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 终章(1)
作者:决明

曾答应过,偶尔,带她回陆路上去,呼吸新鲜空气,见见故乡发朋。

出口的承诺,总是要还。

蒲牢心里,忐忑,担忧,充满不安。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她再踏上这块土地,不希望她去忆起,在陆路上才能拥有的那些……

偏偏——

“我想回去走走、看看。”某一日,她主动开口,道出要求。回去。

自然是指,她自幼生长的家园。

再不情愿,蒲牢也只能点头,择期不如撞日,带着她出了海空。

蒲牢满脑子全是胡思乱想。

万一,她下一句说:我不想离开沇川……

万一,她说:我不想再回到冰冷海城里,我不走了。

万一,她开口求他了……

懊怎么办?

“蒲牢?”

红枣撩起帽纱一角,在浅绿色薄纱底下,脸蛋浮现忧心,轻唤他。

她不解,从站上海岸开始,他便心在不焉,双眉皱燮,唇不时抿撇,神色困扰,嘴里念念有词。

与她交扣的手,总是不自觉绞紧,把她握紧,掌心一片的汗。

他,不舒服得……很明显。

他快手拔下帽纱,拢平,确定它覆盖完好,没让旁人窥见她的容貌。

他们正乘坐轻舟,泛行于沇川河上。

舟上仅仅三人,船夫、蒲牢,以及她,即便如此,蒲牢仍是小!x翼翼,不许半点闪失。

他怕她会被故发认出,热络交谈起来,聊着他无法参与的往事,牵动她的思乡心情。

“你习惯这儿的懊热,是吗?”她拎起手绢为他拭汗。

比起龙骸城,沇川燥热许多,当头的炙阳,虽有稍偏,河畔楼影落入河面,带来些些遮蔽、些些荫凉,仍不及龙骸城的沁爽。

他摇头,没说话,还操着莫名的心。

两旁河畔,绿柳正翠,一阵阵微风,抚得细叶曼舞,一屋一亭、一树一石,两两相衬。

海中一日,人间一年,只是谣传。

她再回到这儿,并非已过十数年,她离开洗川快满一年,城里景致略有增减,瞧得出变化。

“那处水榭,先前好似没有……”红枣指向右边河畔的新建物。

那儿……记忆中是片草圃,不大,一大群毛孩子,最爱在上头打滚白天扑蝴蝶,夜里还能躺平赏着流萤。

“夫人以前来过沇川镇?”船夫划着桨,熟练而优哉。

“嗯……”她只能这般虚应。

她识得这位船夫,他姓胡,她唤他胡叔,他总爱跟她买两坛药酒,说是夜里喝一小杯,好睡。

“水榭是半个月前盖好的,下方是歇脚亭,小梯子上去,则是祠堂。”

“祠堂?”

“祭那些在沇川里失去性命的镇民,前两天,才又溺了个小女娃,娃儿入不了家祠,就送进这儿。”船桨拔水,声音清冽,掩住船夫的低叹。

当轻舟行经水榭之际,红枣双手合十,诚心一拜。

“这河啊,平时瞧它温驯,带走的人命还真不算少。

“沇川……仍会时常泛滥酞灾吗?”她问。少多了,瞧,以往这个时节,年年涨水年年淹,说也奇,就今年没淹,河水平得像面铜镜,还能出船做生意。”希望明年同样如此,川水宁静。

船夫笑声爽朗,续道:“以前相信河里有神,早晚对着沇川拜,求河老爷心花怒放,求河老爷大发善心,求呀求,求来的还是河水暴淹,现在,没人求了,反而风平浪静。”

“城里人……不再拜河老爷了?”

“哪有什么河老爷?”就是一只蛟嘛,大伙亲眼目睹,还看见那只蛟被龙神给香进嘴里。”

薄纱底下的眼,淡淡瞥向身旁男人。

胡叔若是知道,那条“天蛟龙神”正坐在他的小舟上,不知做何感想?

“夫人怎么听了……一点都不吃惊?”这件事他时常草出来说,当成神话故事一样,外地游客最爱听此类神怪,听完都会喳呼个好半晌,他倒是头一回载着这么……淡然冷静的夫妇。

一个,脸绷得好凶恶,浑身发散着“本大爷心情差,别来招惹我”的气息,让他连试图去攀谈都不敢。一个,面蒙都会好彻底,不知是貌似买仙,不想分人欣赏;或是貌若无盐,羞干见人?嗓音倒是清脆好听,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蛟耶,从河里窜出来!比镇东的豪华大酒楼,高出半层楼有!……您是不是以为我在胡诌呀?”

“不是,我听了嗯?很怕,蛟耶,世上真的有?”她很尽责,扬了一下声音,给了胡叔想要的“反应”。

“真的真的真的”船夫胡叔连说三次,头点得可猛烈了,“不过,中交也不算什么,那条火红色的龙,巨大威武——”

接下来,再多的描述,也不及红枣对“那条龙”的认识。

船夫胡叔开始叙述那一段,有河蛟、有龙神,还有迫嫁河神的苦命女子,交织而成的故事……

自己经历之事,由旁人口中听来,颇为新奇,那是透过第三人的眼所看见的情况,与实情多少有些出入。

例如,胡叔对于龙神吃完河蛟7没放过苦命小女子,反倒行径同样恶劣,强迫小女子投海,胡叔可是骂了好半晌,滔滔不绝呢。

“大家求龙神放过她,她完全不理,强硬坚持……都不知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大家事后哭了好几日,心里头,多难受呀……”

红枣不打断胡叔的说书情绪,静静聆听,偶尔点头,偶尔应声。

知道镇民们为她难过,她窝心,也自责。

她平平安安活下来,却无法捎来信息,让他们宽心……

胡叔的神情,分明仍在责备他自己……

“那位姑娘……不会乐见你们为她伤心、难过。”红枣希望镇民们皆能走出阴霆,可也仅能淡淡劝道。

“我们知道她不会责怪我们……她是个好姑娘,正是知道才更不舍,要是她还活着……多好……”胡叔大概也自觉感伤的情绪,会破坏客人的游兴,悲哀的神色一敛,不敢在脸上多做停留。

抓起颈上的巾子抹了把脸,将汗呀泪的全吮进巾布里,巾子一离脸,又是张热络的笑脸。

“老爷夫人您们瞧,那是沇川镇的钟楼,每日固定敲三响,一响是天亮,二响是正午,三响是歇工回家吃晚膳……”轻舟靠近的城景,胡叔立即介绍起来。

“胡……船夫大哥,请在前头岸边稍做暂停,好吗?”红枣在下一处河湾前,出了声。

“夫人,您要做什么?”

“我想买两块菜饼,它的滋昧教人好怀念……”

“您真内行”蒋婆婆的菜饼可算是沇川的特产呢。”胡叔操着轻舟,俐落轻松地将小船靠岸,还没泊妥,便先朗声道:“蒋婆婆,我船上客人要买圣饼,两块”

“马上来”

红枣更为熟识的面容——蒋婆婆包妥两块热呼呼的饼,步下河畔石阶,那速度令她险些惊呼,提醒老人家当心。

“慢点慢点,不急嘛。”胡叔也看不惯蒋婆婆一把老骨头了,还用跑的?!

“烫,小心草。”蒋婆婆递来菜饼,收下她给的饼钱。

“谢谢。”帽纱下,红枣热泪盈眶,看蒋婆婆老当益壮,只是发更白、背更驼,仍是心有感叹。

蒋婆婆一怔,这声音……

“走哆,夫人老爷,坐稳”胡叔木桨一撑,船再度离畔,顺水而下。

蒋婆婆脚步瞒姗,追了几步,不肯停下,目光牢牢地定在红枣背影,眯着眸,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蒲牢瞧向逐渐远小的蒋婆婆,她脸上的表情、眼中的泪光,还有似乎要出声,喊叫红枣姓名的迟疑,教他惊惊。

她似乎……认出了红枣。

蒲牢不由得收掌,将掌心间的她拢得更紧,像怕谁来抢走。

“来,尝尝看,很好吃的。”红枣草了饼,要喂他。

直到完全看不见蒋婆婆身影,蒲牢才收回视线,落在那块饼上,唇一抿,不甘不愿,咬了一小口。

菜的清香,饼皮的香气,充满嘴鼻。

“不怎么样。”哼,又大大咬上一口。

他死也不夸它好吃”

不要她为了这种饼,而动起念头,想留在这里”

红枣以为是饼的味道有变,草回来,也尝了一口,仍是记忆中吮指回味的好滋味呀……

或许,不合蒲牢品味吧。

毕竟,海与陆,吃食之物、料理之法,确实差异颇大。

她不强迫他接受绒喜爱,自己默默吃饼,品昧久违的饼香,吃得眉开眼笑,一脸满足。

船夫胡叔瞧见了,真替小夫人不值。

那大老爷的牌性,未免太糟了吧?”

从一上船,就摆起一副脸孔,活似谁欠了他十万八千两。

小夫人好几回与他交谈,他爱理不理就算理了,也是“哼、嗯,悴”之类的简短单音,小夫人肿气好,处处忍让、处处纵容,但胡叔这旁观者,快看不下去了!

在外头,连假装恩爱都不愿了,回到家,哪可能善待小夫人?!

他开始同情起小夫人了……

“莲开得好美,你快瞧。”小夫人对牛弹琴一般,指看一畦引河水种植的莲田,笑音满溢,可惜,大老爷属生,只眸了……不,是嗯了一声。

“回去煮些莲子汤给你喝,莲子好,清心益肾,健肿止泻,降心火。”

回去煮莲子汤?

这一句稍稍让蒲牢开心了些,抿闭的唇线柔软下来。

不为一碗莲子汤,而为她的“回去”。

意思是,她会跟他“回去”,对吧。

“船夫大哥,麻烦你,前头靠岸吧,我们下去走一段路,散心。”红枣说道,河岸两旁约数十尺便搭个木栈小道,方便船只停岸可上下般,木栈小道边,也正有人等着搭船。

“好的。”

胡叔照办,舟桨一摆,抛了粗绳,勾向前端的木桩,稳住船身,下船,要扶小夫人一把。

臭脸大老爷一把拨开他的手,位置一换,横档在中间,胡叔连她的衣角也沾不到。

他轻轻松松抱她下船,由摇昊的小舟跨到森栈上,毫不见狡猾颠簸。

动作很是俐落,但那张冷脸,让胡叔真的忍不住了。

“这位老爷,别怪我老胡多嘴,您对夫人的态度实在有待改进,两夫妻出来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不是挺好的吗?板张脸孔,对夫人不爱理睬,当心夫人一气之下,收拾包袱回娘家去。”胡叔并非咒人,而是说出最坏情况。

教训完蒲牢,轻舟载满下一批客,解开粗绳,又咄喝着上路。

“那只雄人类……是在教训我吗?”呆住的蒲牢终于回神。

“连胡叔都看出来了你的不悦。”她牵看他,走过木栈小道,踩上街砖,“你今日若不方便上陆,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只是说『想回来走走』,不是非今天不可,我能等你有空闲些,也有想游玩的心情时,再跟你一块儿来。”

她没有动怒,淡淡说看,认为他的不悦,来自于她的突兀要求。

“我……不是的……啧!苞那个没关系啦……”

“不然,跟什么有关系?”

她问,他却是抿嘴,不说话。

“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只要再一个地方就好。”她的口吻,有种“抱歉,请你再忍耐一下下……”的亏欠。

她步行的方向,牵动他的记忆。

七街,左拐,第二个转角……直直走再直直走……

当初,他走过相同的街道。

为了找到“红枣”。

上了半山腰,瞧见一间竹屋,新鲜的、晒干的、熏烤的,或是笑起来甜甜、抱起来软软的,都有。

那片绿荫,依旧青翠。

那丛间的果串,一样累累饱满。

他就是在这里,初见了她。

屋舍同样完好,由窗外望入,里头摆饰不变,似有人居住一般,整洁有序。

四周的药草圃,绿意然然,不见半果枯死,土壤仍微微带湿,杂草除得干净,药株长得极好,正逢花期的那些,开起了鲜妍的药枕。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座坟。

她卸下纱帽,走近细看,竟是她的坟。

写着她姓名、她生卒之年的衣冠家。

坟前,一盘素果,一杯清茶,一性快燃尽的清香,显示着,孤坟在此地,并未被遗忘。

“谁的坟?”蒲牢跟着凑来,看见墓碑之名,睦大了眸。

“我在这儿,已经是个死人了。”她不意外,但意外……镇民为她造坟。

亲眼见她投海的镇民太多、太多,她相信,他们事后出过海,寻过她,希望生能见人,死能见尸……

不知寻了多少回、失望了多少回,他们才愿意接受事实。

她再度环视她的家园,由这儿的一草一木,都能感受到镇民们对她的疼爱和怀念……

她,在沇川镇,短暂的一生,没有白活。

深深几回吐纳,嗅满无数草药的昧道,清芳熟悉,和着泥地气息,当做最后的巡礼。

“我们,回去吧。”

她说,准备戴回纱帽之际,看见他浓眉一动。

那神情,像惊喜、像讶异,像……

如释重负。

她看着他,一丝清明,一些领悟,如曙光,乍然而现。

“……你从上岸后,闷闷不乐,若有所思,意兴闹珊,不会是……闹别扭吧?”她试探问。

当他唇线一抿,一副“不打自招”的坦承,她知道,她完全猜中。

“你怕我……回了一趟流川,便不想离开?”她又蒙测着。

“你怎么知道?”他啥话都还没说呀!

因为,你太容易看透啦……

回顾他一路上的反常,终于获得了理由。

难怪,介绍沇川美景时,他不屑一顾,咕嚷:“哼,龙骸城美多了”

难怪,喂食沇川美食时,他嗤之以鼻,碎悴:“这有什么好吃?”

他就是故意贬低沇川,不让她心生眷念嘛。

这只龙子,真是……

她几乎失笑,不知该气,或是无奈。

“我从头到尾,没有这般想过。”最后,她笑着轻叹,蟒着摇摇。

不曾想过,踏上沇川,重新生活。

不曾想过,离开龙雕城,离开他。

真的不曾。

“回沇川,纯粹是对这块土地的怀念,希望回来,看看熟识的大家,过得可好。”她甚至连与沇川镇民重逢相认,都没有打算,“我不知道你会担心,若知道,我就回来了……”

“我是担心你『比较』,担心你后悔。”蒲牢一吁,也许是安心了,才敢坦白,“怕你『比较』食物,『比较』朋发数量,『比较』加快多寡——拿沇川镇和龙骸城两相较量,分出高低,然后决定……留在你比较眷恋和地方。”

怕她人类城镇的食物,多过于海城。

怕她在人类城镇所牵挂的朋发,多过于海城的小鱼两三只。

怕她对沇川,充满回忆……

“我不是说过,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当时那番表白,她可是鼓足了勇气,难道,他听过,便忘了吗?

“你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只是……”怕。

她用拥抱打断他的话。

“你呀,瞎操心。”口吻,无比爱怜。

双臂圈缠在他腰间,密密的,没有空隙。

她在他怀中,轻轻开口,“我若离开你,独留沇川,一定是因为你告诉了我,你不爱我,不要我腻着你、不愿再看见我,用着……对待儿香那样,冷淡的神色、刺人的口吻,教我伤心绝望,我才能割舍得掉你,走得头也不回。”

“不会有这么一夭”他的回答,如同此时的回搂,力道十足,几乎要将她揉进胸膛深处:“绝对不会”

虽然,男人的承诺,须用时间方能证明,并非靠着谁喊得响,谁就不会食言。

她却愿意相信他、愿意给他机会、愿意执他之手,共同去领受、去验证,他的保证。

“那么,你还怕什么呢?”

她的去留,取决于他。

他若待她不好,她才会走。

她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要留住她,就好好珍惜她、疼爱她,她会回应他的情意,毫无保留,反之,不纠缠,不死赖,永不相见,她做得到。

他,还怕什么呢?

她把选择的权利,交在他手上呀

蒲牢像是一口气吞下十几瓶定心丸,整个人稳稳当当,终于露出笑颤。

哼哼哼,他要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舍不得离开他,好到再也没有谁,能赢过他!

“再说了,我还想在龙雕城里,瞧瞧儿香和冰夷,到底会有怎样的进展呢……”她笑出声来,呵呵清脆。

那出冤家大戏,有得磨哩。

“冰夷真蠢,找个温柔可爱的女人,就不用吃苦头了。”蒲牢晒笑。

据小标孙们说,前几日,那两只家伙,好端端在药居外聊天,突然,儿香凑过去苛即勿冰夷的嘴。

吻完,冰夷都还没表示意见,儿香又是一脸青天霹雷,直拳挥来,差点打断冰夷的鼻梁……

看来,在儿香完全接受自己对冰夷的“异样情!障”之前,冰夷得多吃点补,练强壮一点。

“不知是谁,还曾嫌弃女人的温柔可爱呢。”她貌他。

“女人,还是温柔可爱点的好。”他现在很有感触了。

像她,刚刚好。

一点点温柔、一点点可爱、一点点勇敢、一点点固执、一点点傻劲,全部加起来,就足够了。

“还有,龙骸城的食物,我讨厌,龙雕城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日后,或许更会有新同伴加入……鱼姬,延维、还有,参娃”她的眼睛,随着最近两字的精神抖擞,晶亮起来。

“你干嘛这么崇拜那枝参?”蒲牢想起这件事就很无力。

没错,红枣崇拜着参娃,非常、非常的崇拜……

让那枝小参,鼻梁都快顶上龙雕城的屋瓦。

“你不懂,『灵参』对我们皇甫世家而言,是神一样的存在”红枣的神情无比草敬,提及参娃,只差没屈膝下跪,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对啦,他真的不懂,不就是一根成精的植物吗?

“医书里,记载了太多灵参的神迹,我没料想过,这一生,竟有幸与灵参相识,还握过她的手,跟她做朋发……”这是身为医家儿孙求之不得的奇

说到灵草呀、仙药啊,她便一脸容光焕发,他连吃醋都嫌懒了。

“是是是,灵参好,灵参妙……”不同她争论了,她欢喜就好。

他接着她的肩,她环着他的腰,绿菌上的影子腻成了一块儿,仿佛单翅便无法飞翔的比翼之鸟,必须两两双双,才能翱翔。

她与他相伴的决心,有多强烈,蒲牢很迟钝,或许还未发觉,但红枣不同,她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昭然若揭。

魟医调制的长生之药,她已饮下,舍弃了几世轮回。

只为,留在他身边。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源自于月复内,那小小的心跳,微细、规律,却真实存在着。

魟医说,人类怀上龙胎,活着生下龙子的可能性……零。

不仅是怀胎时间,孕期长,相较对人类的十月怀胎,那段时间,确定长得惊人。

再加上,龙子幼胎的体型,为人类胎娃的数十倍大,母体要能承受,不能单凭毅力或奇迹。

长生之药,能普她背负起这项重责大任……

望向蒲牢灿烂笑颜,开心得毫不遮掩,她随其浅笑。

罢了,先不说。

否则爱操心的他又要胡思乱想,钻起牛角尖,甚至去找魟医麻烦——如果,让他知道,魟医打算待时日成熟,剖开她的肚子,取出龙胎,再缝合……

她怕,先被剖成两段的,是魟医。

上回,魟医好心为她医治无泪之疾,让她泪眼汪汪了好几日,急疯的蒲牢,差点把魟医给片了煮鱼粥……

所幸,魟医事后百般观察、诊治,确定她无恙,发誓她玉体安康、头好壮壮,没有半点后遗症,才免于遭蒲牢痛宰……

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一回,也不好再让魟医太快面对狂暴的龙子。

暂且先瞒着蒲牢吧,呵呵。

现在操心,还太早了。

她由着他,将她抱起,回返那处湛蓝广阔的家。

皇甫红枣,在陆路上,已成黄土一杯。

在海底深处,展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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