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扫把星 第五章
作者:梵朵

银灿山庄的月色很美,只不过,梅步樵却无心欣赏。

打从他醒来后,已经过了七天七夜了。白姬冰的伤势是稳住了,各大门派的人也都无大碍,暂时都住进了山庄内。只有弯弯,他那个傻得让人心疼的傻兄弟,竟然就这么失了踪,他不在酒楼、不在街头、不在荒山野岭……梅步樵差点没把黄梅镇给掀了,却依旧寻不到他的人影。

"弯弯,你到底在哪里?"梅步樵低著头,沮丧得无法言喻。枉他身为兄长,却在紧要关头护不了他的命,连累得他身中奇毒。虽然,这小兄弟老说自己是百毒不侵,但是,他只要一想起他全身发黑的样子,梅步樵就不禁打起阵阵冷颧,此时此刻,弯弯是生是死,他都无能为力……

就如同此时蹲在茅坑上的柳弯弯,她也同样为自己的"拉不停",沮丧得无能为力。"天哪!这得拉多久才行啊?"

打从七天前,也就是酒楼老板把她拖到后山,盖上草席,准备埋葬的那一天,她就开始拉肚子拉个没完,不!一直就是没日没夜的拉。

对一个大姑娘而言,这种糗事岂能让人发现?因此,她谁也没说一声,掀了草席,趁著四下无人之际,跑回了以前跟养父住的小茅屋,准备好好地拉个过瘾。她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两天的事,等事情过了,再回酒楼找梅步樵解释。

谁知,那毒酒还真是要人命呢!竟然让她连拉了七天七夜,差点没让她虚月兑在茅坑边。不过,幸运的是,她身上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全不见了,在煎熬了七个日夜之后,她还是恢复了她白皙的容颜,不过是惨白,因为,她实在太累了。

"唉!唉!!"突然,弯弯耳朵一尖,听见有人打茅屋经过时的哀声连连。

"这下子可好了,蝶恋楼烧了,咱们往后该如何是好?"

"可不是吗?哼!迎什么冰啊?我看是灾星!第一天是恶煞上门,砸了楼子,现在呢!吧脆一把火,把楼子都烧成平地了。"

什么?蝶恋楼烧了!弯弯一楞,听得出那是管事阿牛的声音。

"还不都是弯弯那个扫把星害的!谁教他没事找个结拜兄弟进来,结果,自己风流也就算了,竟然去惹上那个苗族姑娘,害咱们酒楼遭了殃,就这么让她一把火给烧光……"

又是那个凶婆娘干的好事!糟了!那大哥呢?弯弯心口紧了一下。

"不过,那小子的运气好,早就同那白姑娘一块儿被抬走了。最可怜的要算是忘珠婆婆了,她年纪已经一大把,没有酒楼,她肯定饿死在街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弯弯愈听下去,心愈往下沉,赶忙拉起裤子,整理干净,然后冲出茅房,找阿牛再问详细。

"唉!想想咱们能活著就算幸运了,像那个柳弯弯死状凄惨哪,最后连骨都让野狼给拖……阿……阿牛,有……有鬼啊!"这人话还在嘴里,却让迎面冲过来弯弯,吓得脸色惨绿。

"啥?你干嘛!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转过身去,刚好与弯弯正面相遇。

她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猛然地晃起。"阿牛哥,告诉我,我大哥被谁抓去了?"她急切地问著。

"哇!不要抓我啊!以前算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我向你赔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找我啊……救命啊!"阿牛吓得抖个不停,而他的另一位同早已昏倒在地。

"阿牛哥,我只想知道是谁抓走我大哥?他现在哪里?"

"他……梅……梅林,一定住在梅林里的那……把他给抬……抬……"

"咚"地一声,阿牛已昏过去了。

他口中的梅林,让弯弯想起了城郊的那一次"领一袋米"。

"糟了!大哥让他们给抓回去了!不行!我得去救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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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银灿山应是贵宾云集。因为,今天是梅剑书的六十大寿,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派人送上贺礼,当然,他们心里最在乎的事情,莫过于半个月后的"掌珠大会",届时,武林盟主梅剑书将展示一颗培育了十年的银灿月光珠,并且,将家传宝珠传予独子梅步樵,再宣布让林盟主的地位,从此自江湖上退隐,不再过问江湖

"旺意,要严加防范,不要让紫玉庐的人乘机捣乱。"管家忠伯一一地叮咛著银灿山庄前后的护卫,连最前面的梅林,他都设下了重重屏障,以防敌人来犯。

"喂!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见你们老爷。"弯弯到梅林前,就让人当小偷抓住了。她气急败坏地扯著嗓子,顾不得她平常怯懦的形象。

"什么事?"忠伯发现有异状,神色严谨地踱过来瞧一瞧。

"喂!老伯,是我啊!你应该认得我吧!嗯,我就是从天花板掉下来,你们家老爷还硬是要我当他儿媳妇……怎么样?想起来没有?"弯弯没法子,只得先使出这个方法混进来,等找到梅步樵之后,她再想法子月兑身罗!

"你?你是……喔!你是女的!你就是那位小泵娘,哎呀!人可真会躲啊!咱们找遍了整个镇都没找著你。"忠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那,我可以……进去吗?"弯弯吞了吞口水,一副没把握的模样。

"当然,当然,你们还不放手!她可能是未来银灿山庄的少夫人,不得无礼。"忠伯倒不是势利的小人,虽然,弯弯穿得仍是一副穷酸样,但是,他却能恭敬地把她当成上宾看待。

"老爷、老爷,您看是谁来了?"忠伯领著弯弯,迫不及待地进了大厅。

"这位小兄弟是……"梅剑书打量了眼前的美少年,觉得挺眼熟的。

"啊?小兄弟,你没死?"突然,一旁的宾客们有人出声了。

弯弯抬头一瞧,原来是那天酒楼里的那些人。怎么?他们也被抓来了?她不禁纳闷了。

"老爷,您再瞧瞧啊!她是个小泵娘啊!"经忠伯一提醒,梅剑书这才发现,他急著找寻的儿媳妇不在眼前!

"原来,你是位小泵娘?"大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接著,一位蝴蝶谷的人先跪了下来,对一脸怯怯的弯弯说:"请受蝴蝶谷莫青一拜,感谢姑娘当日的舍命之恩。"

之后,清山派、铁掌旗等各大派,皆一一跪了下来,纷纷对柳弯弯表达著他们的感激之清。

"喂!你们别这样,快起来呀!"弯弯先是目瞪口再来就手足无措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梅剑书看得一头雾水,怎么向来高傲的几个门派,却对一位小泵娘行如此大礼?不过,在他听完了弯弯舍身喝毒酒的事迹后,也不禁为这个小泵娘的勇敢与气魄,感到万分的敬佩。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的,却能有这般的胸怀。"梅剑书愈看这媳妇愈喜欢。由这等可人儿来当他银灿山庄的少夫人,这幸运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哪!

"老伯,不要老是姑娘长、姑娘短地叫我,我叫柳弯弯,叫我弯弯就成了。"弯弯再傻,看这一切和睦的状况,她倒是放心不少。

"弯弯姑娘,敢情你是来找梅少侠的?他没事,就是担心你这位\'结拜兄弟\'的安危了!"莫青等一干人,自然是从梅步樵成日深锁的眉头中知晓的。

"什么?你就是……那畜生的结拜兄弟?"这倒是让梅剑书料想不到的。

"你是说梅大哥?他怎样了?你有没有真的打断他的腿啊?"弯弯急得慌。

"啥?喔!他正在房里躺呢!"梅剑书的话都还没说完,柳弯弯就往他指的方向冲去,那小女儿的心事,全看在所有人的眼里。

"梅老,什么时候请咱们喝喜酒啊?这下子,可是三喜临门罗!炳哈哈。"

梅剑书笑而不答,他知道,他那不肖子这回铁定逃不了了,因为,连老天爷都帮他的忙!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送个小女娃进了他儿子的心坎。不过,他那儿子枉称风流少侠,竟然看不出来她是小女娃。

"各位,请先上偏厅用饭!我有要事在身,等忙完之后,再陪大伙喝个痛快!"梅剑书满面春风地笑著离开,他可不是要去哪儿,他是准备去梅步樵的房里,等著看一出绝妙的好戏上场!

"请问小扮,你知不知道那个姓梅的人在哪里啊?"弯弯没头没脑地,闯进了后花园抓著人就问。

"啥?"那小子一楞!这屋里不都全是姓梅的?"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不就是你们老爷叫他畜生的那一个!"弯弯还自以为聪明呢!

"喔!喔!他才刚进去,就是左边进去最里头的那间房。"

"会是这间吗?这哪像是下人住的?"弯弯依著指示,来到了梅步樵的房门口,却突然踟蹰不前,她不知该进或该退才好。"哎呀!避他的!先进去探一探再说!"轻轻地推了门,她蹑手蹑脚地模进了似乎空无一人房间中。

"谁?"梅步樵听见了前面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心中起了警觉。由于他的房间是由一个小厅、一间书房以及一间卧室所连成的宽敞空间,因此,每当下人端东西进来时,一定会大声地打个招呼,好让他知道来者是谁。

不过,照目前的情形看来,此人绝对是偷偷模模的不速之客,难道……会是紫玉庐的人?梅步樵不敢掉以轻心,他贴著耳,听见那脚步声正往他的卧房走进,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小心地出了书房,朝他的房间走去。

"没人哪!连鬼影子都没……"弯弯走近了床边,掀起棉被,发一里头是空的,她的梅大哥根本没躺在里面。于是,她以为让人蒙了,一个生气,就把手上的棉被往后面用力一扔。

"啊……"不巧,那棉被刚好扔到了刚模进房的梅步樵身上,他一个错愕,立刻使著剑朝那棉被乱砍一番。顿时,棉絮像雪花飘得满屋都是。

在白花花的一片棉絮中,弯弯被突来的景象给吓得躲上了床,抱起枕头准备抵抗……

一道反光,顿时闪过了她的面前,她直觉地拿起枕头,就顶在自己的头上,"不要杀我!我只是来找畜生的……"她以为这里的人都这么叫他。

"啥?弯弯?"梅步樵剑还顶在她脖子上,却立刻愣住了。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弯弯惊喜不已,立刻忘形地跳下床,抱著梅步樵就哭了起来。"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喔!谢天谢地!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我……"梅步樵也同样的激动不已,他原本已对弯弯不敢再存希望,谁知,此刻她却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为了兄弟而热泪盈眶!

"大哥,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嘛!我很好啊!"说著说著,弯弯手里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条手绢,自然地撩上了梅步樵的脸庞。

"好!不哭,我们都不哭。"梅步樵用手拭著弯弯满脸的泪,笑得深切动人。不过,他继而又想到什么似地,再问著:"你刚刚说你要找谁啊?"

"畜生啊!不就是你吗?这里的人不都这样叫你的?"弯弯眼中还盈著泪,仰著头天真地说。

"哈哈!炳哈哈!骂得好啊!"梅剑书不知何时进来了,手捻著胡子,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爹?"

"什么?你叫他爹?"弯弯以为自己耳背了。

"没错!弯弯,我是他爹,不久之后,也会是你爹。"梅剑书瞅著弯弯一脸的疑惑,赶忙地又再补充著,"他就是我儿子,也就是你\'比武招亲\'过关斩将后,要嫁的人……"

梅剑书此话一出,顿时一片死寂!

柳弯弯与梅步樵是大眼瞪小眼地盯著对方,眼珠子差一点就没滚了下来。

"比武招亲?"梅步樵无法置信,竟然是弯弯的诡计?

"领一袋米?"弯弯本以为这该是哪家瘸腿或歪眼的人家才会玩的把戏。

"我已经决定了!三日后就让你们成亲。"

"不行!"弯弯与梅步樵异口同声地说著,那话语铿锵有力。

"为什么不行?"梅剑书立刻反问:"这可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一个要自设比武招亲;另一个是挑战成功,赢了你。瞧!她手上拿的不是你藏起来的手绢吗?第五关都过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原来,那手绢是弯弯方才从枕头底下扯出来的。竟然不小心破了梅步樵的最后一关,大获全胜。

"爹,没错!手绢他是拿到了,可是,我怎么能娶他呢?他又不是女孩……"梅步樵话才说到这里,看看弯弯再看看他老爹,发现他俩的神色都怪怪的。

"谁告诉你她不是女孩的?"梅剑书一副等著看好戏的模样。

"当然不是!"梅步樵接口,却面露疑惑地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著弯弯,呵!多细致的脸蛋啊!多女敕的皮肤啊!尤其他的眼睛美得跟个小仙女一般……小仙女?

他这一愣,脑袋轰轰地,嘴里却讷讷地轻声问道:"你……一定男的,绝对不是女孩吧?"他多希望她点个头,免了他的恐慌。

"大哥,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又没有问……"她低著头,不敢看梅步瞧惊愕的表情,十根手指头缠在一起绞呀绞的,摆明了就是小泵娘的模样。

"儿子啊!这一回可是你自己挑的,等你成了亲,咱们的掌珠大会就更圆满了。哈哈哈!"梅剑书当然开心了,因为,他的抱孙计划已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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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冰扫掉了一盅燕窝,脸色晦暗地瘫坐在床头。

"你心里不是爱他的。"独孤无畏弯下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他向来清楚白姬冰的喜怒哀乐,他只是不懂她怎么能对自己如此的决绝?连自己爱人与被爱的机会都被剥夺。

"不,我不爱他,我……我只是气自己没用,不能早日找到真凶!"

"你别拗了!要是你对梅大哥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就不会听到他要成亲的事,而有如此的反应。其实,你现在告诉他还来得及,他会娶你的,我知道他心里一直你一个人。"独孤无畏不想她毁了自己的幸福。

"少爷,你来啦?我们小姐在里头……"这时,门口传来小婢的呼喊。姬冰赶忙地将神情一换,换上了她绝美却冷淡的神采,迎著梅步樵的到来。

"冰儿!"梅步樵一走进来,就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你们聊吧!我有事先去忙了。"无畏识趣地退了出去,只把关心留在心底。

"恭喜你了!梅大哥,你的事,我刚听说了。"她向来能把情绪藏得很好。

"冰儿,我就是亲自要来跟你解释的,"他走近她,手搭上她的肩头说道:"这完全是我爹的意思,你该知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梅大哥,你别哄我了,反正,我说过,此生我谁都不嫁的。"白姬冰轻巧地拨去了他的手,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口。"我想,能通过你亲自设计的比武招亲,一定很不简单,是哪一门派的姑娘有这样的好本事呢?"她确是好奇。

"她不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她就是我那位结拜兄弟嘛!唉!般了半天她竟是女娃儿?连我都看走眼了。"梅步樵:每回想到这里,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是她?她没死吗?喝了这世上最毒的酒,怎么可能没事?"白姬冰显得相当讶异,因为,当今世上,除了她家的白琉灵芝传说有这样的功力外,就只剩银灿月光珠尚可相提并论了。

"这一点,就连我爹也百思不解!不过,这事暂时别提,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是,我那小兄弟,喔不,是弯弯,她也是误打误撞才破了我的比武招亲,所以,我跟她早商量好了,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只要等掌珠大会一过,我会另外对她再作安排的。我发过誓,除了你,我宁可终身不娶!"

"可是这样对她公平吗?她心里会怎么想呢?"

"放心,她高兴得很呢!她一听说要嫁我,就全身抖得跟什么似的,"樵步樵扳过了她的身子,温柔地将她揽在胸前说:"弯弯只当我是她的好兄长,她说这世上只有你才配当我梅少侠的夫人……她很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是的,这的确是弯弯出自肺腑的言语。不过,梅步樵不知道,那是弯弯爱他最深的一份心情。她先前的坚决拒绝成亲,是怕为难了她大哥的那一句"终身不娶";而她后来答应成亲,却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心境,她明知道不过是一出假凤虚凰的荒唐戏,但是,她爱他,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陪著他疯到底。

于是,在梅步樵的面前,她丢掉了拒绝的权利。只要她大哥说什么,她只有点头的份,她把自己退化成街头的傻子,不管人家说什么,都是一迳地点著头,还笑得感激莫名……即使,她伤痕累累,即使她尊严扫地……

夜凉如水!心事重重的弯弯,却忘了加件衣裳,就独自在花园的凉亭中,趁著四下无人的时刻,偷偷释放著自己的悲伤。十七岁的她,从来没穿过绫罗绸缎,也没住饼如此堂皇的大房,原来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如今却只剩下一场难堪。眼前的荣华富贵,是用她的心换来的,不过,她不要,她从来都不要这些东西,她只要他能快乐,她只要他没烦恼,她什么都不希罕。

"喔,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一整天了。"梅步樵才刚踏进了凉亭,就与换回女装的弯弯迎面相册,他不禁面露惊异,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直往她的全身上下转来转去。

此刻的弯弯,完全是小家碧玉的打扮,一套白底鹅黄碎花的衣裙,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更为晶莹剔透,而府中的丫头将她原本散乱的头发梳成两个髻,分别固定在左右,用两条缎子绑上去,淡黄的丝带绕著发髻,再垂落于耳际,随她的一举一动,摇晃出优雅的飘逸。而她其余散落于脑后的发丝,则让它们自然地披泻著,那乌亮的光泽,像是为了要与月光争辉似的,亮丽无比。

"大哥,你……在干嘛?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弯弯被他看得浑身发烫,发窘地出声抗议,而她伸出的两只手,就这么自然地模著红了的脸庞,那娇羞与清纯的模样,是她不经意的杰作,却顿时蛊惑了梅步樵的心房。

"你……嗯,弯弯,你好漂亮啊!"梅步樵一时语结,心思全放在她的容颜上。

"大哥,你别笑我了,要说漂亮,该是白姑娘才是。"

"不不不!你的美跟她不一样……"梅步樵情不自禁地步步走近她,两只手按上她抚著脸的手上,低头专心凝望著。"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把这么美的一位小仙女,当成男孩子,小傻瓜,你好可爱啊!你知不知道,你跟冰儿都是我看过最美的女孩,嗯?我觉得……你好像跟她还有点相像!"他突然发现的。

"我怎么比得上姬冰姑娘嘛!大哥,你老爱哄我,不理你了。"弯弯一窘,就想转身离去。

谁知梅步樵一个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再把她拉回到离他胸前约莫两寸的距离。他笑著对她轻声低语:"你可不能不理我喔!咱们后天就要成亲了,而这出戏,要靠你才能陪我唱下去呀!"他本是故意逗她而已。

不料,他这一提,顿时又让弯弯的心被敲了一记,她不禁颤抖了一下,什么俏皮话都想不起来了。

"哎呀!你看你,天这么冷,却不知道要加件衣服,来,披上。"梅步僬月兑下了他的披风,就这么暖暖地护住了弯弯冰冷的身体。他突然心中悸,这么脆弱的小娃,怎么禁得起这世上的风雨?他怜惜地将她护在怀里,说不出来的感动顷刻涨满了他的心。他神情专注地对她耳语:"谢谢你,我何其有幸啊!在这一生中,能有你这样的一位知己。"

入冬的第一场雪,正翩然地降在暗夜的花园里。仿佛是预言著弯弯的爱,即将面临一场冰天雪地。不过,弯弯的心思太单纯,装不下那么多的事情。更何况,她早把梅步樵对她的一切,仔细地一一收起,藏进了她。从此只有春天的缤纷风情,管他的冰天雪地!他在她心底,只有一种面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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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成亲只剩一天半的光景了!整座银灿山庄全都在梅剑书的催促下,完成了大半的事宜。

上至庄主、下至奴仆,每个人的兴奋之情都挂上了脸,因此,谁都没注意到,在位于后方客房的白姬冰,正躲在房里唱著哀怨的小曲,她唱得很轻、很轻,那是她唯一能发泄的途径,却仍得小心地怕人家知道她的心情……

"你的歌声好美喔!"柳弯弯不知不觉地踱到了这里,就这么随著白姬冰的歌声,进了她的房里。

"是你!"琴声嗄然而止,白姬冰有些讶异地打量著弯弯的身形。果然是个标致的小泵娘!她心中一悸,臆测著,梅步樵难道真的不动心?

"白姑娘,请恕我冒昧。其实,我早就想来拜访你了。"

"换上女装,你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白姬冰瞄了她一眼,心中有份莫名的妒意升起。

"我不识字,自然没有白姑娘的文采,只是,梅大哥近来开始教我认字,也提点我哪些话该怎么说……"弯弯本来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不过,为了让梅步樵高兴,她还是努力地学著。

"看来……梅大哥很疼你嘛!"她语气冷冷的,没有敌意,却也不见真诚。

"是锕!大哥对我很好,但是,我却无法让他快乐。"弯弯先是沮丧地说著,接著,又像想起什么似地,问著白姬冰,"白姑娘,只有你才能给梅大哥快乐,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吗?你们会很幸福的。"

"啥?"听了弯弯的话,白姬冰愣了好一会儿。她看著眼前天真无邪的弯弯,突然憎恨起自己的心胸狭窄,明明是她自己拒绝他的,怎么还会与个小女孩计较起来?"小泵娘,有些事你不会明白。"她叹著气,看著下著雪的窗外。

"是啊,我就是笨哪!不像你会唱那么多的曲子,"弯弯一副羡慕的口吻说道:"对了,你刚刚唱的那一首小曲,我常听耶!以前我们楼里的忘珠婆婆每天都会唱喔!只不过,我听了那么多遍,还是不懂它词里头的意思是什么?"

当然,弯弯又把她的"何必珍珠喂鸡寮"拿出来同白姬冰讨论。

白姬冰听完后,自然是笑得不像话。等她笑累了,她索性将这首词的内容与典故仔细解释给弯弯知道。"这是唐朝梅妃江采苹的\'斛珠\',是唐玄宗移情杨贵妃后,仅送她珍珠来表达他对她仍未忘情……只是,冷宫孤寂,又岂是一串珍珠就能安慰寂寥呢?"

"喔!原来不是鸡寮,是寂寥。哇,好可怜的江采苹。"弯弯终于明白了。

"对了,你是吃了什么神仙妙药?可以逃得过剧毒攻心?"白姬冰一直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我爹以前常叫我乱吃一些药草吧!"她只记得,每次她养父从山里拔了些奇柽的药草,就拿给她吞服,藉此找出有用的药方来。而她总认为这是造成她百毒不侵的因素吧!只不过,她背上有一道掌痕,她却始终想不起究竟是怎样来的?但那又怎样,她连心上的伤痕都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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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日子终于来了!弯弯从来没想到,自己是在一场大雪纷飞中,把自已的一生托付给他了。是的,今日一过,就是一生一世了,尽避这是她心底的认定,她不会让梅步樵知道的。

"吱。"门开了。

弯弯虽然蒙著头巾、坐在床上,但是,她知道是梅步樵进来了。他的身上总有一股温柔的味道,而她都能很嗅了出来,那是她一切美丽记忆的开端,他让她的本能变得细腻如针。

"弯弯,辛苦你了。"梅步樵笑著走向她,拿起了揭棒,缓缓地揭下了弯弯头上的红巾,露出了一张清朗秀丽的容颜,两颊泛著红晕;两眼迷蒙地像清晨的白雾;而那一双唇瓣,红透饱满地微微张著,那神情似天真、似无邪,更多了搔人心肺的性感妩媚……看著、看著,梅步樵心醉神迷了,他情不自禁地邛著她的脸,轻柔地好似她是个瓷女圭女圭,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大哥,你喝酒了?"弯弯多想闭上眼,享受他多情温柔的。只是她害怕,怕他会因为如此,从此将她当个责任来扛。没有爱的责任,弯弯舍不得让他扛得如此为难。

"喔!对、对!他们灌了我好多酒啊!"梅步樵突然惊醒起来,连忙缩了手,笑得好尴尬。不过,他后来想起一件事来,赶忙拿来化解困窘。"对了!罢刚蝴蝶谷的莫青要我告诉你,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不方便亲自向你辞行,他说谢谢你把弯刀完整地交到他手里,日后要是你有任何事情,只要说一声,他们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这么厉害的大哥罩我,我哪会有什么事情?"弯弯笑得含蓄。

"傻丫头,"梅步樵又恢复了幽默的天性,他模模弯弯的头,还拧拧她的腮帮子,接著,他从腰间拿出一串珍珠,递上了弯弯的手心处。"丫头,这是我们家自己的珍珠,虽然比不上银灿月光珠的神奇,但是,这可娘留给我的遗物,她希望能交到儿媳妇的手里。"

"不!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弯弯一听,连忙又将珍珠塞回他手里,接著又说:"我们不过是演戏,你要娶的人是白姑娘,这珍珠该送给她才是。"

"我就说你傻嘛!今晚跟我成亲的人是你,要是你不戴上这珠子,我爹一定会起疑心的。来,我帮你戴上去。"说著,梅步樵迳自来到了弯弯的身后,伸出双手,珍珠轻柔地戴上她的脖子。

"好吧!那我就先戴著,以后再还给好你了。"弯弯老觉得颈后有阵阵热气吹上来,搔搔痒痒的,感觉挺怪异的。

"这珍珠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许再还我了。"不知怎地,他就如此月兑口而出了。

"大哥,大哥,你在干嘛?"弯弯觉得梅步樵的一双手已经游移上她的胸前。

不过,此刻的梅步樵却完全听不到,因为,他所有的都让弯弯那粉颈给挑了起来,就像是隐忍已久的一股力量,瞬间被引燃一般,"轰"地一声,他心底的城堡颓然倾家荡产倒,那是他为白姬冰特地筑起的一道墙,而今,却轻易地在弯弯的甜美中竖起白旗。

梅步樵忘形地吻著她的颈,再顺著她的耳垂,吻上了她如樱桃般鲜女敕的唇,他用他一贯的热情,愈来愈放肆地,将弯弯吻得透不过气……

最后,他索性一把抱起弯弯,双双滚上了床去。他闭起眼,恣意地闻著弯弯身上的麝香气息,淡淡的、柔柔的,像她的个性、她善良的心。梅步樵已经无法自已,他微颤著手,轻轻地解开了弯弯胸前的衣襟,而他的手轻柔地探进去,多么自然的行径,像是他也曾经如此对她温存呵护……

"嗯、嗯,不要……"弯弯一声声的申吟,让她的拒绝更隐了形,梅步樵的狂热激情,不但重新挑逗著她天真的心,也让她想起了那一夜的恩爱相许。不!他的相许,是给白姬冰的,她不过是她的影子,而这影子,当过一次就够了,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于是,弯弯一下子清醒了,她用力一推,把梅步樵推到了床的另一边去。她喘著气、红著脸,捂著胸前的衣襟说:"大哥,不要!你喝醉了。"。

"啥?这……"梅步樵让她这么一推,立刻也清醒了,他心中百般纳闷著,自己为何会突然越了界线,失了兄长的分寸?

"大哥,你一定是喝多了。"弯弯替他找台阶下。

"对、对,一定是的………"他只好这么说。

"是嘛!否则,你不会又把我当成是白姑娘的。"柳弯弯备觉尴尬,却不知如何是好。

梅步樵也是同样的失措,于是,为了避掉眼前的困窘,梅步樵索性告诉她,"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出去走走。"

弯弯想问他,新婚之夜他要上哪儿去?不过,她没问出口,只是安静地替他开了门,送他出门口。

"对了!我曾经把你当成是她吗?"梅步樵听到方才的话,觉得怪怪的。

"啥?没……没有,我哪里有白姑娘漂亮,能让你把我错认为她呢!"

"喔,那就好……丫头……"梅步樵欲语还休。

"嗯?"

"没……没事,你睡吧!别等我了。"梅步樵本想告诉她,刚才,他吻的是弯弯,他根本没把她当成是白姬冰啊!是啊!他怎么会突然糊涂了?竟然忘了他对白姬冰的爱?竟然会对弯弯有非分之想?

不知是为了震压他内心升起的道德感,抑或是要提醒自己对白姬冰的爱?梅步樵在洞房花烛夜的这一晚,怀著矛盾与自责的心,进了白姬冰那孤单的房间。

昏暗的烛光,在梅步樵进了房的片刻后,终于灭掉了。

弯弯一身红色的新嫁衣,在黑夜寒风中,显得格外悲沧凄凉。

她就坐在白姬冰对面的那座凉亭内,眼睁睁地看著刚拜过堂的丈夫,进了另一个女人的房、灭了她房灯、上了她的床……

就在此刻,她想起来那一首江采苹的"斛珠"。原来,冷宫的滋味就是这样?她拿下了那串挂在她脖子却依然不属于她的珍珠,看得发起傻来。

"桂叶双眉久不描……何必珍珠慰寂寥……"不知不觉的,她哼起这首小调,轻轻缓缓的,像是在抽尽她心底的悲凉,愈抽,愈像抽不完……

原本停了的雪,又开始下了。飘呀飘的,配合著她唱的曲,多像是一场仙境飘渺的舞蹈。突然,她不顾冰冷的雪花,迳自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跳起舞来,甩著那刺眼的红袖金线衫,迎著漫天白如飞絮的雪花……她跳著、转著,好个柳弯弯的洞房花烛夜啊!陪她的,却只有的寒月与雪花飞扬。

这样也不算太坏嘛!至少,她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替自己的大婚庆祝。她决定要这样一直不断地跳著舞,她要一直跳著、跳著、跳著……直到,泪流干的那一刻。

不过,上天像是故意作弄她似的,这些泪流不尽,却冰成了两条冰柱,挂上了她的脸,成了她永远也无法抹灭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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