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郎 第六章
作者:章庭

后来的后来,野夜龙才突然发现,原来造了这令人心旷神恰的庭苑的人,就是自己的小妻子。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错愕地,他道。

“您也不曾问过我。”轻描淡写地,她道。

在日头高挂的白昼里,男有业、女有份,他们各自尽著自己的工作与义务,他们或许会偶尔不经心似地打个照面,但是一到了月升星起的黑夜里,便会有意无意,像约好似地在庭苑里“散步”——他从这一端“散”过来,就会很“恰巧”地遇见从那一端“散”过来的她,於是他们便会不约而同地喊著脚酸、累了,各自坐在凉亭桌子两旁。

他们不一定会聊上几句,有时不过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共同享受夜晚的静谧氛围,要不然一开口,说的却又是一些生活上、工作中似是琐碎无关要紧,但却是他们以前不曾好好聊过的事。

聊著聊著,她注意到,当他心头有事烦恼时,会将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将握在掌心中的茶杯敲出闷闷的声响。

她迟疑了一会儿,终於伸手轻柔地覆上,得来他惊讶的一瞥,但揪在一起的眉头会开始一点一滴松结。

说著说著,他会发现到,当她将双眉往上挑,唇抿著勾著时,那代表心房中有朵淡淡的笑花。

他每看一回便沉迷一回,连峻眼中的冷弧厉光都会当场化了开来。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互动,起了让旁观者来看,肯定是有趣又不敢笑的默契——

明明,他觉得妻子巴掌大小的脸被月光镶了圈银边时,美得让他屏息!但是在她往上抬起脸蛋时,他又快快的把视线挪开,假装若无其事。

明明,她在偷觑他时,没由来地为他似笑非笑的淡哂神态,迷得差点恍惚失神!但是在他一双峻眼的视线扫过来时,她马上端坐呈眼观鼻、鼻观心模样。

这对夫妻,打从成亲以来,一路跌跌撞撞,模模索索至今,总算有些你侬我侬的情形出来,但若以段数来衡量,可不是走,更不用说是跑、跳,不过是初初在原地踏步罢了。

他们像把守在一条径道的两端,径道直直的,他们可以将对方互望得清楚,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走近对方。

於是两人之间成了个僵局,任时间不断流转,直到双生儿打出生到二月大小会爬路、五月大小便断女乃、九月大小长出第一颗乳牙时候,僵局才有了转机。

***

“哇!哇!哇!哇!……”哭嚎同时又响又亮,两个婴孩,两张小脸费力气地涨得又红又圆,哭声彷佛魔音穿脑。

请了老大夫来看,“是要长牙了。”经验丰富的老眼一瞄,肯定道。“不打紧的。”

“怎么会不打紧?”刘净心一颗心全都吊了起来呢!“他们哭得好凶哩。”

老大夫笑了,“哭得愈凶是愈吉祥的事,最好在长牙前发点烧,才会长得洁白整齐。老夫会留帖专治小儿退烧的药方下来,少夫人毋需多心。”

怎能说是毋需多心呢?明明一颗娘心都拧在那里了啊!看著孩子们哭著睡、哭著又醒,养儿方知父母恩……於是,她也眼红红的想哭了。

此时正夜深阑静人已睡,“薇儿,你也下去歇息吧,我来看护孩子便好。”不愿假借他人手,刘净心是个尽职的母亲,更是个体贴的主子。

打发了婢女,整间厢房便真的安静得教人发慌了。

素手拧著乾净的布巾打水沾湿,再不断重复擦拭两张小小脸蛋。

小小脸蛋微皱得像包子,两只眼睛一前一后地稍稍眯开了些许,似是没有力气再来哭嚎一回合,所以只用乖乖的眼神看得娘亲大人心疼,又贴著两个女圭女圭仍发著些许烧烫的脸儿,发出呦呦喃喃的声响,想藉此安定两个女圭女圭的心神,也是安定自己的。

或许是太专心了,刘净心完全不知道身后正传出一记“咿呀”的轻微门扉开启声,有人悄悄的走了进来——但是,她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地,回头。

野夜龙看来一身风尘仆仆,彷佛才从远方赶了回来——啊,是了,他今天起一连三日,不是要到城外的原料采集场监工,并留宿在那里吗?怎么……

“小胡子差人送讯给我。”野夜龙被妻子纳闷的眼神看得不得不解释了几句。“我不过是回来看看孩子。”

一抹淡淡的情愫在她心底扬起。

要知道,自古以来男人严父姿态都是既定的,即便是关心孩子,也总是故作不经心似……野夜龙还真是个不折下扣的男人呀!

刘净心秀眉轻挑,也不点破他做作的冷模冷样——或者更该说是臭屁模样?啊,都无所谓啦!

当野夜龙踏著严谨得不自在的步伐,来到她身旁时,她突然顿感疲倦往后身子一倒,投入他忙不迭张开的臂弯中。

第一夜,他就这样抱著她,共同看护因长乳牙而发烧的一双儿女,她终於能略感放心地阖眼养神,允许自己小睡片刻——但醒来时候,原本又稳又暖围抱住自己的男人不见了,她则是被好端端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刘净心立即不管鞋袜未著,赤著光脚丫子就往双生儿的房间跑去。

双生儿的烧已退了大半。

“夫人想必是彻夜未眠看顾著,辛苦了。”老大夫诊断完毕后这么赞美著,反倒让她很快低下头去。

呃……这个,她没这么“优秀”呵,心好虚呵,红唇咬得极紧。

说实情的话是满丢脸的。她根本没“彻夜未眠”——那该是不辞辛劳、来回奔波的野夜龙的功劳。

说出来,有谁会信?外貌举止看来“大男人”得很的野夜龙,竞能也如她一样,耐心又细心照顾小孩?

当天晚上,刘净心照样打发了薇儿退下后,仍是衣带不解照顾剩些微轻烧的双生儿。

他们的精神好了很多,虽还不如往常地咯咯发笑,但舞著的小手小脚却在在证明精神恢复过来。

当他推门而入时,便看见她好心情的逗著孩子们玩的微笑模样。

而她见到他来,也不慌张诧然了,而是极其自然似对他点个头,说:“他们好很多了。”

野夜龙不觉松了口气,他定到床边坐下,看她抱起小龙腾逗弄著,也展臂大掌—抄,抱起小凤飞。

这一夜,她一手抱著一个娃儿睡著,而且由他不费吹灰之力抱起这两小一大,安置回床上,再驻足凝视这母子三人,任满足感盈满全身。

夜里如此快马来回,就得花上近一个半时辰,再加上白日里,原料采集场的监工工作不可能放得下来,野夜龙根本没多少能睡的空暇——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疲累——他察觉自己的想法,唇角更是欣慰地微扬起来。

他安静的退出房外,为求迅速抄后边庭苑的一道小门离去。

当天晚上,野夜龙照样骏马一跨,就迢迢从城外赶回城内,心中盈满的,是妻子淡淡的笑容、是双生子望著至亲的眨巴圆瞳。

然而当他如同前两晚般推门入房间时,发现里头静得可以,没有孩子们稚女敕的声音,而是檀香袅袅、灯烛灿灿,刘净心仅著一件又软又薄的里衣,合身的剪裁,将她窈窕婀娜的身段扎扎实实展露出来。

停下高大的身形,野夜龙有些怔仲。“孩子们——”

“交给女乃娘和薇儿安排去睡了,他们烧都退了,白天里就能暍下一小碗粥汤了。”一字一句说得略显急遽,仿佛不这样一鼓作气,便不会再有勇气说完它们。

“呃……那就好。”他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回应,那她的意思是……野夜龙呀野夜龙,该死!亏你在琉琳馆、在府里、在商场上,里里外外都长袖善舞得很,怎么一对上她却绞尽脑汁榨不出话来讲?“那我……”

“所以……你今晚陪我好吗?”同时同声,刘净心满脸羞红,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一骨碌道出。

野夜龙突然没了声响,让刘净心边说边低垂下的脑袋终於忍不住抬起。

就像在等她抬头这个动作,他走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回视她。

然后——

分不清是谁先叹出一声轻喟。

分不清是男人的手掌或女人的柔荑先扯去对方的衣物。

精瘦结实的胸膛欺压上雪色柔女敕的胴体。

***

迥异过往那些的肌肤之亲,不会疼。

“相……相公……”不过一句称谓,却像一句娇吟,野夜龙的峻眼才半眯,整张脸庞却已慵懒地俯向她的颈边张唇吮咬,手势搭配著轻捻慢捻的煽情,火速勾出她方平熄的热情,当她难耐地款款摆动身躯,主动素求他的时,他才凶悍的给予。

而这番的鱼水之欢,也是出乎他和她意料之外吧?

“传宗接代”是祖宗便传下来的观念,“敦伦行房”是夫妻间应尽的事儿,但“鱼水之欢”却是此刻才领悟出个中真谛。

他们彼此用全身每一处赤果的肌肤,来来回回贴触、,胸靠著胸,似能听见彼此心音鸣跳;腿缠著腿,似能测出彼此体温的冷暖;心口贴著心口,似能感觉彼此情愫悸动。

他将身子瘫在她身上,脸孔埋入她小巧的肩头。

“风……凤……”忽地,似是从记忆最深处的疙瘩,再度幽幽高起,如尖锐的锥子刺入她耳膜。刘净心一凛,马上就要将他推离开自己,但他不让,反而又融入她体内,她抗拒地……然后无声地哭了出来。

不要,她不是野日凤,也不想被他当成野日凤做这么亲密的事儿,好恶心!

刘净心喉咙底冒出被羞辱的呜咽,方才那份鱼水之欢的快活感全数化为最脏污不过……她要吐了!她忍著满心的恶呕感,不意在看向他俯视的脸庞时,有些惊住了。

黑发滴汗地贴在他的额上、颊边,原本黝色的体肤泛出—抹苍白,发红的峻眼一瞬也不瞬盯著她,薄唇逸出一声接一声低沉的、破碎的申吟——刘净心看得痴了、也领悟了——

野夜龙对异母妹子不可告人的情愫,其实又哪是他自己所能掌握、说不要便真能不要?就如同自己对野夜龙的……

恶心作呕的压抑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温柔与谅解,承受著他反覆冲撞的动作,微抬起上半身勾臂揽住他的脖颈。

“是,凤……凤儿在这里。”

“凤……”野夜龙一凛,昏沌的脑海如退潮般露出一曙清朗。

他……他在做什么?此时此刻他搂他抱的人究竟是谁?每每他和女人翻云覆雨时,总下意识在梦想著什么?

野夜龙慢慢倾子,好看清楚“她”的脸——双眉是秀细、而不是略浓的,双眼是圆亮、而不是狭长凤形的,双唇红且略厚、而不是薄且偏粉的……他好希望这是凤儿啊!

可“她”不是,不是的!懊死的他,先前不是已经命令自己断了对野日凤的妄想吗?野夜龙略带惊恐地想道。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可以和刘净心再重新修好,现在……现在又被自己搞砸了!

峻眼猛然一闭,“对不起!”低咆一声,他放开她坐起,转个方向将腿跨出床外,赤果的脚底触及地面时,冰冷冷的凉感让他更清醒了些,也更羞愧了些。

很想哭,可是他哭不出来。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头不再满满的只是野日凤的倩影,刘净心的婉约甜美,也正一丝一缕染上他的心头。

原来,他对她,是有情的……

他精瘦结实的身躯背对著她,她—双小手悄悄的贴上,再大胆地伸长往前环抱——这个软玉温香的投怀送抱,不带任何激情,只是想温柔地给予些许安慰。

他什么也没多说,但一句“对不起”却如千两黄金般珍贵沉甸压在她心头。

恋上一个人需要多少的时日?了断又需要多少的时日?她不想就这样坏了和他重新再起的一丝机会,即便是带了点委屈,她还是愿意等待,等著野夜龙一分又一分放弃对野日凤的感情,回过头来真正看看她。

现在,只要她能这样安静守候在他身旁就好。

她无声地叹息,静默地阖眼。

***

刘净心并未想过,她这一守候,守候得花谢柳又绿,两个牙牙学语的女圭女圭,转瞬两岁有余,活泼好动得正是时候。

他仍是每晚都会到她厢房内,有时候是交颈缠绵,有时却只是安静温存拥抱著她说话,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最后总会整衣离去,

於是她明白,除非哪一天他愿意真正和她同床共枕,也才是他的心中魔障真正除去。

这一夜,当他倏然推开被窝起身时,她还不太清醒,只是微微眯开一双疲倦的眼——不对,不是夜里,外边天色已经开始泛了层鱼肚白。

“发生什么事……什么?”在听见野夜龙低沉警觉的嗓音,在略一失控间倏地拔高时,刘净心也被惊得赫然张眼。

“相公?”她也推开被窝下了床,但野夜龙已经动作迅速穿戴好衣物,启门便和前来报讯的探子奔了出去。

那一天稍后,她才知道水玉馆起了火灾的消息。

接获到消息时,她和婆婆一群女人家正在侧厅里闲话品茗。

“哎呀,我老早就劝过凤儿那孩子啦,一个女人家好端端地忙什么家业呢?那是不对的,女人怎能同男人争天下?想当年,我家相公就是不听我的劝,硬是说要栽培凤儿,结果呢?”莲老夫人夸张地摇著头道。“弄得一个姑娘家不自量力,尽是抛头露面学做生意,到头来还出了这种纰漏!二十有三老姑娘一个了,早该家人了。”

这些话实在有欠公平且伤人,刘净心想起野日凤那种端正严谨的模样,与那谈及水玉馆引以为荣的神态……虽然和这个小泵来往不亲密,刘净心仍忍不住为其辩解道:“凤儿妹妹她将水玉馆经营得那么有声有色,或许一个大男人都达下成她成就的一半。您是她的二娘,身为她的家人,难道不会以她为荣?”

随著刘净心的一字一句,莲老夫人的脸色便愈发沉下,阴晴不定的教人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而那样的神色,也教刘净心不自觉住了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甚至还先道歉,“媳妇多嘴多话了,请婆婆不要见怪。”

“嗯。”莲老夫人虽心头惊怒这媳妇居然会顶嘴,可既然对方都已先道歉,便不好多说些什么。“对了,我刚刚说到哪?我就说凤儿早该找门亲事——”

“娘也正有此意吗?”应声接话的,正是大刺刺走入侧厅的野夜龙。

一群婢女急忙对男主人施礼,刘净心不自觉对他投去求救的眼神,因为莲老大人的神色真的是教人有些害怕。

野夜龙似是没注意到她的求救眼神,不过他的开口,倒真的是转移了莲老夫人的心思。“龙儿,你在说什么?话这么没头没尾的?”

野夜龙走到刘净心身边的位置坐下。

他一落坐,她不由得松口气,纤细苗条的身躯不自觉的靠了过去,明白自己往他那庞大有力的存在多亲近一分,心神便多宁静一分。

但野夜龙像是突然在自己周遭笼罩了层屏障,刻意地不想让别人识破心思。

这是用来对付陌生人或商场上的对手吧?怎么会拿来面对家人至亲?刘净心不解。

“我是说娘的心意正是我的心意。野日凤是该嫁人了,方才,我刚从水玉馆回来,已同她提了—下,该说是对她下牒通知,我将会为她挑选一门亲事。”

两个女人听著,嘴儿都不约而同张得大大的,“真的?”

野夜龙唇角泛出一抹看来残忍、狰狞的笑意,“当然是真的,难道还假得了吗?我已经嘱咐全城各处的媒婆,相信很快便可找到适合妹子的大户人家,有钱得她不必再为水玉馆生计烦心,安心做她的少女乃女乃。”

这……这是真的吗?刘净心看看自己的相公,又看向婆婆,所有的纳闷在触及莲老夫人状似气得发青的脸色时,某种很不对劲的想法浮上心头,虽然只有一丝丝的、而且是眨眼般迅速,但足以让她开始有所警觉,

“那……很好。”莲老夫人将茶杯放下,力道不小地产生撞击声,“叩”地差点将桌面砸出个窟窿似。“就有劳你费心了。”

嗯嗯嗯?刘净心真想用手大力揉揉眼儿,将这对母子之间的交谈看得更清楚些——为什么,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也不过的家常闲聊吧?却像是楚汉交战开打之前的宣言?

***

“爹爹……”

“娘,玩玩!”

粉女敕活泼的双生子,在娘亲的房间,铺著锦褥缎被的床上,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抢夺著一只软球儿,任它从一双肥女敕女敕的小手跑到另一双去。他们的父亲,则是缄默地坐在桌子旁,峻眼中闪著疼溺、骄傲的情绪。

偶尔哪个女圭女圭玩得小身躯差点要掉下床时,高大的个头与结实的大掌便会及时赶到,轻巧地一把捧住,挡下差点发生的意外。

一边擦拭才清洗过后的长发,一边和随侍的薇儿说话,刘净心步入房间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父子和乐融融的天伦图。

“你先下去吧。”刘净心低声吩咐薇儿,而听见刘净心主仆进来的声响,野夜龙并未回头察看来者,只是当刘净心往他所坐的位置走来时,伸臂出手,手到擒来,她便整个儿坐到他的大腿上。

“相公……”刘净心对这种不在床幔之内,却又大胆的举止发出微弱的抗议,也不想想,这种举止有多不当、多羞人,可又让她多……芳心乱跳!

野夜龙对她抗议的回应,是将圈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力道,靠在她发顶上的下颚,连蹭了好几下。

她为他这种带著几许孩子气的反应,略戚诧异,但什么也没说。

“哇……爹……娘……”玩得告一段落,双生子一回过头来,才发现爹爹娘娘都在呢!马上“抛弃”了软球儿,争先恐后要爬下床来。

那种四脚红木的床铺是有些高度的,刘净心想挣离身后男人的抱搂,前去抱双生儿,哪里知道,圈住她腰肢的手臂一点松开之意都没有。

“相公,他们还那么小,会摔下来的!这样很危险!”

“不会。”野夜龙却这么回应她:“人都有化险为夷的本能,只要他们有准备便不会危险,不会有问题。”

是吗?仍抱著一丝担心和怀疑,刘净心看著双生儿小心地采取背对的姿势,一前一后,扭啊扭的,四条小肥腿又蹭又挨,好不容易,两具小身躯转个方向悬空在床边,小脚往下伸,再不约而同互看一眼,小凤飞率先纵身放开小手儿一跳,“扑通”一声,要了一记相当漂亮的落地。

“呵呵呵……爹爹、娘娘。”很快乐地跑过去撒娇。

“唔!唔唔……”小龙腾这一看,也加紧努力了。看得出他那有些明显的惧怕,可还是鼓起勇气,学著同胎姊姊的姿势,放开了小手。可是,“哇!哇哇哇……”显然是落在地上的著力点不好,一颗小蛋都要摔烂了。小笼腾整个小身躯趴到地上后,呆了一会儿,就开始哭出声来。

刘净心紧张地想由丈夫怀中抽身去抱孩子,哪知小凤飞却早先一步迈步过去,口齿不清喊著“弟弟、弟弟”,然后伸出小手去拉他起来。没一会儿,小龙腾就破涕为笑,乖乖地被小凤飞给牵著站了起来。

姊弟感情这么好?!刘净心对他们“自立自强”的模样,真是叹为观止,就连好不容易哄睡双生儿后,依然忍不住来回打量两张香甜的小脸,感动不已。

惊奇的不只是她,野夜龙虽是背著手,站著离床铺有几步距离,一双峻眼也是和妻子一般久久注视孩子们,静默的和谐维持著,他们互挽著手,身躯贴著身躯——或许心也同心贴在一块儿了。

这对痴父痴母就这么守在床边依偎,睡著了。

突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急扣门声响起。

“爷?少夫人?您们在哪?您们在这里吗?”是薇儿!也不只薇儿一人,听得出是好几个丫头,正挨家挨户似往每间厢房找人。

野夜龙警觉地清醒,他低头看了刘净心一眼,那红扑扑的甜睡娇颜让他忍不住偷香一记,再轻手轻脚将她抱到床上双生儿的旁边位置,这才过去应门。

“少夫人,您有没有看见爷——”等在门外的薇儿正准备拔高嗓门,门扉毫无预警的一开,让她声音倒呛回去呛得连咳好几声。

“在吵些什么?安静!”先低声斥了再说,万一吵著了他的妻儿怎么办?

“是。”薇儿当下真被命令得噤声——咦,不对呀!“爷——不好了呀!不知怎地,现下外头突然来了位衙门的杨捕头,那杨捕头说要见您!”

“衙门?捕头?”野夜龙这下可怔了,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衙门官府会找上他?

“少夫人和小姐、少爷在睡觉,莫要惊吵到他们。”心神略略镇定,野夜龙低声交代,接著才又想起,“老夫人呢?”

“老夫人已经先替您迎接客人——”薇儿看著神色一凛的男主人身形一旋,快步而去。

才靠近大厅,野夜龙便听见莲老夫人柔弱哆嗦的声音:“大人您说什么呢?水玉馆不是才遭了祝融之灾吗?怎么又遭毁了呢?您有没有说错?”

水玉馆?凤儿!已来到门边的高大身形一震。

“请问您说水玉馆又遭毁,是怎么回事?”一提到野日凤,他还是沉不住气,野夜龙大刺刺推门而入,态度有礼又不失威严。“在下野夜龙,见过杨爷。”

“好说,野爷。”杨捕头打量著野夜龙道,“冒昧一大清早来访了。”

“不,在下才是有失远迎。”寒暄就座地客套一番,野夜龙便直接切入重点,“杨爷,您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嗯,是这样的,在昨晚有人闯入水玉馆的珍藏室中摔毁了十几件价值上万两的手工制品,如果不是水玉馆的朱管事巡夜发现得早,恐怕水玉馆损失会更加惨重。”

“啊呀!”莲老夫人吃惊地直捂嘴。

野夜龙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是啊,原来如此。”杨捕头将眼前男人略显失神的模样看在眼里。“野爷,”杨捕头客气地问道:“能否私下一谈?”

狭长的峻眼凝光一冷,野夜龙对莲老夫人请道:“娘,您累了吧?来人,请老夫人回房好好休息。”

见野夜笼乾脆俐落,三两下就“清场”,杨捕头格外注意他的动作中,蓄满了习武者精湛的力道,观察的眼光也多了分戒备。

野夜龙能武?偏就这么凑巧,水玉馆和琉琳馆,野日凤和野夜龙是打敌对擂台的!日前水玉馆才发生火灾,现在又遭毁……“凑巧”太多了,多得教人不生疑——难!

“野爷,杨某有个问题冒昧了。”杨捕头终於问道:“昨夜里,请问您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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