“妳不送我个告别吻吗?伯母好像刚巧在阳台上乘凉。”封昼倚在车门边,环抱起双臂,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这年头做个孝女就得额外承担起很多纷乱的人事。”倪亿君颇感无奈地撇了撇嘴,干脆地搂住封昼的脖子,凑上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幸好你吻起来味道不坏。”这句话戏谑的成分居多。

倪亿君转身走开几步,突然朝身后已坐进车内的未婚夫抛了记媚眼,“再见,下回合作愉快。”她刻意的调侃嘲弄,却忽略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错愕。

正欲溜过大厅的倪亿君,不期然地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亿君,妳刚回来?我买了些上等的『祁门红』,妳要不要试试?”

转过身就看见一身家居打扮的倪衡捧着一套紫砂茶具走出来。

时下的年轻人都喜欢饮用可乐、咖啡之类的饮料,也难为他还对泡茶这档事情有独钟。

“好啊。”倪亿君轻快地答应。

“来,我给妳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的死党──封勰,他刚从瑞士留学回来。”

喔,真是稀奇,又是一个姓封的。她们家好像跟姓封的特别有缘,简直是……阴魂不散呢!倪亿君有些恶毒地想。调侃的目光顺着倪衡的指引落下,钟乳白的天鹅绒沙发上坐着一个看似等待下午茶的访客。

不错,这男人跟封昼属于同一款,绝佳的外型条件,又帅又酷,只是……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阴郁淡漠的气息,让人感到不自在。倪亿君禁不住打量了他几眼。他怎么感觉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孤单地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她赶紧轻摇了摇脑袋,阻止自己这种荒唐想法。

“妳好。”对方的反应也不甚热络,礼貌性地朝她轻点着头。

“你好,封先生。”从莫名其妙的荒诞想法中抽身,倪亿君不自在地僵着背应了一声。

“小封,这就是我以前时常跟你提起的宝贝妹妹──亿君。”倪衡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放下,开始煮水,并随口问起她和封昼的情况。“妳跟他用完午餐了?怎么下午就没安排啦?”

“他回公司了,还有个临时会议要开。”

倪亿君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编个小谎,心里暗自苦笑着。

呵呵,跟封昼做了近一个月的未婚夫妻,她说谎的机会呈直线上升趋势。

不知是她多心抑或心虚所致,感觉话才刚说完,对面原本淡漠的眸子中忽然飘来一道探询的光芒,极淡极薄,却让倪亿君不由得一怔,猛然担心被旁人听出什么不对劲。

幸好倪衡在专心等水煮开,尽避他在生活细节上很细心,对人心却是一贯的粗枝大叶。

好像每个男人都会有其个性上的某种矛盾,倪亿君不经意地想。

“这世上的事永远做不完,妳该劝劝他,无论如何,感情应该多培养才对。妳也一样,应该多抽出点时间陪陪他,公司里的事我会帮妳多分担一些……”通常这种情况下,便可见到家居型的倪衡出现这样婆妈的一面。

但无妨,她的兄长嘛,就是这样才让倪亿君觉得他分外可爱。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们的关系是铁定的,下面的根基多得很。”她意有所指,一时口快地开玩笑。

倪衡闻言有些错愕,“小亿,不要这样,”他只有在对妹妹有某种歉意的时候才会叫她小亿,“如果妳觉得不开心,我们可以──”

“安啦,我对他大少爷是很满意的,那么完美的条件哪个女人会不满意?我开个玩笑而已。你知道的,我们的感情稳定得很。”发觉自己失言,倪亿君赶紧挤出笑容安抚容易良心不安的兄长。

虽然她不幸地成为两大商业家族之间的纽带,但对亲亲大哥是绝没有半句怨言的。

“那我就放心了。”

“是啊,哥你看,水开了……”倪亿君乘机转移他的注意力。

“哦,我去拿方糖。”倪衡闻言赶紧站起身。

“糖?”倪亿君嘟嘴疑惑着。这里有人要吃糖吗?

倪衡向厨房走去,随口抛下一句:“小封喜欢红茶里面加糖。”

喔,真是不长进的喝法!倪亿君反射性地在心里叹道。

她一向不大能忍受有人在清茶里加糖、加牛女乃之类,白白浪费了原始的茶香。毕竟外物掺入,必定会盖过其原来的滋味,这样的喝法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思及此,倪亿君不禁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却发现他似乎正在微笑,着实诡异的画面,和刚才他给她阴沉得要命的感觉,实在是差异颇大。

应属难得一见的小笑窝浮现在他右边勾起的唇角,让那张俊容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连带微微漾笑的眼眸都在发亮。

他双臂环胸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向她,“妳好像对我在红茶里加糖很有意见?”

天!这个男人会读心术不成?心思被看穿令倪亿君不由得背部一僵。

“你怎么知道?”一出口,倪亿君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嘛急着招认?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径微笑地看着她,也更使得倪亿君感到十分不自在。

忽然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很喜欢妳这个样子。”

倪亿君一阵错愕,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呵,好不容易才找到。”倪衡晃着手里的一盒方糖,笑嘻嘻地走回来,“张妈外出回来,肯定要抱怨她厨房的柜子又被我翻得乱七八糟。”

他的来到也冲淡了两人之间莫名的诡异氛围。

“哦,对了,哥,你对气功治病信任度多少?”倪亿君随口问着。

“气功?治病?”倪衡一怔,“不清楚,我只记得前年小舅舅请来的那位印度神僧……”他朝妹妹努努嘴,“妳应该也记得。”

兄妹俩心照不宣地相视苦笑,同时猛摇头。

算了,她还是把这个话题搁下吧!

拿起倪衡沏好的一小杯红茶,难得地一饮而尽,倪亿君轻抹嘴边,“我先上去了,你们慢慢聊。”

好不容易撑过中午的“酷刑”……,她要好好睡个大头觉,一切闲杂人等统统被她踢出脑外去!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

“是啊,听说青狩山那边的旅馆房间都被预订一空,要不是你身体不好,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看看。”

“二度蜜月?”

“呵呵,现在我们只能在壁炉边共度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公园里看到妳的时候吗?”倪世景的声音不由得变得柔情款款,往事彷佛浮现在眼前,“那时妳美得就像春天里初绽的花朵,教我根本移不开眼。”

“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学年轻人讲这些肉麻话。”凌兰往他腿上加盖一条薄毯,温柔地笑着。

从他见她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女子,然而嫁进豪门,遭受婆婆和其他族亲的冷淡,益发使她温顺认命,怕有一丝惹得别人不如意,而正是她的懦弱可欺,让她在倪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怎么不行?兰,遇上妳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而能跟妳结为连理让我这一生别无他求。”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深秋薄雾中的惊鸿一瞥注定了今生的无悔执着。当年他跟朋友在某座公园里垂钓的身影,正巧被当时还是美术系学生的凌兰画了下来,也由此开始了两人的情缘。

凌兰闻言柔顺地依在他身边,两人恍如回到往日时光。

大清早起来,倪亿君睡眼惺松地拖着裹身的薄毯穿过客厅,就听见父母亲在餐桌旁谈论。

“小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妳不是请了三天假休息吗?”凌兰宠溺地揉揉女儿蓬松凌乱的秀发。

“待会儿要跟封昼去青狩山。”大口灌下温热的牛女乃,倪亿君含糊不清地说。

“你看看,现在全成了年轻人的天下。”凌兰转头含笑看向丈夫,言下之意在感慨岁月不饶人啊。

“妈,看您说的,我让封昼订一间贵宾房给您们,保证采光一流,视野绝佳,难得今年雪降得又早又密,不看可惜。”

啃着小煎饼,想想父母的确有几年没出外度过假了,主要是近几年父亲身体状况起伏不定,大家怕他旅途劳累,也就搁下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倪衡本来是学艺术的,也不得不藏起心爱的画笔,踏足公司努力学习所有的营运之道,而倪亿君一踏出大学校门也直接被接进了高层培训班里,幸好她天资聪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倪世景就放心地把整个公司的外贸部移交给她全权管理,而她知道自己责无旁贷。

“爸,青狩山反正就离市区东郊不远,开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您就跟妈去玩几天,那里空气清冷无污染,包您睡得安安稳稳的。”倪亿君笑嘻嘻地继续劝说着,其实是心里不大乐意跟封昼单独相处。

“小君,妳跟封昼打算玩几天回来?”

虽然让宝贝女儿跟封家小子订婚是婆婆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但凌兰自从见过封昼俊雅出众的仪表和谈吐后,便对这个未来女婿百分之百地放心,这样好的品貌万里挑一,跟她的宝贝女儿挺相配的。

闻言,倪亿君差点被薄薄的小煎饼给噎死,赶紧灌一大口牛女乃咽下。

“不一定,风景好就多看几天,风景不好也许当天就回来,您知道我们都很忙的。”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倪亿君打马虎眼儿地回答。

“妳这孩子,怎么将感情当茶余饭后的调剂品似的。”

唉,母亲跟老哥都一样口吻!倪亿君心里暗叫着。

“小君,最近公司里的事妳接手得还顺利吗?我特地交代小沈过去帮妳,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尽避请教人家,别怕难为情,一步一步慢慢来,爸爸对妳有信心。”在一旁的倪世景转了个话题。

喔,谢谢老爸,及时把这个话题带开,倪亿君几乎感激涕零。

“还不错,已经有四分之三上轨道了,休假完后我打算跟德国的普林特公司签一纸为期一年的合约,寻求新的生产线,爸,您觉得呢?我本来回公司后就想给您送份资料看看的。”倪亿君胸有成竹地说。

倪世景满意地看着女儿,才进公司不到两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室内水气氤氲,淡雅的香味弥漫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倪亿君正泡在自己房间的室内温泉里。

青狩山其实有好几座山头绵延组成,近几年由于观光价值而被大规模开发,每座山头上都建有五星级的大酒店,建设初期曾被指责为太过奢侈,但后来居然也成为颇富盛名的观光景点之一。

包特别的是,山下的地层中蕴含了丰沛清澄的温泉水源,最初的投资者便不遗余力地设法引泉上山,所以酒店里的每间贵宾房内都含有室内温泉。

游人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赏雪景,漫天的清冷过后,再触及泉水的温暖着实令人觉得惬意,难怪甫一入冬这里的房间就会被预订一空,而且愈高档的房间愈抢手。

见自己的肌肤上已泛起一层淡淡粉红,倪亿君甩了甩濡湿的长发,从浴池里站起身来。

短及膝上的睡袍下,一双白皙柔女敕的秀足踩在象牙色的长毛地毯上,半干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娇柔的身影走向窗旁的白色天鹅绒沙发。

结束了一天的酷刑,倪亿君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

正想很不雅地倒向沙发,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让她恼怒地背转过身。

(妳现在是否方便,我可以过来吗?)

低沉温柔的嗓音她本已听惯,但此刻却似乎穿透她的耳膜,企图进入她灵魂深处。

“好,反正我还没睡。”沉默片刻,她轻淡应允,眉宇间浮上一抹淡淡的忧虑。

她有预感,今晚封昼想跟她发生关系。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倪亿君打开门,不期然地迎上一双深远炯亮的瞳眸。

“妳看起来似乎很累。”

“那当然,爬了一天的雪坡,吹了一天的冷风,不累的是怪胎。”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精神饱满的封昼,忽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比较特别。”

“哈,我倒很乐意聆听到妳这样的赞美。”闻言,封昼很配合地欠身还礼。

饶是倪亿君这样刻意的调侃,房间内的氛围还是从封昼一踏进门,便有着令她不安的不自然。

“你要喝酒吗?”倪亿君走到酒柜旁询问,希望藉此扫除尴尬。

“好,我来看看他们这里有什么年分的红酒。”

见封昼朝自己走过来,倪亿君心里暗叫不妙。

鳖谲暧昧的气氛在一瞬间引爆。

封昼含着笑一步步地走向她,像是在走近他跟她之间的关系。

“那你自己挑。”强按捺住惊悸的心,倪亿君在封昼走到她面前的一剎那闪身而过,万分庆幸他没有拦住她。

保持你绅士的面貌到最后吧!倪亿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饼了一会儿,封昼已经喝完了一杯酒,而她手里拿着遥控器也已经浏览完了所有频道。

尴尬,几乎凝结成一滴冷汗从她额际流下。

她知道封昼一直在打量她,而她一贯采取的措施就是──眼观鼻,鼻观心,装出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知。

“你今晚过来,是想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倪亿君冷不防地问。

想来这个话题她问得太过直接,倒是吓了他一跳。

“呵。”封昼挑了挑眉,不经意地笑出来,任由杯缘在他性感的薄唇边流连,“原来妳也会想到这档事,很好,这表示妳多少有些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光这点就值得给妳加十分。”

啐,她恨死了封昼在这种暧昧话题上的收放自如,这使得以为已经够成熟稳重的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怎么好像在尝试回避这个话题?”倪亿君忍不住有些恶毒地嘲弄着,下意识的反击让她忘了自己这样的嘲弄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

“喔,小刺猬开始用刺攻击人了。”修长结实的身躯逼近她,封昼嘴角微扬似嘲讽,更似调侃。“妳这是在主动勾引,要我做出反应来吗?”

“哈哈……你误会了,我只是纯粹想奚落你而已。”倪亿君干笑着,语气里充满着戒备。

闻言,封昼的黑眸孩子气地睁大,兴味盎然的低笑声霎时在房内飘扬开来。

“厉害,我被妳的刺给扎了,有些痛呢!”吞下一口红酒,封昼的语气仍不减嘲弄。

啐,才怪!倪亿君别扭地转开头。

封昼反而退到让她感到不安的范围外,顺手拿过身后沙发上的一只毛绒绒的大狗玩偶塞进怀里,把下巴支在大狗的脑袋上,使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妳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小笔事,有一群豪猪共同生活在一个洞穴内,冬天来了,当寒冷的北风夹带着雪花灌进洞口的时候,豪猪们为了取暖而靠近彼此的身体,但牠们身上的尖刺却戳痛了对方,于是牠们只好分开,但寒冷又趋使它们靠拢,然后被刺伤又分开,如此不断重复,直到牠们找到一个既能御寒又不致刺到彼此的距离。”

封昼的眼神须臾不离她,他讲完后顿了顿,忽然地问:“妳觉得我们像不像那豪猪?”

这样的话语只换来倪亿君疑惑地凝视着他。

封昼轻轻地笑了,“我迷恋于妳的魅力,试图靠近妳,但每次都会被妳刺到,所以只好离开,但下一次我又会尝试,反复的试探,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找到一个既能欣赏妳又不至于被刺痛的距离。怎么样,祝我好运吧?”

他讲完后,冲着倪亿君晃晃酒杯,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倪亿君恨他把自己的脑袋搞得昏昏沉沉,“豪猪是种蠢笨的动物,我还不想沦为牠们中的一员。”她站起来想倒点果汁给自己,却被封昼拉下。

螓首被轻抬,属于男性的修长食指缓缓滑过她光洁的脸颊,厉眸中映着双眸紧闭的俏脸。

“告诉我,妳愿意吗?”封昼的声音低沉如蛊惑。

“不!”倪亿君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是吗?她既然认可了这桩婚约,便知道两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心为什么在瞬间还是选择了拒绝?

封昼微瞇起黑眸,静静地望向他身形娇小却敢断然拒绝他的未婚妻。

在他眼里,倪亿君只是一个小女孩,喜欢伪装成熟,但纯真的天性仍是改变不了,虽然她的拒绝也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并没有恼怒,相反地,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彷佛拿捏到小女孩微妙的心理转变。

“很高兴妳有这样的反应,在没有过多把握的前提下,女人的确不该把自己全盘献出,正如生意场上,面对尚不能信任的人,是绝对不能分享自己的秘密。”

倪亿君的目光敛下来,在剎那之间,她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家伙在她面前似乎很喜欢说教呀!

“晚安,我还没长大的小鲍主。”封昼把玩着她如丝缎般的秀发,漫不经心的姿态彷佛只是风拨柳絮,然后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留下她杵在原地,错愕地瞧着他径自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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