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的家務事(上) 第7章(1)
作者︰梅貝兒

當雷天羿蘇醒過來時,只覺得後腦勺有些鈍痛。

「爺醒了?」阿保上前查看。

他想到什麼,猛地坐起身。「我……怎麼會躺在床上?夫人呢?」

「爺的頭上挨了一棍,幸好只是皮肉傷,並沒有大礙,不過也昏過去好幾個時辰,如今都辰時了……」阿保始終不敢提及夫人的事。「爺應該也餓了,小的去端些吃的過來。」

「夫人呢?」雷天羿掀被下床,又問了一次。

阿保連忙取來袍子。「夫人……夫人她當然在瀟湘院了。」

「我昏過去之後,她一定又挨了棍子……」雷天羿打算親自去看她。

「徐太醫要爺多休息——」

「讓開!」他必須親眼確定妻子沒事。

就在這時,長公主大駕光臨。

「看來你已經沒事了?」

雷天羿艱澀地啟唇。「……母親。」

「敢違抗本宮的意思,就得承受後果,不過徐太醫也說只是小傷,將養數日就會消腫去瘀。」長公主拉長了臉道。

他深吸了口氣,抑下怒氣。「是孩兒不願納妾,與娘子無關。」

「你們夫妻感情這麼好,本宮也覺得欣慰,你們還年輕,就算孩子沒了,很快就會再有……」見兒子滿臉怔愕,她似笑非笑地問道。「原來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雷天羿嗓音微顫。

長公主嘆了口氣。「原來她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居然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娘到底是怎麼當的?」

這番話讓雷天羿全身憤怒地顫抖。

看著兒子兩眼發紅,彷佛要吃人似的瞪著自己,長公主反而開心地笑了。

「她會有這種下場也是自找的,有哪個當妻子的會不許丈夫納妾?她沒有被休就應該感恩戴德。」

「啊——」雷天羿從喉嚨深處發出怒吼,作勢沖向她。

阿保大吃一驚,撲上去抱住他。「爺!不可以!」

他的理智已經被怒火吞沒。「滾開!」

長公主似乎也被他發狂的模樣給嚇到了,連退了好幾步。

「長公主小心!」兩個老宮女嚷道。

阿保使出吃女乃的力氣緊緊抱住雷天羿的腰,就怕他真的闖下大禍。「爺要冷靜……爺……想想夫人……她現在正需要爺的安慰……」

想到失去孩子的妻子,雷天羿又發出一聲似哭似吼的叫聲,就這麼跪倒,兩手撐在地,自責沒有保護好她。

老宮女一臉憂心忡忡。「長公主,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不敢對本宮怎樣的!」長公主冷笑一聲,只要他的生母還在自己手中,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名老宮女吞了下口水。「可是國公爺像是瘋了似的……」

長公主上前幾步,睥睨著雷天羿,看來該適可而止,否則真把人逼急了,對自己也沒有好處。「本宮很遺憾會發生這種事,不過孩子還會再有,也用不著這麼難過。至于小妾的事就算了,免得人家說我這個婆母心眼壞,專門欺負老實媳婦,你就好好地安慰她吧。」

雷天羿仰起頭,目皆盡裂地瞪著她。

「本宮都已經做出退讓了,你還想怎麼樣?」長公主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好了!咱們回去吧!」

兩個老宮女戒備地看了雷天羿一眼,這才跟著主子離開。

「爺!」阿保趕緊上前,伸手扶起他。

他一把甩開,自己站了起來,兩眼依舊怒視著長公主離去的方向。

阿保只能嘆氣,自己不過是個奴才,盡避同情,卻也無能為力。

待雷天羿整理好情緒,便立刻前往瀟湘院探望小產的妻子。

春蘭最先發現他的到來。

「見過爺!」

雷天羿恍若未聞,徑自走進內房,就見妻子坐在床上,正在喝著剛煎好的湯藥,心跟著抽痛著。

冬昀臉上沒有淚水,只是有些憔悴和蒼白,看到他進來,關心地問︰「相公頭上的傷要不要緊?」

「只不過是皮肉傷。」雷天羿多希望她能對自己發脾氣,甚至拳打腳踢,這樣心里也會好過些。

冬昀將喝完的碗遞給桂花。「你和春蘭先下去。」

「是。」桂花接過碗,走出內房。

春蘭原本還不肯,就是想留下來听他們夫妻在說些什麼,好在長公主面前力求表現,不過硬被桂花拉走了。

听到門扉關上,雷天拜走上前,在床沿坐下。

冬昀想要開口跟他道歉,畢竟是自己沒有經驗,連懷孕了都不知道,才會導致流產。「相公……」

「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滿懷內疚地將妻子擁進懷中。

冬昀將臉蛋偎在丈夫胸膛上,對于失去孩子這件事,還沒有太真實的感覺,就算想哭也哭不出來,只覺得很對不起死去的孩子。

雷天羿抱緊她,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畢竟光用言語無法撫平失去孩子的那份哀傷,他只能收攏雙臂,以行動表示。

此時此刻,他緊閉的心扉終于為妻子敞開,所有的感情和心思都毫無保留,已經不需要有一絲隱瞞或壓抑……

就在這一剎那,冬昀發現自己「看到」了。

「喝!」終于可以「看到」,她本該高興才對,可腦海中接收到的訊息卻讓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全身跟著僵住。

怎麼會……

她「看到」雷天羿手上握著一把匕首,上頭沾滿鮮血,正由高處俯視下方,接著畫面往下移動,只見地上的血泊中倒臥著一個女人,兩眼睜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會被自己的兒子殺了。

這個女人的身分,她絕對不會錯認。

「不可以!」冬昀失聲大叫。

「什麼事不可以?」雷天羿松開臂彎,垂眸看著她。

冬昀一把攥住他的領口,蒼白著臉吼道︰「不可以殺她!听到沒有?就算你再氣她、惱她,甚至恨她,她還是你娘,絕對不能殺了她……」

「她不是!」雷天羿對妻子不再有一絲懷疑,他相信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不是什麼?」冬昀的腦子還沒轉過來。

他的口氣中含著鄙夷和恨意。「她不是我的生母。」

聞言,冬昀不禁張大嘴,滿臉驚愕。

雷天羿嘆氣,終于可以說出這個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身世之謎。「其實我是小妾所生的庶子,並不是她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冬昀嘴巴一開一合,直到找回聲音。「原來你們不是親生母子……」

他哼笑一聲。「依她堂堂公主的身分,豈能容許自己的駙馬納妾?我爹只好把鐘愛的女子偷偷養在外頭,結果還是被她發現了。那時我的生母正好有了身孕,她居然私下串通太醫,對外宣稱有喜,等到臨盆那一天,就派人把剛出生的我搶去,假裝是自己生下的……」

冬昀努力消化听到的訊息。「那你的生母呢?」

「被那個女人藏起來了。我爹在萬念俱灰之下,最後服毒自盡,他可以用死亡來逃避,我卻不能。就在我五歲那一年,那個女人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告訴我,我不過是妾生的庶子,身上沒有一滴皇家尊貴的血緣,有的只是卑微、低賤,還故作好心的讓我和生母見上一面,然後滿臉笑意地欣賞母子被迫分離的場面,為的就是要警告我,若是敢不听話,她就會殺了我的生母。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打听生母被藏在哪里,說不定已經死了……」

「她還活著!」冬均月兌口而出。

雷天羿不禁疑惑。「你怎會如此肯定?」

「我可以感覺到她還在人世……」冬昀已經透過他,隱隱約約地連結到對方的靈魂,不過無法確定身在何處。

這個回答令雷天羿有些哭笑不得。

她旋即又一臉嚴肅。「我明白相公心里有多痛苦,加上又失去咱們的孩子,更容易讓人失去理智,可是相公千萬不要沖動,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來……就算她不是相公的生母,可在輩分上,相公依舊要喊她一聲母親。弒母是重罪,天理不容,不管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還是往後幾輩子,都得背負起這筆債,一直到還清為止;何況她還是長公主,皇上絕對不會饒過相公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這麼做!」

一定不能讓它發生……她非阻止不可!

「只要我的生母在她手上,我就不可能跟她做個了斷。」雷天羿承認他不止一次動過殺人的念頭,但他目前還不能殺了她。

冬昀看著他。「如果相公的生母已經不在她手上,相公就會殺了她?」

雷天弈不說話。

「相公要冷靜……」

「我很冷靜。」

「不,你一點都不冷靜!」冬昀還是接收到同樣的訊息,並沒有任何改變。

「你真的會殺了她,因為我可以「看到」……」

「看到?你看到什麼?」他這才听出一絲異狀。

她瞬也不瞬地望著面前的男人。「我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事,好比某個人的前世今生……其實並不是用人的肉眼「看到」,而是畫面直接出現在我的腦子里,就好像親眼所見……」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雷天羿皺起眉頭,用古怪的眼神瞪著妻子。

冬昀決定保留一部分的事實——關于她並不是原本的何錦娘一事。當初她看到錦娘的家書,知道她的娘家姓何,心想還真是巧,彷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

于是她只把自己的特殊能力告訴他——

「那天我投水自盡,本應該溺死才對,可是卻很幸運地活過來,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可以「看到」一些奇奇怪怪而且令人難以理解的東西。」她一面解釋,一面觀察丈夫的反應。

「相公還記不記得王氏的婆母被她害死的事?其實我並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而是怕說出來也沒人相信。我之所以會知道,就是因為王氏的婆母跟我連結上,讓我「看到」她是如何被虐待致死……」

雷天羿立刻反駁。「既然王氏的婆母已經死了,又如何能告訴你?」

「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靈魂……我的意思是說,她的三魂七魄還在。她將當時情形傳達給我,不是用眼楮,」冬昀發現這真的很難跟古人解釋。「那些畫面就自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夠了!」雷天羿斥道。

「相公一定要相信我……」

他握住妻子的肩頭,更加自責。「你只是剛失去孩子,受到的打擊太大,才會胡言亂語。你先把身子調養好,什麼都不要去想。」

他果然不相信!雖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但冬昀還是希望能夠說服他。

她急切地嚷︰「我說的都是真的!我——」

「好了,不要再說了!」雷天羿扶她躺下來,口氣里多了抹強硬。「你好好睡一覺,晚一點我再把昭兒抱過來陪你,有昭兒在身邊,相信你的心情會好一點。」

冬昀抓著他的手腕。「相公先答應我,絕不會殺了婆母!」

「……好,我答應你。」雷天羿勉為其難地說。

無論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冬昀都會想盡辦法阻止。

雷天羿見她閉上眼,臉上掠過一抹殺氣。他暫時還不會要了那個女人的命,但是她害死他的親生骨肉,這筆帳遲早要算。

雖然雷天羿已經不用再假裝對妻子冷淡,夫妻也不用再繼續分房睡,他還是沒有馬上搬回瀟湘院。

畢竟妻子才剛小產,身子還很虛弱,他決定過一陣子再說。

他讓楊氏每天抱著昭兒過來,希望藉由兒子來撫慰妻子的悲傷。而有了兒子的陪伴,再配合湯藥,經過半個多月的調養,冬昀的氣色總算漸漸恢復。

這天晌午,冬昀坐在床上哄著兒子睡覺,驀然之間,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楊氏見狀,嚇了一大跳。「夫人怎麼了?」

「我……只是突然很想哭……」她的淚水愈掉愈多。

「唉!憋了這麼久,夫人早該大哭一場了,這會兒哭出來就好……」同樣身為人母,楊氏能夠明白這種心情。

冬昀啜泣了聲,怕吵醒兒子,便將兒子交給楊氏,讓她抱回小跨院。

待楊氏走後,她才用手掩住臉孔,痛哭失聲。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淚水都流干了,她才把雙手放下。

「夫人擦把臉吧。」桂花不知何時進了房,擰了條面巾給她。

她接了過來,將濕面巾覆在臉上。

「我「看到」了……本來這一胎會是個女兒……」原本沒有感到特別悲傷,只覺得對不起死去的孩子,可直到剛剛連結上,她的情緒就整個爆發出來。

別花幫她倒了杯茶水。

「她來跟我道別……」冬昀吸了吸氣說。「還說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要我別難過……將來還會有別的孩子……」

「夫人喝口水。」桂花將杯子遞上。

冬昀連喝了好幾口,情緒才慢慢平復。「我已經告訴相公,我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不過相公說什麼都不肯相信。」

「爺當然不相信,這還用說嗎?」桂花口氣雖然不太好,但卻很真誠。「夫人還是別跟其它人提起,免得大家以為夫人瘋了。」

除非必要,她當然不會到處宣傳,就因為是夫妻,她才不想再隱瞞下去,這也是為了阻止不幸的事發生。

「我知道。」冬昀笑睇著婢女。

別花哼了哼。「在春蘭面前更要注意。」

「嗯。」她眼底的笑意更深。

「夫人在笑什麼?」桂花沒好氣地問。

冬昀搖了搖頭。「沒什麼。」看來她當初沒有幫錯人,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人可以信任。

這時,外頭的門扉傳來「呀」的一聲,似乎有人進來了,桂花立刻警覺地走出內房,到外頭查看。

「爺來了!」

「夫人在休息?」雷天羿問。

冬昀听到外頭的動靜,連忙揚聲。「相公!」

雷天羿很快地走進內房,問道︰「今天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冬昀回道。

見她雙眼紅腫,他眉頭皺了起來。「你方才哭過了?」

「因為我想到女兒真的走了,就忍不住……」

他一臉愕然。「女兒?你怎會知道是女兒?」

「因為我「看到」——」才說到這兒,冬昀就見到他比了個手勢,要她先別說話。

雷天羿朝婢女瞥了一眼。「你先下去。」

「是。」桂花說完便退下了。

待房內只剩下夫妻倆,才能安心談話。

「我真的可以「看到」,我「看到」這一胎是個女兒,只可惜沒能保住她。」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祝福這個孩子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雷天羿只當妻子是悲傷過度,才會想象失去的是個女兒。

冬昀見他似乎還是不信,試著再說服一次。「關于那天跟你說的事,全都是真的,我真的可以……」

「別再說了!」雷天羿喝道。

她不禁一臉挫敗,只好退而求其次。「好,我也不勉強你相信,只要記住你親口承諾過,絕對不會殺了婆母。」

雷天羿轉開話題。「想吃什麼嗎?我讓廚子準備。」

「我不餓!」冬昀突然對他大吼。

「我已經讓廚子炖些補品,你要全部吃掉。」他自顧自地說。

「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她不打算讓他蒙混過去。

雷天羿見妻子不肯退讓,最後才吐出幾個字。

「我不會殺她。」

冬昀又道︰「你要對天發誓!」

「好,我對天發誓,絕不會殺了她!」雷天羿不在乎違背誓言,就算會下十八層地獄也在所不惜。

听他這麼說,冬昀縱使不安,也只能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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