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第四章
作者:兰京

“请妳暂时别搬离我的房子,小玉儿。”

天底下很难见到这么委屈挽留房客的房束--而且这房东还不收钱。

暗玉薄凉挑眉。“是方司真要妳这么做的吗?”

美艳绝伦的房东垂眸轻叹,风情万种得令咖啡店临街大玻璃外的路人呆然驻足,憨痴瞻仰。

“老实说,的确是他昨天半夜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妳这么急着要搬走的事。”青葱玉指不时拨开顶上小髻弹出的鬈曲发丝。“但是挽留妳并不是出自方司真的意思,而是我自己的意思。”

“妳的房子这么好,房客应该不难找吧,还有房租可拿。”

不是傅玉故意耍冷酷欺负人,而是面对教会首屈一指的超级大美女,她就忍不住使坏。没办法,外表比不过人家,起码比恶劣她铁定赢得过对方。

“我买那间小套房的目的,只是想逼自己有钱。”用房贷来培育定期储蓄的美德。“但是我没想到房子买了不住,会惹来那么多麻烦。”

“喔。”哎,好吧,看在人家免费收留她的份上,就客串一下心理医师吧。“是什么麻烦咧?”

“我哥还有我那两个北上读书的堂弟,三不五时就擅自跑到我的小套房去。不是约朋友一起在那里打麻将,就是吃火锅打电玩看漫画,整间屋子搞得乱七八糟臭气冲天。一上回进到自己小套房里,不慎踏倒地上乱丢的啤酒罐,霎时蜂拥而出的一窝黑蝇,吓得她叽哇乱叫。“我每天替这些臭男生打扫一起住的老家就已经受够了,我没有办法容忍他们侵犯到我自己的小套房。可是我再怎么警告他们也没用,唯一可以挡住他们的办法就是--”

“把房子租出去。”

“对!”宾果,这主意很赞吧。呵呵!

暗玉百无聊赖地忍住呵欠,好人做到底,努力不扫对方的兴。

“但我并不是真的想把房子租出去,因为我有时还是想回套房小住一下。如果租出去了,我等于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没有。”

“所以,与其说妳是把房子免费租给我,不如说是收容我在妳那里帮忙看房子。”

“嗳。”真不好意思……“所以妳突然搬走的话,我会很伤脑筋……”

博玉疏离撑肘托着小脸,冷睇对方的尴尬笑容。

真搞不懂,为什么教会里总有这种憨到很欠扁的滥好人。只差背后两只翅膀,头顶一盏光圈,就可升格做天使。她自己就活得踏实多了,贱人贱忘,从没竞选十大杰出青年的野心。三不五时,最爱发挥小头锐面的精神,感受一下自己粗俗有劲的生命力。

没有她的卑劣,哪衬托得出别人的高贵,哼。

就是不爽当好孩子,怎样?

“我并不是说,我想回小套房的时候妳就得离开!”美艳房东惶惶解释,生怕误会。

“我只是有时想静静一个人想事情,而妳又是满安静满独立的人,平常在教会也很少会硬要拉着人陪妳聊天。所以如果真有这种时候,妳只要借我一个角落待着就可以。”

“好说。”拜托别再效法传统苦情本土连续剧女主角那样卖弄善良了,会害她皮肤过敏。好痒……“这样吧,如果妳要回小套房住,妳就通知我一声,然后小套房的卧室归妳用、客厅归我用,妳高兴在里头躲多久就躲多久。我不会去招呼妳,也不敲妳的门,就放妳自生自减,OK?”

“好好好!”这实在太棒了!

笔作优雅的傅玉,差点喷出正在小啜的咖啡。

美艳房东的兴奋挺身,害得胸前衬衫扣急遽紧绷,几乎弹爆,包不住佳丽饱满的豪乳。

可恶……她原本对自己的身材还有点小骄傲,可是跟这重量级的性感天王比起来,她的骄傲真的满小的……

“所以小玉儿妳会继续住下去啰?”

“嗯。”反正那时说要搬也只是冲口赌气,根本没想过自己到底要搬哪去。

搬到公园里?骑楼下?游民收容所?还是警察局?

“太好了。”呼,总算保住她的心肝小套房。“我最近要伤脑筋的事太多了,实在很需要一个地方白闭一下。”

“喔。”

房东小姐殷殷切切地冲着她直笑,盈满期待。

两人对望。笑的照笑,凉的照凉。

半晌过后,傅玉投降。

“请问妳是在为什么事伤脑筋呢?竟会伤到想自闭。”快快告诉她吧,她好想知道喔。呵啊……好困。

“其实……也没什么啦。”玉手娇羞地把乱翘乱弹的发丝掠往耳后。“只是……”

“感情的事。”

“妳怎么知道?!”太神奇了!她甚至说都还没说,小玉儿就料到了。

哎……“跟妳男朋友怎么样了吗?”有点小饿,再点个冰淇淋松饼跟蓝莓贝果吧。

“他呃,也、也不算是我男朋友。”

“服务生,麻烦一下!”小手招招,回头笑笑。“我在听,妳继续说。”

“正确的说,是我以前暗恋过的人回台湾了。他他、他对我的态度很积极,可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想追求我……”

“喔。”

“我不太敢跟教会的朋友聊这件事,因为他也有到教会来,但是……”红透的娇颜,泄漏些许失落。“我实在很想找个人谈谈,不然我觉得自己好像快……”

“我还要加点一份低咖啡因的焦糖玛琪朵,妳呢?”

“不用,谢谢。我很担心的是,万一他对我只是单纯的友善,我心里对他的旧情却死灰复燃,那该怎么办?因为我在这件事上的处境很糟糕;他交往过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喜欢过的异性却只有他一人。妳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就这样,咖啡松饼和贝果再一份,谢了。“啊,服务生,还有餐具请帮我拿两份来。”

“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真惨。”

“啊?”

“没事,请继续。”

才说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超级大美女,翻江倒海似地娇柔倾诉了两个多小时。傅玉吃也吃完,喝也喝完,指甲也玩完,餐巾纸也折完,了无生趣地不知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玩。

“我知道通常初恋都不会有结果,但就算做了心理准备,好像也没什么用。被伤到还是很痛。而且……好像打了某种疫苗似的,除了他,我对其他异性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免疫。”

“对不起,我可不可以……”

“早知初恋对我的影响会这么大我就……呃?妳又要去上厕所吗?”

“不是,是妳的头发。”小髻旁乱发四散,看得她手好痒。“妳介意我动手帮妳整理一下吗?”

“请便请便!”不用客气。“所以我不打算太快再放出自己的感情。被伤到一次就够蠢的了,我可不想再被同一个人再伤一次。虽然他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但我真的怕了……”

又怕,又被吸引,又防备,却又受伤,又想逃,又深深陷溺。这不是理性问题,无法用逻辑处理。无法定夺是非,判断好坏。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出借耳朵而已,自己找乐趣。

扁阴似箭,岁月如梭……

“啊,时候不早,我们该到教会去了。”

房东小姐不小心瞄到窗外夜色,才想起大家约好周末在教会彩排的婚礼。呵呵,聊得好满足喔。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聊了一个下午。”

是啊,她自己也没想到……傅玉瘫在椅背上,呈重度智障状。原来房东小姐所谓的聊一下,是以六小时为一单位,一下就由午餐聊到晚餐时分。

“小玉儿!”

暗玉霍然惊醒,弹身而起。

“什么什么?”哪里出现蟑螂,还是掠过鬼影?

“妳太厉害了!”房东小姐望着被黑夜衬如镜面的临窗大玻璃,对着自己的反影惊异赞叹。“妳是怎么梳出这么漂亮的发髻?”

她跟自己这头骄蛮顽劣的鬈曲长发奋战二十多年,屡战匮畋,再强悍坚固、风雨无阻的定型液或发胶等威震天下的美发产品,全都对她这头强力弹簧无能为力。小玉儿却办到了!

房东小姐乐翻天,一路兴奋雀跃地夸赞到教会。

暗玉则是累翻天,一路行尸走肉似地荡到教会。

好想回家睡觉。从昨晚就一直忙乱到今早,折腾到现在,呵啊……

蓦地,呵欠到快飙泪的倦眸骇然大张,小手忘了捂好嘴巴,顿时扁桃腺给人看光。

“晚安,傅玉。”

小人儿剧烈爆咳,连连却步。

“小心。”

方司真一掌温柔抚住她背后。巨掌厚实炽热,大到显得她的背脊格外纤细,手心深处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却收束得极为巧妙,恰到好处。

“你咳,怎么也来彩排?”早知他会显灵,她一定闪人。“你也认识明天下午要在这里结婚的新人?”

“我不认识。”

“那你来干嘛?”

“观摩。”

“你也要结婚了?”

“不,我是带朋友来实地观察教会婚礼所需要的小型乐团,会以什么方式呈现。”

好家伙,居然偷她的创意!“不错嘛,你也会热心到想要组婚礼乐团,啊?”

“司真,大门这里很多人要进来,不要堵着聊天。”旁人冷道。

“等一下。傅玉,这位是我朋友谭尚之,是大提琴的好手。”他将俊伟的旁人拖到她跟前,形同两只大恐龙睥睨-只小老鼠。“我极力推荐他加入妳的小乐团,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有琴。”

“他有没有琴关我--”

“我本来有替妳找到一位会拉大提琴的姊妹,可是她没有琴。”

“那又怎样,去租不就得了。”

“钱谁付?”

“……”

“妳既然把小乐团定位在不收钱的热情相助上,就最好避免涉及财务。”

也对。“但是这关你--”

“我们进去谈,副堂目前没人使用,我们到那里再说吧。”

“等一……喂!”

抗议无效。

莫名其妙!他没事又跑到教会来拖着她干嘛?而且他的笑容超诡异:亲切和乐得彷佛昨晚在他住处的那场争执从没发生过。

但是她不想见他!昨天才惨遭他当面掀开连她都讶异的感情底细,她处理自己的错愕和难堪都来不及,哪有心情再去面对这凶手!

“方司真,我警告你--”她尽量好声好气。

“我绝不越权。”抵达空旷的副堂,他立刻展掌投降。“小乐团仍由妳主导,我会严守提琴手的本分。”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

“要进行测试吗?”他笑得好不灿烂,魅力四射。“我有把琴和昨天的那些谱带来,尚之也带他的琴来了,全都放在我车上。”

他悠然一抛钥匙,那个叫尚之的冷血帅哥懒懒接过就脸臭臭地离去。

“方司真,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够了!”外人一走,她马上开炮。

“我为我昨天的鲁莽道歉。”

“道什么歉啊!”

“关于感情的事--”

“谁跟你谈感情的事啊!拜托你别那么婆妈,昨天大家那样讲开不是很好吗?不谈感情,还不是照样可以做朋友。”而且安全得多了。“既然是朋友,就讲义气,不要再跟我讲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现在早就不是你的相亲对象,你顶多只能把我看做是哥儿们。你会跟你的哥儿们谈感情吗?!”

厚重的镜片冷光一闪。

“总之,妳不希望我再提这两个字就是。”

“不错嘛。”小脸大摆流氓样。“很高兴你终于听懂人话了。”

“好。正如妳所说的,既然纯属朋友,就得讲义气。”

“是啊是啊。”搞定,走人。

“那妳什么时候替我介绍相亲的对象?”

脚步一怔,森然转向。“什么?”

“妳昨天临走前不是说,会替我介绍合适的对象吗?”

她警戒地瞇起狠眸,严严审析。这家伙,笑的时候比不笑时更要防备。

“妳会很讲义气地实践妳的承诺吧?”

少给她笑得那么无辜。

“我也是。我会照妳给的建议,好好加油的。”大掌一伸,展现友谊。“我们各自努力吧。”

她愣住,对于他轻松自在的改变,不能说完全没有打击。而且还是被自己的随口提议打击……

原来,要换一个相亲对象这么容易、这么便宜。对象是不是她,似乎根本不要紧,只要有个对象就行。

僵呆的小子,与他相握,彷佛两国建立邦交,达成互惠协议。

真奇怪。现在局势完全照她的意思走,他也展现了高度的配合,为什么……却觉得空空的?刚才明明还很烦的说,一看到他就浑身发火。这下人家不烦她了,她怎么反而……

“妳这么帮我,所以我帮妳也是应该的。”他一面白在聊天,一面接过尚之搬来的乐器,开箱整备。“小乐团的事,也不尽然是帮忙而已,其实也是我想找回以前学乐器的乐趣。”

“喔。”她一径垂望手心,不明白他为何一下握得那么热切,一下又抽得那么绝情。

“而且,妳给了一个不会很有压力的明确定位。”

“啊?”抱歉,她现在的脑袋有点……

“我们是以诚意帮忙人家,不是为金钱,也不是靠技术。”他陶醉地裯着音,很难说只是陶醉于音乐,还是陶醉于这样的心情。“所以我会尽力调整时间,配合妳的练习及正式演奏。”

“你想得美。”尚之冷冷自语。

“不过我和尚之毕竟都不是科班出身的,平常练习也不够,可能与妳预期的效果会有点差距。”哈哈哈。

“你废话好多。”

敝了。这个尚之,干嘛老吐司真的槽?

“妳要测试哪一首?”

“呃?”整迭谱递给她做什么?

“我统计了一下教会婚礼常用的曲目有三类:古典音乐、教会圣诗和新近婚礼伴奏曲,技术上的难度排序也差不多如此。”讲着讲着,就径自转头和大提琴协商起来。“直接来最难的怎样?古典里面也有比较容易掌握的……你背了吗?我OK。好,那就D大调卡农试试看。”

“可、可是我想听诗歌……”

她还来不及申诉,突然就被流水般泉涌的音色慑住。水势倾泄而下,流畅清灵,刺激到了人类最微妙精巧的心弦,产生共鸣。

若钢琴的呈现着重在音色,弦乐的呈现就着重在音准。他刚刚还笑说自己不是科班出身、练习不足,可是拉出的声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没有想到会这样,也没有防备,就被自己意料外的优美旋律正面冲击,全然陷溺在透明缤纷的玻璃海。

声部间的对话,像在歌唱。层次丰富、厚实,却又精准、华丽。有着成熟的稳重,又有内敛的热情。强烈的魅力,把她的灵魂霍然攫去,迷眩在璀璨流泄的音韵里。

原来,幸福是可以感觉的。

她不知道幸福的定义,此刻却觉得好幸福。

小提琴在他的掌握中,看起来格外娇小,却不断被他诱出不可思议的温润旋律。像丝绸,像天使翅膀的羽毛,像春天第一道拂过山谷清泉的风,像云朵的蓬软边缘,像清晨带着露珠的幽兰芬芳,像她酣然沉溺在雪白枕头上的梦……

一阵热烈的掌声,粗鲁惊破她的悠悠幻想。

“太棒了!妳们是明天婚礼上要演奏的乐手吗?”

“怎么不到大堂去彩排呢?”却躲到副堂来。

“耶?那不是司真吗,你居然会拉小提琴?”

氨堂门口挤满一堆被乐声吸引而来的人。大伙放着大堂该进行的彩排不管,都涌到副堂这里凑热闹。

“对不起,我们这只是私下练习。”傅玉娇声娇笑地用力带上沉重门扉。“请大家回到大堂彩排吧。”

“这不是明天婚礼要演奏的啊?”

“不是。请回到大堂准备,谢谢。”靠,这扇门是铜墙还是铁壁?有够重!

一只巨掌横越她头顶,稍稍施压,门扉就全然隔开人群,安稳护住氨堂内的二人。

“你们……还不错啦。”她硬从震撼中挤出悠哉游哉的笑容。

“会吗?”方司真错愕垂睇。“我还以为妳会拚命数落我们拉错的好几个地方。”

毕竟她是这么要求完美的精致女孩。

拉错了?!“我、我不希望一开始就苛求过高,打击士气。”

“非常聪明。”他无法不对她的慧黠表示欣赏,咧开难得的笑容。“鼓励会比批判更有正面效应。”

“是啊是啊。”

“笑得好僵。”

“尚之。”

“没关系。”她反倒贤慧起来,阻止司真的冷冽警告。“还好我只是笑得僵。要是像某人那样手指很僵,那才悲惨呢。”

“既然如此,何不让我们听听看妳的手指有多灵巧。”尚之以下颚比向副堂钢琴的方向。“去啊,我们洗耳恭听。”

“噢,我还以为你们是很有诚意地来让我听你们的演奏程度。搞半天,原来只是上门踢馆的呀。”娇眉轻挑。

“不是的,傅玉。尚之他因为--”

“不要紧。如果你们是来挑衅,想要一较高下,我可以直接认输,不会跟你们争风吃醋的。”人家可是泱泱大度得很。

“没实力的人,当然只能耍嘴皮。”收工!

这家伙臭屁个什么劲儿?!

“尚之。”司真深叹。

“你既然害我连难得的休假都没办法好好睡个觉,就最好别让我白走一趟!”他向来痛恨这种毫无效益的沟通。“你说这小乐团是她发起、她筹划,但我从一开始看到现在,看到的是她完全在状况外。请问她是来真的,还只是说说好玩?”

“我--”

“她是认真的。”

“拿出证据给我看!”

他凶什么凶啊?“我又不是--”

“司真,我不反对你努力讨好女人,但要讨好有价值的女人。你若很确定这女的就是你要的对象,好,我豁出去了陪你挨到底。如果不是,恕我不奉陪你救世济人的伟大志向!”

“你不需要迁怒到傅玉头上。”

“这不是迁怒,而是女人都只有一张嘴,光说不练!”

“谁说我没在练?”哇咧既然这么欠扁,干嘛不早说?“你要听我弹哪一首?两只老虎、生日快乐、哥哥爸爸真伟大,随便你挑!”

尚之受不了地鄙笑,斜睨司真。

“错在你,不在傅玉。”

“什么?!”针锋相对的两人,首度发出统一宣,同声怪嚷。

她听了这话确实很爽,但是也太匪夷所思。司真跟这混帐感觉起来明明是拜把死党的说,为什么会这样出卖他?会不会是因为她这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绝世美貌……

“傅玉,尚之其实实力很好,只是心态上需要调整。与其说我是来找他一起演奏,不如说是找他一起来学习。”

“跟她学习?”他呸!“你自己去不耻下问吧,我要回家睡觉了。”

“尚之,那我们这辈子真的会没女人要。”

暗玉大惊。“你们是gay?!”怪不得这么帅又这么怪!

“还没。”司真展现极致修养,莞尔开导。“不过我跟尚之若再继续这样被女人甩下去,我会郑重考虑的。”

“小心艾滋病。”

“谢谢。”

“司真。”尚之突然一反先前敌意,亲昵勾搭起好哥儿们。“那我们就努力试试看吧。”

“什么?!”另外两人怪声同唱。

他玩真的?

“对啊。”他故意勾紧司真的颈窝,脸贴脸地朝傅玉好笑。“我们就努力在这个小乐团里,学习调整我们的心态吧。”

“我说的是人际互动的心态。”

“那当然。凭我们的实力跟外貌,加上这么热心助人的诚恳,简直前途无量。”不知多少胭脂粉黛、侠女奇才会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你少恶了,我筹备婚礼小乐团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替你作秀。”少把它当个人演奏会来看。

“动机不错。不过实力太差,动机再好也没用。”哼哼,看她那副逞强样,就想践踏。“妳被挤出婚礼小乐团,也是迟早的事。”

少来,那可是她发起的!虽然尚未成型……

突然间,刚才他俩演奏时吸引的人潮令她心头一惊。

“尚之说的也有道理。傅玉,妳既然决定要弄这个小乐团,自己的实力就得多加强,不然小乐团里的成员素质若是太悬殊,出来的声音会很不和谐。”

“那、那还用说。”

冷汗暗暗狂泄……她是很得意于自己超赞的点子,可是没想到这梦想实践起来,会这么霹雳……

万一愈搞愈大,下不了台了该怎么办?

“小玉儿。”大门微开,房东小姐探头一笑。“不好意思,方便和你们谈一下吗?”

“请。”男土们开门躬身,温柔询问。

“有什么事吗?”

哼,猪头两只,见到美女就变得人模人样。

“刚才新人的家长在外面听到你们的排练,非常欣赏,想问你们有没有可能在明大的婚礼中也演奏一首,聊表祝福?”

未演先轰动了?

猪头双人组雄心大振。傅玉吓得鸡飞狗跳,却仍一派孤高,坚决跩到底。

“没问题吧?”尚之大势已定地照会哥儿们一声。

“我没问题。”今晚全曲再走个一两遍就行。“妳呢?”

她?!她哪可能……

“你们是哪个乐团的啊?”房东小姐笑得艳若桃李。“怎么被小玉儿请来的?”

“我们?乐团?”尚之的冷脸顿时漾出温暖笑靥。

“尚之是被我拉进来的。”方司真淡淡解释。“而我是跟傅玉……小玉儿同一个小组的。尚之跟我都只是玩票性质,没到科班人才的水准。他之前和我是脑神经外科的同事--”

“现在不是了。”尚之讥诮更正。

“你们都不是专门学音乐的?”房东小姐大惊。

“看来要是哪天我失业了,可以改行去街头卖艺,搞不好收入比当医师还高。”

“而且不会有病患家属来抬棺抗议,也不必担心要为哪椿医疗纠纷应讯出庭。”

方司真语重心长的哀叹,引来另一波嘻笑间的医疗八卦,三人串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傅玉的存在。

他们谈的领域,她啥也不懂,也切不进去。他们对房东小姐的态度,也全然不同于对她的态度。

他们的平均学历比她高,身高比她高,能力比她高,收入比她高,艺术层次比她高,人格成熟度比她高,善良热诚比她高,生活水准比她高……血压也比她高啦,胆固醇也比她高啦,报的税也比她高啦,将来的丧葬费也比她高啦。

大家统统去死吧!

别以为她会羡慕,才不屑咧。也别以为她会被这种排挤态度伤到幼小心灵,哇咧她心脏功能可是超健壮的。更别以为她会沮丧失落像个苦命可怜的小媳妇,笑死人,与其跟她哈拉艺术或医术,还不如跟她研讨日本最新流行的小脸化妆术。

“所以我跟尚之都是各自读谱,刚刚才第一次尝试合奏……傅玉?”方司真眼角一闪,立刻警觉。“妳去哪?”

“大便。”

这个笑话有点难笑,她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

但也没人觉得她是真的要排解。

气氛顿时难堪。

“我们很快就能定案--”

方司真才伸掌拉住小人儿背影的手肘,倏地遭她厌恶抽离。

怎么了?他不懂。大家这么努力地替她打关系,拓展通路,她反而走人,毫不领情。这又是哪里出问题了?

“小玉儿。”房东小姐柔声圆场。“妳的小乐团明天可以参与婚礼演奏吗?”

“她行不行,我不确定。”尚之淡噱。“但是我跟司真绝没问题。”

这就是实力的差别,拗脾气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是……”房东小姐超尴尬。

“这是傅玉主导的小乐团,一切决定,由她作主。”方司真坚持唯有她说了算。

尚之又呕又好笑。“好啊,那让她说啊。到底OK不OK?”

“小玉儿……”

她鼻尖就对着门板,森然静默。等到尚之都快大发牢骚了,才冷冷回瞥身后人群。

“我们不参与。”

群雄抗议。

“那是妳自己不行!凭什么公报私仇地拖着我们也不……”

“傅玉,妳不需要这么计较……”

“怎么样?”娇颜凛冽挑衅,一副坏女人昂首汊腰状。“你们书读那么多,学问那么大,却不知道小心眼是什么意思吗?”

“小玉儿,妳误--”

“那就回家好好查字典吧。”

砰地一声摔门巨响,全体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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