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绑王爷 第八章
作者:决明

李祥凤耍起脾气来,简直教人不敢领教。

他甚至将韶光安排在她身边,名为保护,实则为监视,就担心她会悄悄爬墙逃出去。

夜里,他总是抱着她睡,用身体引诱她,拐她为他留下来,他口气是恶劣的命令,可是吼她吼到后来,他枕赖在她的肩膀,放任自己的重量依靠给她,耳鬓厮磨得像个想撒娇的小孩。

当然她也有些想为他留下来的念头,但只是想想,又被理智的自己全盘否决。

除了先前她拒绝的理由,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个,是她没有说出口,也一直以为自己没在乎过,实际上却呕得要命的一个——

他说要为她再建一座皇城,将她囚在那里,那里只属于她一个人所有,然后,他会在另一个皇城里,拥有千千百百个女人。

她不在那群女人之中,不代表她是特别的,她同样与别人争着同一个他,只不过或许她争到比其他女人还要多一些些的他。

是女人都善妒,她不例外,却不想费神去指控什么。

一个从小到大亲眼见到自己的爷爷爹爹叔叔伯伯全是三妻四妾爱婢美人地娶,年龄从成熟妩媚的四十岁到十四岁青涩小丙实都通杀的男人,她能奢望这样的他理解她的想法吗?理解她一生只想拥抱着一个人,那个人会让她比爱自己还要爱他,他哭泣时,她会比他更难受;他受伤害时,她会比他更疼痛,她在寻找这样的一个人,原以为快要找到了,但这个人,不是只属于她。

扁想到这里,她想留下来的念头立刻灰飞烟灭,无论他威胁利诱、好说歹说,她都不再动摇。

他既然要等到三个月之赌期满,她就顺遂他的心意,时间到了再说,现在……就让彼此享受残存的相聚时刻吧。

所以,她玩得比他更疯狂、更享受,尤其是在床上——

“再来一次?”她娇滴滴地趴在潜伏枕上的李祥凤背脊,一手梳着他的散发,一手戳戳他的手臂。

“妳一点都不累吗?换成以往,这个时辰妳已经睡死了。”大概神游到第十八层地府去,不管他又吮又舌忝又咬也吵不醒她。

“再玩一次就睡。”她想打呵欠,但强忍住。

“好,再一次。”舍命陪美人儿。

将木拼盘端上床,将近数百块的小木片上都绘着不全的彩图,这是她托小彩买的木拼图。除此之外还有好多童玩,全是她以前爱不释手的玩意儿,想让他也玩玩.

他慵懒支颐,俐落地一块接一块拼着。对他而言这游戏稍嫌无趣,简单得像在侮辱他的智慧。

“以前我玩这个,大概花一刻的时间拼好。”她偶尔模到几片正好能与他拼好的部分对上,便多事地帮忙拼几片。

“我不用一盏茶。”

“我那时才十岁。”比小孩子时的她快,有什么好骄傲自负的?“好玩吗?”

“我要是十岁,我会说好玩。”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于床上游戏会更有高昂的兴致。尤其是她几乎整个人瘫在他背后,柔软的胸脯挤压着他,谁还会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童玩上头?!

“年龄果然已经不一样,补偿不了。”想替三十多岁的他补偿九岁的童趣,是有些天真。

“妳如果想补偿我,就为我留下来。”

“这是两回事。再说,又不是我害你没童年的,你要讨债,找你父皇去,叫他为你留下来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哪能随随便便对她扣罪名,要她偿债?

“那老家伙现在可不亦乐乎,高高兴兴去当他的婬乱太上皇,哪有空理睬我。”他冷哼。成天只要在后花园陪妃子扑蝴蝶,又不用管政事,远比当皇上时更快活似神仙。

“事实上,你很心软。”外表看来心肠歹毒,手段使来血腥无情,细细琢磨,他不会赶尽杀绝,尤其是对亲人。

“他很疼我母妃。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待她真的好——虽然日子不长。他也连带待我好。”李祥凤淡笑,木拼图已经完成八成。

“结果你还抢了他的龙座。”

“我一直告诉他,我早晚都会抢,他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他一定没想到不孝子会付诸行动。”

“不孝子付诸行动是为了谁呀?”他斜瞄她一眼,说得好像完全局外人,撇清得真快。

“我知道,是为了不怎么美的祸水红颜啦。”给他模模头,感谢感谢。

“那祸水红颜给的回礼却是想拍拍走人。”

“那祸水红颜给的回礼还有甜甜的香吻呀。”干嘛将她说得丧尽天良似的。

“哪里有?”空口说白话。

啾,额头。“这里有。”啾,鼻子。“这里也有。这里……这里……这里……”嘴唇、下颚、吞咽着浓烈而缓缓滚动的喉结……

他为她动情,扣住她的后脑不放,不让她洒落绵绵细吻的唇离开他的身体。

“我最想要的回礼是祸水红颜承诺她会留下来,为我。”

“贪得无餍。”她咬他脖子一口,故意要咬痛他,要他放手,但徒劳无功。他硬得像石块,只是咬疼自己的牙。

“我不会让妳离开,绝对不会。”

“唉。”她每次都只能用叹息作结,而她的叹息,最后也只会全数吞入他的嘴里,让他吻去。

李祥凤的霸道她知道,他不会接受她的说服。三个月之赌,她诈赌,他也准备输不认帐,两人都是卑鄙的赌徒,愿赌不服输。

胜负究竟如何,连她自己也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就算她赢,也是带着不全的心回去,赢得不光不彩,表面上是胜了,实际上却败得涂地。

而李祥凤也知道她的任性。她不会屈服于他的威逼,即便他板起脸来吓她,她一样可以揉揉他的发,笑得像包容,笑得像会接受他的请求,然后一样满脑子想着离他而去。

就是清楚她也喜欢他,所以反而无法对她生气。她让他明明白白体会到,她喜爱他,没有任何嫌恶或虚伪,但是却又不肯对他明说,喜爱他又非要离开他的理由。

她让他伤透了脑筋,百思不得其解,想逼问她、想强迫她、想干脆将她缚绑起来,只要能一辈子留下她,再无耻的手段他要来也不会心软。

为什么明明就有爱,竟还不愿意缠腻在一起?

若是他,爱上一个人,绝不让她离开,要时时刻刻都能见着,让自己安心,抱得到、拥得着,对他而言才算是拥抱。但很明显,她不这么认为。

花盼春的确不这么认为。

李祥凤说服她,韶光说服她,就连几天后知道她要走的小彩也哭哭啼啼地说服她时,她还是笑着说:“我会离开,莫约十天后吧。”

“小姐,妳怎么舍得?!”呜。

“有舍才有得。”

“妳这样好无情……”小彩哭着指控。

花盼春被她逗笑,觉得小彩真是一针见血地了解她。

“亏皇上还这么疼妳……”

连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韶光也猛点头。

“你们两个说客.”一人一边在耳畔数落她,已经连续好几天也不嫌累哦?反正说过来说回去还不就是她狼心狗肺歹毒心肠浑身上下全是粪坑里的顽石雕出来的冷血冷心冷肝冷肺冷肠冷肚……

“妳辜负皇上的心!”

“喂。”这是什么控诉呀?

“妳践踏皇上的情!”

“是是。”她还蹂躏皇上甜美的哩。

“妳伤害皇——”

“小彩、韶光。你们两个只要再提这件事,我就要将你们赶出房去了。”花盼春狐假虎威,拿李祥凤最常吓人的嘴脸出来用,成效出乎意料的好,小彩和韶光谁都不敢再提,只是小彩倒茶的手劲变大,韶光沉默的时间变长,两人在对她做出无言的抗议。

这两个人都是好手下,够忠心地想替主子出气。

不过她不吃这一套。韶光不跟她说话,她乐得清静;小彩倒茶添水都故意重重喀地放在桌上,她只要有茶喝就好,不在乎小彩怎么凌虐那只茶杯。

最后那两个人还是挫败地恢复往昔,一左一右继续对她数落她的无情无义无血无泪无心无脑……

“对了,文贵妃被安置在哪里?”

这句问话出现在“妳不可以对皇上始乱终弃啦”、“妳怎么可以玩玩就算了”以及“妳要对皇上负责任啦”之类的教训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咦?”小彩正骂得流利,被她一打断,差点也嚼断自己的丁香小舌。

“我说,文贵妃被安置在哪里?”

“小姐,妳想做什么?”

原来小彩还知道她是小姐哦?那方才像在骂兔崽子的那些话是什么?幻听吗?

“我想去看看她。”

“盼春姑娘,妳最好不要去。文贵妃疯癫得认不得人,去看她也于事无补。”韶光反对。

“听说她几天前才捉伤一名宫婢,直嚷着是宫婢害死她的孩子,要她偿命。”小彩也补充她听来的小道消息,绘声绘影的。

“准备一些吃食,我去看看她。”花盼春完全没被劝退。

“小姐!”

“再怎么说,她的孩子是在我怀里断气的,我无法忘记这件事。”光是想到,她仍会手心发颤。“韶光,难道李祥凤没让人去查二十五皇子的死因吗?”

“当然有。”

“是宁贵妃下的手?”

“她有嫌疑。不过……”

这么迟疑呀?“查不到?”

“毒死二十五皇子的毒药,就是当年毒死王爷母妃的毒药。”

花盼春微讶抬头,“凶手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人。当年的凶手已经死了。”

“当年的凶手死了?”

“林美人。”

“被李祥凤给……的林美人?”

韶光点头。

“果然是冤冤相报。”她叹气。

“妳是王爷现在最珍视的人,也极可能成为别人的目标,所以,妳最好待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省得成为冤冤相报的下一个受害者。

“这番话,也该分送给李祥凤的所有爱妾才对。”人命的价值不该有分贵贱,她可能遇害,别人也可能。

不过真庆幸,再过几日她就可以远离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呼。

“王爷没有其他的爱妾。”

花盼春慢慢转回头,迟缓得像老太婆,看着韶光。“爱妾一号?爱妾二号?爱妾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都没有。王爷没有妻妾,妳是他唯一承认的爱妾。”

“这种谎话听起来很假耶,韶光……”她想挤出笑,但试了又试还是失败。

“妳曾经被哪个女人拖到林子里警告妳离王爷远一点,或是有哪个女人跑来称妳为姊姊妹妹,要与妳同心协力伺候好王爷吗?还是有哪个女人挺着肚子,哭诉她之前是如何如何受王爷的宠爱,因为妳的出现抢去了她的所有奢宠?”

“呃……是没有。”书里发生的挑衅桥段是她好期待又失望没能碰到的。

“盼春姑娘,妳太小看自己对王爷的影响力了。”

“所以我和韶光才都觉得妳不知好歹。”小彩附和。

韶光马上又点头。

“……”好吧,被骂是理所当然的。为避免再被韶光小彩围剿,她还是识趣点扭转话题吧。“我知道乖乖待在屋子里最安全,不过只是去看看文贵妃,应该不碍事吧。若是她跑过来要捉花我的脸,我保证我会立刻逃到你背后去躲,这样行吗?”

“我是担心妳的出现会刺激她,让她想起孩子死在妳怀里的情景。”韶光当然不会让文贵妃有机会捉伤她那张俏脸蛋。若是她伤了半根寒毛,李祥凤对他的惩治绝对会还以千万倍。

“那你要机灵一些。”她拍拍韶光的背,将重责大任及生命安危托付给他。

“如果妳心甘情愿留下来成为我们的当家主母,我义不容辞。”

“韶光,不能因为我玩弄过你的主子,你就恶意报复我哦。你应该说你会誓死守护我才对。”她才不拿生命安全与韶光做交易。

“……”随便妳了啦!

半个时辰后,小彩提着装满甜糕的提篮,跟着花盼春进到文贵妃的居所。

美丽的园子如今简直惨不忍睹,圃园里的花丛被东倒西歪的椅子、书籍给打断,花叶成泥,仿佛战乱过后的狼藉,不时从屋里听到的吼叫声断断续续,混杂着哭泣及咒骂,时而凄厉,时而哀恸,哭喊着要找她的孩子……

花盼春从窗棂旁望进屋内,里面的情况只比外头更糟糕,贵重的瓷瓶碎了满地,柔滑的绸纱被扯破成碎布,文贵妃瘫坐在地,青丝凌乱,昔日美人已憔悴,脏污的脸孔沾满已干的、未干的新泪旧痕,连声音都沙哑难听。

“我绝不要变成第二个她……”太惨了……

“是妳抢走我的孩子!是妳!把我的孩子还来——”文贵妃疯狂地抓住小爆婢摇晃,小爆婢不断发抖,手里端来的热饭菜也全砸洒于地,她想逃,却被文贵妃揪住长发,使劲扯回,小爆婢嚷痛,但已入不了文贵妃的耳,她完全将小爆婢视为仇敌,每次拉扯,都有为数不少的发丝被枯瘦的十指扯断。

花盼春再也看不下去,她冲进屋里,将小爆婢从文贵妃手下抢救出来。

“呜……”小爆婢抱着被扯得好疼的头哭泣。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文贵妃挥舞双手攻击过来,韶光见状也闪身奔进,把即将落在花盼春身上的手掌挡下。文贵妃身子虚弱,自然挡不住韶光这一着,她向后倾倒,失了重心,重重跌坐在地,随即又像个孩子嘤咛哭了起来。

“韶光,不要这样!”

韶光为自己未控制好力道而露出歉然,他一心只想保护花盼春,反应的确是太冲动了些。

花盼春蹲视着文贵妃。她哭得太认真,若无旁人,全然不理会花盼春。花盼春伸手将她抱着,她乖乖偎着花盼春抽抽噎噎,没有韶光猜测中的舞爪伤害,也没有小彩担心得要死的疯妇杀人,文贵妃只像个攀住啊木的人,藉此求生。

“她用膳了吗?”花盼春问向发抖的小爆婢。

小爆婢怯怯摇头。“她一直都没吃什么东西……她以为有人要下毒害她,送来的饭菜几乎都被她打翻了……”

花盼春瞥了一眼残渣。“麻烦妳再去端一些饭菜过来。”

“好、好的。”小爆婢快快奔去。

“小姐,妳要当心点呀……”小彩还是害怕文贵妃又突然疯起来。虽然她现在看来还挺乖巧的,只是趴在花盼春肩上低泣。

“别瞧我这副模样,我还满会驯服人的。”不管是两只脚还是四只脚的、公的母的、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面对她时都乖乖顺顺。她也不懂自己是哪里吸引他(牠)们。

“我们相信。”最大最凶猛的那只已经在她手底下化为乖猫,韶光和小彩一点也不怀疑花盼春的好本领。

“小彩,甜糕先拿过来。”在等待用膳之前,吃些小玩意儿也不赖。

“喏。”小彩一盘一盘递出来,花盼春先拿了一块,放在文贵妃嘴边立即换来她扭头避开,双唇咬得比蚌壳还紧,含糊喃着有毒有毒……

花盼春不以为意一笑,“妳瞧,我先吃,有毒的话也是我先倒。看着哦。”她咬下半块甜糕,是香软的雪花糕,一口咬开,糕香弥漫,在嘴里入口即化,甜甜香香,让人想再来一块。

文贵妃咽咽唾沫,双眼发直地看着另外半块雪花糕,花盼春笑得连眉都飞舞起来,雪花糕又送到文贵妃唇畔,这一回,文贵妃没有撇开头,让花盼春缓缓将雪花糕搁在她唇心,只要她张开口,就能尝到美食。

她终于受不住诱惑,吞下半块的雪花糕。

第二块雪花糕如法炮制,第三块亦然,每一样文贵妃吃进嘴里的,花盼春都先尝过了。

小爆婢端着饭菜回来,花盼春当然还是用这招“服侍”文贵妃。

不过情况并不相同,她扒了小小几口饭,再用调羹挖了一口喂向文贵妃,文贵妃却不肯开口。

“嘴巴张开呀。”哄小孩的绝招失灵?

文贵妃缓慢摇摇头,不松口就是不松口。

“刚刚甜糕吃太多了吗?”她不信邪,又尝了几口,再挖一口到文贵妃嘴边,文贵妃的回应一样是摇头,然后——

笑了。

鳖异的笑了。

“原本,要下手的对象并不是妳……”

花盼春听见文贵妃在说话,声音又浅又细,像是不打算让人听到,又像是故意在她耳边讲私密悄悄话。

“只是来不及,所以才将孩子交给妳,心想……除掉妳,或许能让皇上与七皇子反目,至少能使最接近储君之位的七皇子在他父皇面前失宠。没想到七皇子竟然偕同十七王爷叛变……啧啧啧,挡路的石,就该一脚踢开……”文贵妃轻笑地自顾自说话,但花盼春听得够明白了!

花盼春喉头像梗住了什么,张着嘴,好半晌无法成言。

从头到尾,杀人与被杀都是同一个人所策画,没有被害者,只有加害人——

“妳拿自己的孩子当赌注,想藉他的死来诬陷宁贵妃和李祥凤?!”花盼春瞪大眼问,身子一轻,人已被韶光扯护在他身后。

“若孩子是在七皇子手上断气的,妳说,皇上会怎么想?”文贵妃坐在地上呵呵笑着,眼神却一点也不温柔,燃烧着算计。

“妳没了孩子,也没有人能替妳争储君之位呀!到头来不是白忙一场?!”

“孩子再生就有,李祥凤挡在那里,就算我再生几个皇子也没有用!”文贵妃与她对吼,娇美的脸上只剩狰狞。

“妳——”

“我唯一失算的是……李祥凤那夜竟没睡在静梅斋。”害她扑了空,孩子却已事先喂了毒,等不到她抱着孩子往十七王爷的寝居。而花盼春正巧出现在那里,与其让孩子在她自己的手上断气而打乱计画,不如将计就计,藉花盼春之手,来设计李祥凤。

“所以妳老早就喂了孩子毒,算准了毒发的时间到静梅斋找李祥凤,根本不是要向他求救。”花盼春脸色凝重。

“如果孩子是死在我手上,我不但不能赖给李祥凤,想一并陷宁妃于不义的立场也没有。幸好那夜遇到了妳……不过也不能说幸好,妳坏了我的事,没了皇上,我还能有什么期待?”一切的后妃梦,全碎了。

最毒妇人心!

就只为了想要权力,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拿来利用!那孩子……死得多么凄惨,连她这个旁人都为之同情,为人娘亲,于心何忍?!

花盼春愤怒得想狠狠掴文贵妃一巴掌,她紧紧握着拳,好想一拳一拳揍向文贵妃该死的笑脸,一脚一脚踹上明明绝美无伦,却又心狠手辣的芙蓉脸蛋!

“韶光!让开!让我去揍她!”花盼春冲动地上前,马上又被韶光逮回来。

“妳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我这哪叫激动?!这是愤慨!不然你上!不要客气,教训她!把她捉起来过肩摔!再用拐子手打到她吐血!最后那一脚留给我踹——”她要替二十五皇子好好痛打这个失职的娘亲!

“呵呵……”文贵妃捂嘴,仍挡不住笑声流溢出来,听来刺耳又阴森,笑声由小而大,到后来变成仰天长笑。

气不过的花盼春抄起随手可及的茶杯丢过去,叩地砸中文贵妃的额头,成功终止吵嘈的笑声。

她实在很火大!杀了人之后不思反省,还有脸狂笑,欠打!要不是桌子椅子花瓶太重,她想丢也丢不动,否则文贵妃哪可能只是额上多出一小颗肿包了事?!

文贵妃双眼血红,瞪着花盼春,韶光戒备扣住剑柄,若文贵妃轻举妄动,他也会立刻斩杀她。

“你以为你保护得了她吗?”文贵妃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听见春雀暗地向我禀报妳要来看我,我就做好了准备。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发作了吧?”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发作了?!

“唔——”花盼春蓦然掩住口鼻,一丝血红缓缓从五指缝边滴落,她放下手掌,掌心全是鲜血。

“妳下毒?!”韶光狠狠转向始终伫在一旁的小爆婢。

“我……我是听贵妃的命令……我、我……”小爆婢抖不成声,将自己蜷缩在倾倒的桌子后头。

“妳送来的甜糕很好吃,我回敬妳的饭菜如何?那些白米可全加了毒药来蒸的,滋味也不差吧?”文贵妃笑着补上这句挑衅——

她也只能够补上这句挑衅,在她死亡之前,这句话成为最后遗言。

她被一剑削断脖子,脸上维持着胜利的笑靥,眼里存在着来不及闪过的惊恐,头颅滚落地面,一圈一圈滚动,直至碰到了华履,才停止下来。

李祥凤冷着眸,手里长剑蜿蜒着一条涓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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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盼春觉得四肢仿佛被人使劲拗折转动,她的十指剧烈扭曲了起来,不只是十指,手腕、手臂、脚踝、脚掌甚至是脸孔……强烈的疼痛……太强烈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她用尽浑身的力量在尖叫嘶喊——她以为自己在尖叫嘶喊,可是一开口喉头被源源不绝的腥血梗住,嘴巴鼻管都一样,她没有办法呼吸……

然后,她看到李祥凤。

他也正看着她。

“不……”咳咳咳。“不要看……”她想撇开头,但力不从心,连说话都变成折磨。

好痛好痛好痛……这该死的痛,这该死的痛!

她瞠圆双眼,将最后一丝力量用来大吼:“不要看我!”但是那丝力量仍只是细若蚊鸣,才出口,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更多呕出来的刺眼鲜红。

不要看她!不要看,这样的情境会伤害到他!快捂住他的眼睛,谁去捂住他的眼睛……不要让他看到她这副和他母妃死去之前一模一样的凄惨,不要!

李祥凤箭步奔来,将她攫住,她吃力抬起颤抖又疼痛的手,绣细的十指此时一指指弯折地像是一根一根被拗断,歪斜得不成样,仍只想着要为他挡住眼前的情况,不要让他瞧见。

“韶光!按住她的双手!”

“是!”韶光一时乱了方寸,但恢复极快,毕竟最该吃惊的人都没有慌手乱脚,他又哪来资格发怔。

李祥凤抱着她,扣住她下颚的长指探进她的嘴里,再将她的面部朝下,不让呕出来的鲜血阻挡她的呼吸,韶光则是将她想掩盖李祥凤双眼的手扣握在她的腰后。

“拿水来!去别的地方拿水来!不准用这园子里的任何一滴!”

“好!”小彩撑起发软的双腿,踉踉跄跄去提水。

“呕——”李祥凤挖在她嘴里的长指让她禁不住呕吐起来,不仅是鲜血,还混杂着半刻前吃下的雪花糕和饭菜。

她弯着身,痛得要将自己蜷缩起来,李祥凤却不松手,她哭叫出来,开始扭动身躯。

“王爷……”

“捉住她,但不要弄疼她。”李祥凤冷肃着神情交代,接着便紧按着她颈侧,指尖传来的力道大到让她无法忽视,她倔强张开眼,朦胧看着他扣在她咽喉上的大掌,仿佛准备使劲掐死她,助她解月兑,让她少受折磨……

这样好,不然真的太痛太痛,她忍不下去了,真的。

“皇、皇上!血……小姐她——小姐的腿间……”

“该死!”

花盼春最终只约略听见提水回来的小彩发出惊呼,以及李祥凤的咒骂,接着,她从痛苦中解月兑,完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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