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寵佳人 第九章
作者︰典心

曙色方褪,王宮內逐漸有了聲響。

紅綃醒了過來,听見枕畔的呼吸聲,先是一愣,接著粉頰轉紅。她昨天在歡愛後倦極睡去,靠在他的胸膛上,睡得格外安穩。

她慵懶地坐起身來,瞧見躺臥在身旁的高大健碩男子,仍是一身赤果在熟睡的時候,一只手仍是牢牢地扣住她縴細的腰。她的臉更紅了幾分,想要推開他,但是他太高大,睡得又格外地沉,她根本推不動。

「皇甫覺。」她叫喚著他的名字,用力推了推他,他還是不動如山,緊閉著雙眼,嘴角有一絲笑,仿佛經歷了最銷魂的死法……

銷魂蝕骨!

毒藥的名詞閃過腦海中,紅綃全身一顫,驚慌地開始用力推著他。各種可怕的想像在腦海中閃過,她的手忍不住發抖。

「你怎麼了?快醒來啊!」她驚慌失措地推著他,擔憂而恐懼著。

沈寬在聚賢莊中曾經告訴她,她體內的劇毒有多可怕,任何與她交歡的男人,都會化成一攤尸水。她昨夜焦急地想警告他,但是他偏偏不听,吻得她昏昏沉沉的,對她做出那麼多離經叛道的事,在她沒有防備的一瞬間佔有了她——

紅綃咬緊牙關,指下的男人仍舊緊閉雙眼,沉睡不起。她以顫抖的手模索著他的手腕,找尋到脈門,但是脈象平穩,看不出任何異狀。

她感到深深的無助,整顆心都扭曲在一起。她不知道沈寬用的是哪種藥,更不知道中毒後會有什麼癥狀,皇甫覺說不定會這麼一睡不起,幾日後就像沈寬所說的,五髒六腑都化成了水……

昨天夜里,她明明有想起,甚至出聲警告他的,為什麼他偏偏不听?

她的雙手握成拳頭,用力地朝他的胸膛打了下去,用盡力氣地槌著,沒有察覺自己正在流淚。「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肯听我說話,為什麼要那麼急……」她憤恨地打著,心里有著麻木的疼痛,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失去他了。

他聰明得不可思議,為何會因為貪歡而犯下這樣的錯誤?她咬緊了唇,打得更用力。

原本躺著不動的強健體魄,開始發出小小的申吟。剛開始時,那些申吟是壓抑的,但是當她持續用盡全力地打著,他喘了一口氣,迅速地坐了起來,握住她的雙手,將她扯進懷里。

「別打了,紅綃,你就讓我多睡一會兒不行嗎?」他睜開深邃的黑眸,帶著笑看著她,親昵地吻著她的小臉。「昨夜太過賣力,我今早可是累得很呢!」他點點她半開的唇。

「你……沒事嗎?」她的淚水都停住了,呆愣地看著他,一雙小手在他身上模索著,要察看他是不是還安然無恙。

「嗯,你要是繼續模下去,我可能就會有事了。」他的眸光轉濃,抵住她的額頭,暗示地以傲人的灼熱輕觸她柔軟的小骯。

她馬上退開,用力地搖著頭。「不是的,我是指,那些毒藥難道沒有傷了你嗎?沈寬說中毒之後,人就會化為一攤——」

皇甫覺發出申吟,點住她的小嘴。「紅綃,昨天夜里你談的是他,今天早上,怎麼你談的還是他?」他听見那個名字,心中就萬分不痛快。畢竟,沒有人會想在跟心愛女子纏綿時,听見仇人的名字。

她張口去咬他的指,氣憤他這一臉戲謔,不肯听她的話。「你听我說,我手邊有著沈寬給的藥,或許可以招來御醫,查出那些藥到底是哪種毒,看看是否有解毒的方子。」毒藥會何時生效呢?她擔憂得不能呼吸,焦慮地望著他。

他以手撐著頭,斜臥在繡榻上望著她,神態十分自然,毫不在意此刻的赤果。「紅綃,你這麼擔心著我嗎?」他看著她,心滿意足地微笑著。

「我當然擔心你。「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焦急地看著他。但愈是看著他,她就愈察覺不對勁。

皇甫覺不是這麼散漫的人,就算是再迷戀她,也不可能明知道有陷阱,還往里頭跳;那是攸關生死的大事,他不會全然不在乎。

他對她勾了勾指頭,示意她過來。「你仔細想想,為什麼在畫舫上時我沒有真的要了你?」他將她摟進懷里,懷中的軟玉溫香,讓他舍不得松開手。

她搖了搖頭,眨動著雙眼望著他。被他抱進懷里,心中的驚慌就慢慢消失了;只要被他抱著,她就絕對不會驚慌,那些危險都會被他悉數化去。她所愛上的男人,有著超乎她想像的智慧,面對任何威脅都是游刃有余的。

「一來,是因為你那時口口聲聲嚷著,這身子是屬于日帝的,我若是要了你,壞了沈寬的計劃,你怎麼會乖乖地入宮?」他啄吻她的發,將兩人的發結在一處,牢牢的沒有松開。「二來,是因為那時你體內的毒未解。我雖然貪歡,可也沒有糊涂到那種程度。」

紅綃困惑地眯起眼楮,不確定地看著他。「那時你就知道我體內有著劇毒?」

「從第一次跟你交手,測過你脈象的時候就知道了,我說過懂一些醫術,可不是哄你的。」

「那麼你昨夜怎麼還會跟我——」她臉色一紅,無法繼續說下去,只是稍稍想起,就極為羞怯。「你是說,如今我體內的毒已經解去?」她近日是沒有再聞那些薰香,但是滲染了十多年的藥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解去?

皇甫覺淡淡一笑,從繡榻上拿起一顆昨夜散落的紅色丹藥。

看見那些丹藥,她的臉色更加嫣紅,想起他昨夜對她所做的事情,一張臉燙紅得快要燒起來。

「你以為我每次逼著你吃這些東西,就只是為了要佔你便宜嗎?」看著她嬌羞的模樣,他輕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這些藥是上好的解藥,能化去世上任何劇毒,我這些時日來,已讓你按時服下。沒有發現,你現在甚至連聞到那些薰香,都會覺得不適嗎?」

紅綃咬了咬唇,松懈地軟倒在他懷里。她心中一則如釋重負,一則有些不悅。「那麼你先前是裝死在嚇我的?」她瞪著他,想起先前被他嚇得流淚,感到有些委屈。

她料想的果然沒錯,他的處心積慮沒有遺漏最致命的一環,甚至連她體內的劇毒,他都想足了應付的方式,破解了沈寬最惡毒的一項計謀,也如願得到了她。

而且,還是用那種連回想起,都會讓她顫抖的方式,將丹藥推入她的……

皇甫覺微笑著,端起她的下顎,舌忝著柔女敕的唇,呼吸變得渾濁。「我剛剛的確是忍不住逗你的,不過你別生氣,我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另外,讓我馬上就賠罪,如何?」他的手握住她胸前的豐盈,熟練地挑逗著。

她開始喘息,不知何時身體已經熟悉了他的,只是看著那雙黑眸,她就能知悉他的。

在晨光之下,赤果的身軀交纏著,他的強健斑大,襯托著她的嬌小柔美,美麗而和諧……

砰的一聲,寢宮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妙齡少女闖了進來。

「皇兄,快起床啊!鐵鷹跟顧炎都到宮里來了,說是要跟你商量幾日後迎戰沈寬的事情。」寶兒嚷嚷著,神態熱切。

繡榻上的兩個人動作一僵,紅綃低呼一聲,連忙躲進他懷里。而皇甫覺只能翻身抱住她,勉強遮住暴露的強健身軀。「皇甫寶兒!」憤怒的吼叫聲,回蕩在寢宮里。

「啊!」寶兒驚呼一聲,沒想到會看到這麼親昵的畫面。她舉起雙手蒙著眼,靈活的大眼卻又從指縫間偷看眼前的無邊春色。說真的,皇兄的身材不錯呢!「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撞見你們在……在……在忙——」她尷尬地笑了幾聲。

「皇甫寶兒,我要殺了你!」皇甫覺怒吼聲又起。

「不要吼,我去和蕃我去和蕃啦!」皇甫寶兒一邊胡亂嚷著,一邊嚇得迅速逃出寢宮去。她開始懷疑,撞見了這麼尷尬的一幕,皇兄肯定饒不了她,不知道會使出什麼法子整治她。

她慌亂地往外逃去,腦子里還在亂轉。說不定,比起皇兄腦子里正在醞釀的、準備要用在她身上的酷刑,和蕃還是一個比較好的處罰呢!

☆☆☆

三日之後,京城內響起警鐘。

若不是王宮內有大事發生,京城內的警鐘是絕對不會響起的。上次警鐘被敲響,是前任的日帝與月後,遭逢噩耗同時死去時。

京城中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王宮從三日前就戒備森嚴,所有人都議論紛紛,臉上都罩著愁雲。只有領著不少兵馬入京城沈寬,費力壓抑著眉梢的喜色。

當警鐘響起,他就知道計策已經成功,長久以來的籌備到如今大功告成。他離那張夢寐以求的龍椅,只剩幾步的距離。

他帶著眾多兵馬入京城,表面上說是維持京城的秩序,實際上是準備在篡位後,鏟除京城內的異己。他迫不及待地安排好兵馬,命令楊姜听到他的暗號,就領兵入宮。皇甫覺一死,王宮內就剩那些愚忠的大臣及一些老弱婦孺,沒有人足夠當他的對手。

因為醉心編織著美夢,他反而輕忽了,眼中只容得下那張龍椅。

在王宮的大殿之上,皇甫寶兒一臉愁容,靜靜地站立在中央,身上穿著細致的衣衫,頭上纏著系帶,卻全都是代表著大喪的雪白緞子。擺放在龍椅旁的是一口巨大的石棺,四周都鋪著雪白的緞子。

看見沈寬的瞬間,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嘩啦啦地從寶兒的眼眶滾了出來。「沈莊主。」她淚流滿面,盈盈一拜,看來讓人心疼極了。

只要一想到,皇兄威脅要把她嫁給南蠻的老蕃王,她就哭得格外自然。

沈寬興奮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的視線忍不住被那張龍椅吸引,卻還要強力地忍住。「公主,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京城內會敲起警鐘?這又是何人的喪禮?」他假意詢問著。

四周裝飾得如此奢華,連皇甫寶兒都身穿喪衣,躺在棺木里的絕對只會是他長年的眼中釘、肉中刺——皇甫覺!

「沈莊主,您總算來了,我這些天已經慌得沒有主意。」她哀泣地說道,表現得好柔弱。「三天前皇兄病倒,連御醫都束手無策,我正急著要再去替他尋訪名醫,但是今天早晨……」她眼中淚花亂轉,哭得無法說話了。

「日帝他……日帝他……」沈寬興奮得口齒不清,雙手都在顫抖,拖著步伐往前走去。

寶兒還在後頭哭泣著說話,趁著用手絹擦眼淚的時候,扮了個鬼臉。

「今天早晨,皇兄竟就駕崩了。沈莊主,我一介女流什麼事情都無法作主,幾位大臣都推舉您,說您仁德過人,對國事也萬分了解,我才會麻煩您入宮主事。」她迅速地說完連篇謊話。

沈寬已經什麼都听不進去了,他走到巨大的石棺旁,看見棺木內的年輕男子,安穩地躺在馨白花束間,神色安詳地緊閉雙眼。他扶著棺木,全身顫抖著,無法相信真的有這麼一天。

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如今終于心願得償,將這個該死的家伙送下黃泉去。

「終于,你這家伙總算死了,再也沒有任何人擋在我面前了。」他喃喃自語著,眼角瞄見一個淡紅色的身影。他抬頭望去,看見了面無表情的紅綃。

在一片雪白中,她的紅衣格外耀眼。紅綃緩慢地往石棺走來,緊盯著沈寬。在淡紅色的宮裝下,她緊握拳,想起這個男人有多麼歹毒,而她竟愚昧地認賊作父,心中更加地憤怒。

這樣詭計多端、多行不義的男人,怎麼能夠統御天下江山?她幾乎可以想像,沈寬若是篡位成功,將會將中原化為煉獄。

「紅綃,我的好孩子,你立了大功,我該怎麼酬謝你?」沈寬露出微笑,再也沒有掩飾,那表情猙獰無比,完全以為已經勝券在握。「你誘了這家伙上床,讓他銷魂蝕骨去了,我總算沒有白養你。」他的雙眼閃著光亮,暗暗將指掌曲成鎖喉扣,打算當場除去她。

紅綃知道得太多,留下她只會是個禍患。

「你不白養任何人的,只有能為你工作的人,才有存活的價值,其余的都被你扔下山谷去了,對吧?」紅綃冷冷地看著他,輕靈地滑開一步。

沈寬微微一愣,最後一絲偽善的神情也消失。「原來,前幾天夜里殺了幾個武師、救走小男孩的人是你。」因為忙于入京城奪位,他反倒沒去注意這件小事;死了幾個武師,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不只是她,還有我。」石棺內驀地傳來低沉的男子聲音。

沈寬驚愕地往石棺看去,瞪大了眼楮,蒼白的神色像是看見了妖魔鬼怪。因為太過震驚,他的喉間發出持續的單音節,听不出是喘息還是申吟。

「沈莊主,很詫異嗎?我的命可能硬得超乎您的想像。」皇甫覺微笑地說道,高大的身軀在棺木中坐起,銳利的黑眸掃過沈寬蒼白的臉龐。他的發鬢上還有著棺木內素馨的花朵,那些花朵沒有緩和他的神情,反而使他的模樣看來更加凜然不可侵犯。

「你……怎麼可能……我明明……」他慌亂的眼神充滿了不敢置信,之後轉而看向紅綃,眼神變得極端凶惡,恨不得撲上前去,將她碎尸萬段。「你這個婊子,竟敢背叛我!」他怒吼著,抽出腰間佩劍,往紅綃刺去。

一陣銀色光影閃過,當的一聲,強勁的內力襲來,摧折在鋒利的劍身上,堅硬無比的劍身竟應聲而斷。

劍鋒尚未觸及紅綃,那高大的身影已經從棺木中飛身躍出,長手一伸就將她扯進懷里,嚴密地保護著。

皇甫覺搖了搖頭,嘴角仍是掛著笑。「沈莊主,勸你最好收回成言,辱罵月後的罪可是很重的。」他淡淡說道,只在眼眸深處有著一抹殺意,泄漏了對沈寬的深惡痛絕。

沈寬握著手中的斷劍,一陣寒意竄上心頭。他不知道皇甫覺的武功有多高,但是剛剛所施展的那一分內勁,就已讓他頭皮發麻;要不是有著極高的內功造詣,不可能發出那樣的內勁。

眼前的皇甫覺,嘴角有著好整以暇的笑容,令他隱約地察覺到,即使是長達十多年籌備的計謀,還是敵不過這個男人。原來,這才是皇甫覺的真面目;原來,他的登基稱王,只是一場做了太久的春秋大夢……

「不可能!」他怒吼一聲,又抽出一把長劍,刷出一陣劍浪,就往皇甫覺攻去。氣血在胸口翻涌,他不能接受全盤失敗的事實,處心積慮這麼久,甚至賠上了獨生子的性命,難道到最後還是功敗垂成?劍影紛飛,在白綾飄動間,皇甫覺抱著紅綃,輕而易舉地避開。鬼魅似的步伐靈活而詭異,連續幾十招,都踫觸不到他的衣角。「都這麼多年了,你的夢還沒醒?」皇甫覺淡淡地問。

沈寬喘息著,揮劍更猛。「就算是你沒有真的死去,我如今安排在京城里的兵馬,還是可以逼你交出王位。」他出言恫嚇,往相擁的男女逼近一步,其實眼中還是只容得下那張龍椅。已經靠得這麼近了,他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門外一陣渾厚的內力襲來,砰的一聲巨響,宮殿十多扇巨大門扉在同一瞬間,被強大的內力轟開。四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前,手中各自持著慣用的武器,冷眼看著大殿上的一幕。

「你說的兵馬,是那些已經舉手投降的家伙嗎?那些人可比你識時務。」一個男人諷刺地說道,伸手一拋,一個沾了血的頭顱滾到了沈寬的腳邊。

楊姜瞪大了眼,死不瞑目地看著沈寬。

沈寬往門前看去,望見那幾個熟悉的面孔,心直往下沉。鐵鷹、顧炎、荊世遺,甚至還有韓振夜,幾個男人都是他恨到極點的絆腳石。他的計劃,就是被這些人破壞的。

到如今才知道,原來這些人跟皇甫覺都有關系,他的計謀其實都在皇甫覺的掌控之中。

「這些人想必你都認識,他們的親族都曾經遭受過聚賢莊的‘照顧’。」皇甫覺將紅綃推到身後,精光四射的黑眸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威嚴。他緩慢地抽出一把長劍,內力一震,劍身發出嗡鳴聲。

他走到大殿中央,表情陰驚,劍尖直指沈寬。長久以來的明爭暗斗,在今日必須做一個了結。

「不!」沈寬怒吼一聲,揮劍往皇甫覺砍去。

兩劍相擊,迸出無數的火星子,響亮的撞擊聲回蕩在空中。其余的人選擇袖手旁觀,知道這是一場戰役的最終曲,只是兩人之間的爭斗。

紅綃站在一旁,指尖都陷入了掌心,她沒有感覺疼痛,只是專注地看著纏斗的兩人,心中萬分緊張,甚至連輕輕的呼吸,都會讓她胸口疼痛。神經繃得好緊,她在為皇甫覺的安危擔憂。

沈寬雖然年邁,但是武功造詣極高,兼而老奸巨猾,他應付得來嗎?

「還不覺悟嗎?你真當自個兒的野心能夠成真?」皇甫覺淡淡一笑,笑意沒有到達眼里,輕而易舉地化去對方狂亂的劍招,手中長劍一轉,輕易地抵住沈寬的攻勢。

他心中沒有殘余半點仁慈,多年來應付沈寬,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偽君子有多麼冷血。今日要是不痛下殺手,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為沈寬的詭計死去,成為野心的犧牲者。

劍影一晃,強大的力道灌入沈寬的長劍中,震得他握不住劍。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會知道我的目的,不可能會躲得過,我的計謀是萬無一失的……」沈寬狂亂地低語,雙眼通紅,神智已經陷入瘋狂。巨大的力道貫穿劍身,將他的虎口震裂,他卻渾然不知。

「模不清敵方的實力,還想要打贏戰役嗎?」皇甫覺搖了搖頭,輕易地挑刺。銀光在空中閃過,接著是一聲可怕的嚎叫聲。

劍刃折斷後飛了出去,嵌進巨大的石柱,鮮血灑在鋪著白綾的大殿之上,伴隨著一只殘破的斷掌。剛剛那一劍,不但斷了沈寬手中的兵刃,還斬斷沈寬的左手手掌。

鮮血從斷腕處泉涌而出。看來驚心動魄,沈寬握住傷口,眼神仍是狂亂的,看來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失敗……我才是天子,我才是日帝……」他喃喃自語著,偏頭看向紅綃,目光變得極端恐怖。「是你,都是你破壞了這一切!」他怒吼著,舉起右手,在這一掌中傾盡一生的功力,要置紅綃于死地。

凌厲的掌風迎面而來,紅綃僵立當場,沒有辦法移動身子。沈寬猙獰的表情看來如此可怕,但她的記憶中,還殘余著幼年的敬畏,就算知道他是十惡不赦的,她還是無法對他出手……

「紅綃!」皇甫覺狂吼著,看見她沒有任何動作,遭遇生死的威脅時,他的心提到了喉間,驚駭到了極點。

這一生沒有恐懼過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對他都是游刃有余的。但在這一刻,他的心卻充斥著膽怯,深怕會失去她——

他揮出一劍,劍身離了手,疾如夜半流星,往前竄去。

強烈的掌風讓紅綃閉上眼楮,幾乎就要以為自己會死在沈寬的掌下。她低聲念著皇甫覺的名字,心中卻沒有恐懼。

下一瞬間,溫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攪入寬闊的胸膛,徹底與危機隔離。她抬起頭來,望進皇甫覺的黑眸中,那雙眼里有著前所未有的焦慮。縱然知道情況危急,她的心卻因為他的眼神,而注入一股暖意。

沈寬的掌原本離那張絕美的容顏只剩幾寸,背後卻傳來巨大的內勁,一撞之下讓他勁道全失。鮮血在體內爆裂,他嘔了出來,那柄劍已經刺入背心,從胸口穿刺而出。

皇甫覺出手極重,劍身在貫穿了沈寬的身軀後並沒有停住,扯著他的身子往前跌去,不偏不倚地跌入那張龍椅。

劍刃嵌入了椅背,將沈寬的身子牢牢釘在椅上,連續幾聲悶悶的聲響,大殿上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是骨骼在體內被折斷粉碎的聲音。

臨死前,沈寬顫抖地舉起手來,撫模著夢寐以求的龍椅。「我的……這是我的……」他喃喃自語,眼神狂亂,帶著詭異的滿足,鮮血從他全身的孔竅冒出,染紅了龍椅。

「能死在龍椅上,他倒也該瞑目了。」皇甫寶兒呼了一口氣,總算放心了。

雖然知道兄長一定可以解決這個偽君子,但剛剛的情況還是讓她十分緊張,從頭到尾都躲在門前,拿那四個高大男人當盾牌。

紅綃望著沈寬的尸首,全身顫抖著,強迫自己不能移開目光,如此才能證實他已經死去,安撫她心中的恐懼。

皇甫覺擁抱著她,她半晌後才緊閉上雙眼,身軀因為松懈而軟弱。她的身子不斷顫抖,甚至停不下來。

直到心跳平靜了,她才發覺,那樣激烈的顫抖並非來自于她。她睜開眼楮,發覺捧著她臉兒的寬厚手掌,竟在微微發抖——他在發抖?

「為什麼不躲開?」他質問著,骨骼因為緊繃而發出格格聲響。

她望著他,沒有被他眼中的光芒嚇著,因為知道那些焦急源于對她的在乎。「我知道,你不會讓他傷了我。」她淡淡地說道,輕柔地撫著他的胸膛,聆听因她而紊亂的心跳。

知道他的冷靜會因為她而崩潰,她心中浮現些許的欣喜。他們的愛情沒有勝負,都被彼此所牽絆,他對她的愛戀,不亞于她對他的。

「我永遠不會再讓你身陷險境。」皇甫覺低語著,用力將她抱在懷中,非要確定她是安然無恙的。剛剛那一幕,會讓他減少十年的壽命。

紅綃的紅唇浮現一抹笑,溫和而美麗。她也舉起手,捧著他俊美的臉龐,主動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吻,安撫他的情緒。她這時才知道,他並不是全然無敵而無弱點的。

他對她的愛戀,只怕是他此生唯一的弱點。

「答應我,好好陪著我。」她低聲說道,靠在他的唇邊,雙手勾著他強壯的頸子,眷戀著他的體溫與氣息。

風雨都過去了,不論她的出身如何,不論她來到他身邊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深深相戀,無法失去彼此,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輩子都陪著你。「皇甫覺徐緩地說道,輕易將她抱起,甚至不去看龍椅上的尸首一眼。對他來說,解決掉沈寬,為的也是讓她能夠安心;任何事情與她相比,都變得無關緊要。

紅綃取了她的發,再取了他的發,細細地編上,成為一個同心的發結。這是他先前有過的舉止,而她深深記了下來;從很久之前,她今生就注定該是屬于他的。

她在發結上印下一吻,再將發結送至他唇邊。

他低下頭,也在發結上烙下宣誓的吻。不用其余繁瑣的儀式,他們許諾了彼此終生。

「做我的妻子,永遠留在我的身邊。」他輕聲說道,抱著她往寢宮走去,甚至對幾個親密戰友視而不見,快步穿過門前,他只想與她獨處,只想緊緊擁抱著她。

他們會長久地相守——

一輩子!

☆☆☆

「噯,就這麼卿卿我我地走了,誰來收拾這些……」皇甫寶兒對著宮殿一揮手,看見那殘破的尸首,她可是有些害怕。

「寶兒,王宮之外還有著一些傷兵殘將,你也記得派人去處理。」顧炎淡淡說道,轉身也往外走去。

其余的男人也在確定沈寬死去後,紛紛走出門外,沒有多加停留。

「我處理!?拜托,為什麼要我去處理那些可怕的東西?我是個姑娘啊!」寶兒委屈地嚷著,發現這些男人根本歸心似箭,沒有一個肯留下來幫她。

「這是皇甫家的事。」一個男人說道,連頭都沒有回。寶兒認識這個人,是西域的魔教之子。

真是可惡啊!先前要不是靠皇甫家,他能夠順利從鐵城逃出,躲過沈寬的詭計嗎?現在竟然翻臉不認人,把收拾殘局的事情推得一干二淨。果然物以類聚!這些人跟皇兄一樣,沒有半點道義可言,眼里除了自家娘子,其余的女人都不算女人,不會有半點的憐香惜玉。

「嗚嗚,你們回來啊!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寶兒呼喚道,卻只見那些男人愈走愈遠。

唉,她何時才能遇見一個會把她捧在手掌心疼寵的男人呢?

皇甫寶兒嘆了一口氣,垂下肩膀,認命地去找大內護衛們,指揮起收拾殘局的工作。「身為公主,留在這兒卻老是這麼沒地位,我干脆真的去和蕃,當個蠻王的王妃算了。」她自言自語著,嬌小的身影消失在王宮回廊的轉角。

陽光灑落在這個古老的國度,風雨終于過去。許久之後,人們依舊議論紛紛,傳頌著這些男女們激情似火的美麗傳說。

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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