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一辈子恋爱 第四章
作者:季荭

一想起杜青柠说过的那些话,胡嘉博怎么也坐不住,烦躁的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这样坐立不安的烦躁举动,已经持续有半个月之久。

而在这半个月里,他跟她也没见过面,不是他没提出约会,而是她坚持除非他放弃结婚的念头,决定和她谈一辈子恋爱,她才肯继续跟他走下去,否则——一切算是玩完了!

“那我的投资不就全泡汤了?不!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用力将烟捻熄,眉头深锁的看着烟灰缸里冒出的烟雾,他无法认同所付出的感情全都付诸流水。

“呃,胡先生,我刚买了咖啡豆回来,你需要来一杯咖啡吗?”吃完晚餐后回到办公室准备继续加班的助理,这时候从虚掩的门探头进来,他看着上司一副郁闷的模样,甚觉同情。

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上司最近好像情路不太顺利。打从某日上司在主持一场鲍司会议的中途,突然接到女友杜青柠的来电,杜小姐好像拒绝约会并提到分手一事,上司就瞬间变身成暴躁的恐龙,在会议室里暴跳如雷的拿起档案夹摔到地上,大声的咆哮,用很愤怒的坚定语气告诉女友,他绝不同意分手!

一向冷静优雅的上司突然间失控,还失控得很可怕,而且在通话结束之后,他的脾气还一直处于爆发边缘,当天简直吓坏了所有的与会员工,大家面面相觑,后来的会议就在一片忐忑不安和战战兢兢中结束。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上司的火爆脾气一直处于随时会发作的状态,谁要是敢出纰,就立即被抓来开刀,死得很惨!

所以公司里人人自危,深怕下一个被抓去开刀的是自己。

不过大家怕归伯,私下抱怨归抱怨,也没看谁提出辞职,所有人都舍不得离开这间超级赚钱的投资顾问公司。

“给我一杯,立刻!”扭头看向门边那颗探进来的头颅,他的表情真是郁卒到不行,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浓浓愁绪。

“好、好,咖啡一会儿就来。”助理怀着强烈的同情跑进茶水间,替可怜的老板煮咖啡去了。

一脸苦闷的胡嘉博在等咖啡端上来的时间,继续在办公室里烦躁的来回踱步,他在考虑着到杜青柠的公司或公寓埋伏,将她“绑架”的可能性。

除了把她绑回住处好好的谈一谈,努力说服她撇开那个“不祥之说”的荒谬论点外,他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他们现在面临的棘手问题。

除了这么做,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铃……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响起,蓦地打断了他的思考。

“喂,哪一位?”他很不高兴的接起电话,口气很糟。

“阿博,你吃炸弹啦?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差?”来电的是远嫁加拿大富商的胡家大姊胡嘉佳,她和小弟胡嘉博平常极少联系,每次联系都是她带小孩回台湾来省亲的时候。

“姊,讲过多少遍了,请别老是阿博、阿博的叫。”听起来像“阿伯”。

“叫习惯了嘛!”胡嘉佳可不认为这么叫有多难听,反正她弟弟长得帅、身材又赞,更厉害的是白手起家且事业有成,就算名字真的叫“阿伯”,哈他的女人们也完全不在乎。

“唉呀,别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干么说话的口气那么坏?失恋了是不是?”纯粹开玩笑的。

胡嘉博当下绿了脸,因为这些玩笑话听在他的耳里,变成幸灾乐祸的口气。

“姊,你现在人在台湾吗?”

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大姊可以帮他一个忙。

“我中午就到了,陪小孩睡一觉之后才过来林口找爸妈吃晚饭。”她人在林口的胡家透天别墅里,这栋一百多坪的三层楼庭院洋房是小弟孝敬父母的礼物,每当她陪老公回国来视察生意,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别墅陪伴父母亲,晚上才返回市区的豪华公寓陪老公。“爸妈要我打电话问你,你有没有时间回来吃晚餐?”

“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月兑不了身。”他心里盘算着最快可以在几点结束这场会议。“姊,我大概十一点半会到家,你今晚别回去,就住在那边吧,我有话想跟你私下谈谈。”

“哦?私下谈啊?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胡嘉佳内心充满好奇。“好吧,我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只住一晚,老公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好,那晚点见!”胡嘉博看见助理端咖啡进来了,他跟大姊说再见后,便挂上电话,心中的烦躁因为想到一个好办法而消失了一些。“谢谢你的咖啡。”

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暖了他的心口,也让他难得露出了笑脸。

“不、不客气。”

暴风雨要过了吗?

应该是吧?!

助理受宠若惊的暗自想着,并用呆呆的笑回应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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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半小时,意外的访客出现在杜青柠的办公室。

“嗨,小柠,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呢!”美丽少妇胡嘉佳带着分别六岁和四岁的可爱儿女现身。

“胡姊,小郡、爱爱!”刚从卖场巡视回来的杜青柠,接获助理的通知立即回到办公室,这组访客可是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的,所以不能错过。“胡姊,这边请坐!”

蹲在两个可爱漂亮的小朋友面前,杜青柠忍不住抱起四岁的小郡,一手牵着六岁的爱爱走到沙发那边。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要告诉我你们已经回来好几天,休假就要结束,打算要回加拿大去了喔。”

“姨,我跟妈咪和弟弟昨天才回来的。”六岁的漂亮小女生爱爱代替妈咪回答阿姨的问题。“姨,弟弟变胖了,你还抱得动他喔?好厉害欸!”一坐上柔软的沙发,她嫉妒的看着阿姨手里抱着的弟弟,不免抱怨。

“对耶,小郡长胖又长高了呢!”抱起来是很令人吃力啦,不过杜青柠抱得开心,因为她很喜欢小孩子。“来,小郡在姊姊旁边乖乖坐坐,姨拿糖果给你们吃。”她的办公室抽屉有几包糖果,这是卖场新贩卖的进口糖果,厂商免费提供的试吃品。

拿了糖果,杜青柠又透过内线吩咐助理泡咖啡和可可进来。

“小柠,别忙了,他们有糖果吃就够了。”胡嘉佳很喜欢这个未来弟媳,不过从昨晚和嘉博的谈话听来,他们的婚事恐怕出现极大的变数。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我在忙。”当主管就是有这个好处,只要吩咐一声,助理自然会把事情做好。“胡姊,等下一起吃晚餐好吗?我们去你最爱吃的日本料理店,我请客。”

回到沙发会客区坐好,杜青柠跟胡嘉佳说话时,还不忘逗逗小郡,逗得小郡和爱爱格格笑。

“当然好喽。”胡嘉佳一点客气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她非要吃这顿晚餐不可,好争取时间跟杜青柠多谈谈。“小柠,昨天阿博跟我谈了些话,他说你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是真的吗?”

欢乐的语气一下子转变为淡淡的忧愁。

“嗯,嘉博说的一点都没错。”杜青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点头承认。“我们也许……会分手吧。”

提及分手,她的心情低落,眉眼间难掩忧郁,不过她坚强的掩饰住,旋即又扬起淡淡的笑容。

“分手?阿博不可能会同意!你知道吗?他昨天跟我谈话时,有几度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他说他不懂,他那么爱你,对你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为什么你却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就要把这段感情否决掉?”

连她都不懂啊!

“我并不想这么做。”说她否决掉这段感情太严重,她承受不起。“我只是提议我们别结婚,就这样谈恋爱一辈子不是很好吗?”替小郡剥开的糖果纸在她手里捏折着。

“当然不好!这样一来,感情没有一个结果,随时会有变化。”她可是十分享受婚姻带来的幸福稳定感。

“很多人结婚了一样离婚,结婚其实对两人的感情并非最大的保障啊。”

杜青柠非持反对态度不可!因为在她根深柢固的想法里,她的“不祥之身”绝对会给亲人带来不祥的命运。

“小柠,我绝对不准任何人在我面前批评结婚不好这类的话喔。”她的婚姻相当美满幸福,从七年前鼓起勇气结束单身到现在,她一直都不曾对自己做的决定后悔过。

杜青柠表情有点无奈。“胡姊,对不起喔。”

她很羡慕胡嘉佳拥有的幸福婚姻,如果不是从小到大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太多,她也渴望婚姻啊!

“唉,算了算了,我们先别谈这个,反正这次回来我会多待一些日子,我们谈话的机会还很多,不急于这一时。”

胡嘉佳暂时打住话题,她询问杜青柠什么时候可以下班,等不及想吃日本料理了。

“我马上可以走。”暗暗松了一口气,杜青柠走回办公桌整理收拾桌面,顺便先打电话订位。

罢好小郡说要“尿尿”,胡嘉佳立即逮住机会,抱着小儿子走出办公室找洗手间,顺便趁这空档打电话给弟弟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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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塞车,胡嘉佳所开的高级房车在三十五分钟后才抵达“青石日本料理”。

把车子和钥匙交给泊车人员,在领班的带领下,他们四个人穿越日式造景庭园,穿过弯曲长廊,最后他们一行人被带到位于清幽角落的一间小包厢里。

当领班把门打开,手里还抱着小郡逗着玩的杜青柠,没注意到包厢门下的黑色男性皮鞋,同样也没看见里头已坐着一个俊拔身影。

“舅舅,我们把姨带来了喔。”是六岁的爱爱开心的声音,把杜青柠的注意力从小郡的身上移到包厢内。

她惊讶的扭头看着胡嘉博,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英俊的脸庞上神情沈郁。

“胡姊……”再扭头看看站在身旁、一脸心虚不敢看她的胡嘉佳。“你设计我?!”不用怀疑,绝对是胡嘉佳跟胡嘉博通风报信的。

俏美的脸蛋浮起一丝恼意。

“我没有喔,是刚刚我带小郡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刚好接到阿博的电话,我跟他闲聊了几句而已。”那几句闲聊刚好聊到今天晚餐的地点和时间。

“还真刚好呢。”杜青柠没辙,叹了一口气,放下一直吵着要去找舅舅的小郡。“进去吧,我们得快点点餐,大家应该都饿了吧。”

这算是接受他陪着吃晚餐了吗?

胡嘉博的目光在半空中和胡嘉佳交会,胡嘉佳暗示他别走,可以留下来了!

他如释重负一笑,俊颜上的郁色扫除了一些。“今晚我请客,大家尽量点菜没关系。”

“好啊,那我要吃鳕场蟹火锅,还要吃黑鲔鱼生鱼片和神户牛排。”她气恼他使手段,负气的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还把小郡和爱爱招呼来她的身边坐着,就是不让他有换位子的机会。

“没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小手段惹她不悦,为了平息她的怒气,对于她念出来的菜色一律照单全收。“姊,那其他点菜的工作就交给你吧。”

把菜单推给坐在他对面的大姊,胡嘉博不想浪费时间看菜单点菜,他要看的是已经半个月没见面的漂亮佳人。

胡嘉佳甘心接下任务,招来服务生慢慢的点菜,而且还专挑贵的点,反正这点小钱小弟并不看在眼里,他的眼中只有杜青柠一个。

接下来等待上菜的时间,大家很少说话,就算有人谈话,也是杜青柠跟胡嘉佳,要不就是胡嘉佳跟弟弟胡嘉博的对谈,杜青柠和胡嘉博可是一点交集都没有。

菜陆续送上来,大家开始用餐,这时间大部分都是小郡和爱爱的声音,他们两小无猜逗着大人笑,稍稍把尴尬的气氛消除一些。

蓦地,胡嘉佳的手机响了。

“抱歉,我老公打电话来。”她眼眸一亮,拿着手机跑到包厢外接听。

杜青柠怎可能猜不出这又是胡嘉佳的手段之一?胡姊等一下绝对会找借口先行离席,然后把她丢给胡嘉博。

丙然,一会儿胡嘉佳又回到包厢来。

“小柠,阿博,抱歉喔,我老公约我和孩子一起吃晚餐,我不能陪你们了。”她一手拎着一个孩子先行告辞,说出来的理由真是光明正大。

“胡姊!你何不叫你老公一起过来这边吃呢?”杜青柠放下筷子站起来想阻止胡嘉佳。

她不想单独面对胡嘉博,在他还没有给一个决定前,这样相处起来很尴尬。

“嗯……可是我老公已经订了餐厅,他要我立刻过去会合耶。”捏了把冷汗随口诌个理由,胡嘉佳迅速的要闪人。“小郡、爱爱,跟姨和舅舅说再见。”

“姨,拜拜。舅舅,拜拜。”两个小朋友开心的挥舞小手。“爸爸说吃完晚饭要带我们去买玩具喔。”

“拜拜~~”杜青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抛下她离去。

她站在包厢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关上门,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

“喝汤。”胡嘉博殷勤的将替她盛好的热汤摆在她面前,碗里有她爱吃的鳕场蟹脚。

她低头默默喝汤,吃他剥好的蟹脚肉。

“你最爱的黑鲔鱼生鱼片。”他挟生鱼片沾了芥末和少许萝卜丝,放在碟子里递过来,她一样不说话,静静的吃着。

她低头不语,他也没勉强,体贴的替她布菜,看着她用餐,自己则没多少胃口。

杜青柠当然也注意到他没吃什么,只是心里还有气,拉不下脸来替他布菜。

两人一冷一殷勤的僵持着,胡嘉博越是体贴她,她心里越是不好过,到后来,她再也隐藏不了极度低落的情绪,猛然掉下眼泪,泪珠就滴在热汤里。

胡嘉博整个人倏地冻住,他还挟着牛排的筷子僵在半空中。

“柠,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见面,我……立刻就走。”花了几秒钟,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脸色忧郁的放下筷子,迅速从座位上起身。

一起身,他转头就要走出包厢。

“等一下。”她急忙喊住他。

他回头等待着她挽留他,忧郁的眼心疼的看着她哭红的眼眸和泪湿的粉颊。

“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啊?你给我留下来吃,没吃饱不准走。”她气恼的瞪着他,鼓着腮帮子尴尬的声明,她并没有要他走人。

“好。”胡嘉博释然一笑,重新坐下来,在她身边的位子落坐,陪着生气的她一起用餐,一起把整桌昂贵的菜色吃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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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时间还早,才七点半而已。

以往,他们在共进晚餐后会有后续的约会,比如到公园散步或到咖啡厅坐坐,要不就是到经常光顾的精品店逛街买一些衣物,或者是回到一方的公寓亲密。

但今晚,气氛不一样。

胡嘉博不敢要求她到他的住处留宿,也不敢提议到她的公寓住一晚,而是直接开着车载她回去,两个人还是一样没有多说什么。

路上,黑黑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影响了开车的视线。

连日来没睡好觉,工作又忙的他,吃力的看着前方路况,不太专注的掌控着方向盘。

“要不要我来开?”杜青柠转头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线条,小声的提议。

“不用,反正就快——”

砰!

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被从后方追撞,他们两人身体猛力朝前方撞去,幸好身上都系着安全带,而且车速也没有太快,所以两人只是受了一场惊吓。

当撞击力消失之后,他们脸色发白的坐在位子上,转头担心的看着对方。

“你有没有怎样?”胡嘉博率先恢复过来,他迅速解开两人的安全带,身子靠过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应该没事。”她扶着额角,软绵无力的倒在他的宽怀中,觉得头部一阵晕眩。“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没事。”他飞快的回应。“柠,你在车上乖乖坐好,我下去看看情况。”将她搂在怀中安抚一下,放开后旋即下车和后方肇事的车主谈判。

杜青柠因为头晕,外头雨又下得很大,她很听话的没下车干涉,坐在车上静静等着。

等了许久,胡嘉博一身湿透的回到车上。

“怎样?”她担心的望着他,顺手抽取卫生纸帮他擦掉脸上的雨珠。

“真巧,撞到我的是一个商场上的朋友,因为下雨天视线不良,又加上她的车速过快,才会失控撞上我的车。”

他静等着让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随后才扭动钥匙,发动刚刚因为被撞而熄火的车子。

“她愿意全数赔偿,等我把车子送修之后,再将帐单传给她就行了。”

现在迫切要做的是先送她回去,然后再回自己的住处洗澡换衣服。

“回去我那边之后,你先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才不会感冒。还有,你今晚可以留下来住意晚,不用急着赶回去。”她看着他滴着水的发梢,看着他边拨开湿透的发边发动车子,看着他专注的看路况让车子重新上路,然后因为担心,这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的说出来。

“好。”他分心瞥了她一眼,毫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当视线又调回前方的路况时,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淡淡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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