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光源氏 第九章
作者︰寄秋

「既然他不听話,就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遠在海洋的另一端,一位慣于掌控的老人如此說道。他面前散落了一堆男女親密照片,有深情凝望,有十指相扣,還有穿著浴衣互喂早餐的畫面,在在顯示兩人的關系已到何種程度。

不能容忍別人背著他私下談感情,尤其是他寄予厚望的孫子,厲家唯一的子嗣,他更不會允許他飛出手掌心,毫無上進心地跌入愛情海。

毀了他,不可能,他太重要了,但是能毀了另一個人,那個令他展顏歡笑,布滿幸福光彩的女人,她會是他的絆腳石。

陰狠的冷笑陰惻惻地揚起,讓人有如置身陰冷地穴,寒栗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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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倩兒,倩兒,你不可以有事,求你……別讓自己有事。」

白色的牆壁貼滿各種保健標語,淡淡的雙氧水味道彌漫一室,高聳的教學醫院門口奔進一名神色慌亂的男人,急促的腳步聲讓寧靜的環境響起重重的嗓音。

他焦急地推開乳白色的門板,入目的是一張調高的病床,床上躺著頭上纏著繃帶,手,腳也被木板固定的人兒,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如失去生命力的洋女圭女圭?

驚慌不已的厲旭陽屏著氣,不敢大口呼吸,臉色比病床上的女人還要慘白,甚至全身冰冷,失去溫度,讓人以為他才是快死的人。

「旭……旭旭,你……你怎麼滿頭汗……」發生什麼事了,瞧他像受到什麼驚嚇。

「倩兒,你……你沒事吧?」他喉頭一哽咽,不敢輕易觸踫她。

楊冰倩一臉狐疑。「我能有什麼事,你在瞎緊張什麼?快把汗擦一擦,免得感冒了。」原本她想替他擦,可是不知為什麼特別累,沒力氣將手舉高。

「痛不痛,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她的臉好小,小得不及他巴掌大。

「旭旭,你好奇怪,不要嚇我,今天怎麼忽然對我特別好?」好到令人不安。

他想對她笑,卻發現單單揚唇的動作就變得好困難。「對你好不好嗎?你是我想疼一輩子的人,當然要對你好。」

居然有人敢傷害他愛的人,他絕不饒恕!

「可是你眼中為什麼有淚……」

「是汗,汗流進眼楮里。」怕她發現異樣,他連忙假裝擦汗,順手抹去眼角珠淚。

是嗎?怎麼她還是感覺一絲不對勁。「旭旭,我們今天不用上班嗎?」

「對,分區限電,公司剛好位處限電區,所以你賺到一天休假。」她嚇傻了嗎?還是受驚過度,竟然還沒想到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厲旭陽才這麼想,楊冰倩已感到一絲怪異。「旭旭,我的手好重,你幫我看看是什麼壓著。」她有那麼累嗎?好像四肢全無知覺了。

「別動,這樣躺著就好。」他好怕她再弄傷自己。

「旭陽……」她不安地看著他,想從他眼楮里找到答案。

深吸口氣,厲旭陽才輕輕撫向她面頰。「你受傷了,還記得嗎?」

「受傷?」她……好像……呃!有這回事嗎?

「我接到消息就立即趕過來了,我怕……」來不及。

跋過來……「這里是?」

「醫院,你現在在醫院接受治療。」她的臉也有遭灼傷的痕跡,那繃帶下的傷口豈不是……

他沒法往下想,心痛如絞,要是沒人及時救下她,她還有命在嗎?

「醫院啊……醫院?」她先是听听而已,繼而瞠大美眸。

楊冰倩這才注意到四周的牆壁都是白色的,右手邊有一扇窗戶,滴!滴!滴的聲響來自頭頂上方的儀器,一條點滴管子由上而下插入左腕血管里,不斷地輸送著透明液體。忽地,全身一陣惡寒,一些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她看到自己在尖叫,還有……還有……

「倩兒別怕!我在這里,不要怕,不要怕,你沒事的……」一見她露出驚恐神情,厲旭陽立即輕擁住她。

「……包……包裹,一個郵寄包裹,我不知道誰寄的,它……突然爆開來……」好大的爆炸聲,震得她雙耳隆隆作響。

一幕幕驚悚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她站在家門口,有一位壓低帽檐,戴著道奇隊棒球帽的男孩送來快遞,指明要她簽收。

當時她也沒多想,烈日下一個十七、八歲大的大男孩,踩著單車,一戶一戶送傳單,送快遞物品,看起來十分辛苦,她還倒杯冰茶給他解渴,名字一簽就接過包裹。

沒有寄件人姓名,地址也很奇怪,可是她想也沒想過有人會害她,先看看內容物再說,若與她無關再由快遞公司收回,找出原始主人予以退還。可當她用剪刀剪開密合的透明膠帶時,隱約听見唯地一聲,接著有人高喊‘快扔掉它,’嚇得她趕快月兌手一丟,轟隆的火花便在面前炸開來……

「……等等,有沒有人受傷?!我有看見路人走過……冰煌,我弟弟,他在我後面!」他在哭,哭得好大聲……

「別慌,別慌,沒人受傷,除了你。」她是唯一的受傷者。

「真的只有我嗎?沒有別人……」她只顧著關心其他人,渾然忘卻先問自己的傷勢。

「是的,只有你,你弟弟毫發無傷待在家里。」其實他並不知道是否有人受到波及,一接到通知他便匆忙趕來,未曾細問。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

「一點也不好,你傷得全身無一處完美,叫我怎麼能好得起來呢?」他無法不自責,她的傷是因為他而引起的。

瞧他面露悲情,楊冰倩反過來安慰他,「至少我還活著呀!除非我毀容了,變丑了,你不想要我。」也許她傷得很重吧!他才為她感到憤怒不平。

「胡說,你還是一樣漂亮,眉是眉,眼是眼,就是唇色淡了一些。」完全沒了血色。

她笑著,不見怨色。「還好嘛!五官都在,沒有成為無臉人。」

她相信老天是心疼她的,沒讓她受太多苦,還讓她愛的人陪在身邊,夫復何求,她真的很感恩了。

「你還笑得出來……」厲旭陽抿緊唇,不同于她的笑臉。

「旭陽,我傷得重不重,四肢還在嗎?我好像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連痛的知覺都消失了。」她現在才開始有點害怕,深恐這一輩子再也站不起來,變殘廢。

他不知道,他只看見她全身百分之八十包著紗布。「我去問醫生,你等我,不要怕,我馬上就回來陪你。」

才一起身,他便撞到一堵牆。

「醫生在這里。」唉,盲眼人越來越多了,好醫生難為。

「你是醫生?」一身白袍,听診器,袍上別著識別證-高穆仁。「沒錯,我是醫生,剛才你沖進來的時候還一把將我推開,無視我的存在。」要不是有人扶住他,他一頭就撞上牆了。

沒有一絲愧色的厲旭陽馬上將他拉到病床邊。「告訴我,她的傷勢如何?」

「真是沒禮貌的小表,以前多可愛啊……」高穆仁嘴里嘟嘟噥噥地,沒人听得清楚他念什麼。「住院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咦!」他一愕。

「咦什麼,我是怕她有腦震蕩才留院觀察三天,不然這點小傷找護士擦藥水就好了,不用浪費健保資源。」嘖!沒醫療知識也要有常識,人要快掛了會只住普通病房嗎?一定直接送加護病房,大大小小避子插滿一身。

「那她全身又是繃帶又是紗布,沒法動彈是……」

挑挑眉的醫生一臉莞爾,眉宇間染上一絲趣味,直啾著他笑。

「那是高醫生的小幽默,大可不必理會,他一向有瘋顛性格。」老要捉弄病人。柔媚女音輕輕揚起,帶著無奈的笑意。

「二姐……」厲旭陽不自覺地喊出聲,宛如平常。「喂!綠櫻妹妹,你怎麼可以懷疑我的仁心仁術,本人鄭重否認你的指控,並保留法律追訴權,我這麼做全是為病人著想,誰叫她怕痛,我把她手腳都包住,一來避免細菌感染,二來減少傷口的摩擦……」

「簡單來說她只有一些皮肉傷,撲倒地面所造成的小擦傷,其它並無大礙。」另一道男音簡扼描述。

不過,這倒引起醫生的不滿,抗議他的‘越權’,「姓秦的,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醫生在解釋患者病情時,病患家屬只要閉嘴,乖乖听。」那種自以為比醫生厲害,處處挑毛病的家屬最令人厭惡。

秦狼無所謂地聳聳肩,對眼前這位醫術高明的醫生毫無敬意。

「很乖嘛?高醫生,要是莫隨紅那個瘋女人也來了,你敢叫她閉嘴?」他有幾顆惡膽。

聲音略沉的男音譏誚地說,不難听出對醫生品性的不屑。「又來一個莫家丫頭的男人,二妞,管管你老公,別讓他的嘴太臭。」真是,又不是年輕小伙子,脾氣和當年一樣幼稚。

「你說誰錯,姓高的,看我把你扁……成半殘,正好有現成的醫院不愁沒病房住。」

「別鬧了,浪雲,待會嚇到小花。」瞧著認識許久的男人,莫綠櫻笑眸微掀。

正所謂百煉剛可化作繞指柔,一物克一物,一句雲淡風輕的柔語,霸氣十足的風浪雲就像老鼠遇到貓,冷瞪醫生一眼便安靜地回到妻子身邊。

「哇!世界奇景,野獸遇到馴獸師,難得見到熊也有不張牙舞爪的一面。」果然啊!人都有自找麻煩的物質,專找治得住自己的伴侶。

斑穆仁想到自個老婆,雖然她不溫柔不賢慧,但起碼不會把他打得鼻青臉腫,外加過肩摔。

「你……」風浪雲掄起拳頭,一副又要開扁的模樣。

「高大哥,少說一句,你不想醫院被拆了吧?」都幾歲的人,還這麼不安分。

他笑著。「無妨,反正你老公是土財主,叫他再蓋一幢新的醫療大樓還我。」

「哼!」誰理你,他家有錢是他的事,一毛錢也不施舍給庸醫!「你們愛鬧到一旁鬧去,我和小花說兩句話。」莫綠櫻一手一個男人輕按腕部,兩人同一時間露出痛苦的神情。

「小花,你還好吧?」

「二姐。」楊冰倩點點頭,表示她很好。

「乖!別怕,高醫生喜歡跟人開玩笑,你不能動是因為他綁住你,怕你亂動,你真的只受一點點小傷而已。」瞧她嚇得臉都白了。

立于一旁的厲旭陽聞言,立即掀開薄被,果然在手腳下方發現彈力束布,他表情一陰,動手解開,楊冰倩的手馬上開心地舉高。

「咦!真的沒事耶!謝謝二姐。」手指頭也能動,手動自如。

「謝我干什麼,是你福大命大。」她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

「是二姐救了我對吧?在危急之際我听見二姐的聲音。」那一句驚慌的‘小心’猶在耳旁回繞。

微微一笑,她並未否認。「不光是我的功勞,還要謝謝大姐夫,是他英勇飛踢,爆裂物才沒炸到你。」

「嗯!謝謝大姐夫。」她好幸運有他們在身邊保護,她是朵幸福的小花。不習慣接受別人感恩的秦狼微頷首,一臂勾著厲‘小弟’的脖子。「你們女人家聊女人的事,我們男人變男人的話題。」

原本厲旭陽不打算離開心愛的女人,堅持要陪她,但見到眾人眼中的嚴肅和憂色,叫他不得不放下固執,隨著秦狼走出病房。

一出房門,秦狼劈頭便是一句,「你該知道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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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氏企業副總裁要結婚了,他的對象不是田氏藥廠的田文韻小姐,也非廣成醫院院長的千金酈麗兒,傳聞已久的大榮貨運老板之女秋若蘭更非幸運佳人,那新娘究竟是哪家小姐呢?

那是一個跌破眾人眼鏡,叫人訝異到不行的名字,政商各界沒人听過她。

小花,有人名字叫小花嗎?不要懷疑,發出的上千張喜帖上,明明白白印著新郎︰厲旭陽,新娘︰小花,小花下頭多了個括號,注明︰楊冰倩。

一時間,眾人都十分好奇這個小花是誰,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地紛紛詢問,卻又不得其解,因此更加熱中地炒熱這聲婚禮。

小花是誰?花落名家。

斗大的標題刊登在各大報頭版,一張留白的照片空位畫上一個大問號,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問號,顯示神秘佳人正受大眾注目,熱烈討論著。

此樁婚禮不只台灣鬧得沸沸揚揚,連紐約時報都專程來台采訪,雖未得知第一手內幕,不過經由當事人透露一點秘辛,竟然在當地造成轟動,報紙一上市立即被搶購一空,人人爭睹華人藥廠龍頭之孫如何擄獲佳人心。

至于小花這位不露臉的新娘則成了記者筆下的現代版灰姑娘,十二輛漆金的寶馬為前導車,引喻著十二輛黃金馬車,六名小鮑主,小王子當花童,坐在車上沿路灑花瓣,灑金箔,還灑巧克力糖。十二名司機全穿上全白的制服,頭上戴著白色禮帽,腳上是嶄新的白皮鞋,而嘴頰邊畫上幾道須須,意味著是老鼠車夫。典禮盛大而隆重,媲美皇室婚禮,工商各界大老幾乎無一缺席,政界人物也送上賀禮花籃,直道非來不可,還有影視紅星也趕來共襄盛舉,讓人引頸以待。

在這熱熱鬧鬧的當頭,卻有一位最重要的主婚人被遺忘了,他不僅沒有接到通知,而且未受邀請出席婚禮,仿佛昨日黃花般遭到漠視。

「我真的很想扁你一頓你知不知道啊?」總會讓她找到機會的。

「看得出來。」她一臉凶惡,虎目耽耽地握拳揮舞,充滿戾氣,厲旭陽心想著他該不該多保一份意外險。

「在我扁你之前顧好自己,保留完整的身體讓我扁得痛快。」好的沙包難找。

「是的,大姐。」他一掀嘴角,看來有幾分男孩的調皮。

莫隨紅略顯一怔,隨即面露激動。「你喊我大姐?」

沒讓她開心太久,一桶冷水當頭淋下。

「倩兒喊你大姐,我跟著她喊,有何不對?」在他的認知中,她是照顧心愛女人的火爆大姐。

「你……你……可惡,我現在就想扁你!」這渾小子,無情無義,枉她白痴他一場。大伙兒暗地里費了多少心思,就為了讓他那顆壞掉的腦袋恢復正常,誰知他腦殼硬得很,怎麼敲都敲不醒,叫人,憤怒又氣餒。

可是真的讓人很不服氣,他什麼都沒想起來,唯獨一眼就認出自小訂下的新娘,即使他也忘了她是誰,可心意變不了,還是執著要那一個。

這叫專情還是,真有點搞不清楚了,讓他主動接近莫家人不是出自自覺性,而是刻意被她包在重重偽裝下的一朵小花。

「扁不得呀!老婆,你沒瞧見他穿得帥氣英挺,準備迎娶新娘。」少了主角,戲就開不場。

「娶什麼娶,娶空氣呀!」

這餿主意誰出的,她非把他捶成肉餅不可!

見到一大票小美女的沈若天正樂得左擁右抱,忽地打了個寒顫,感覺氣候變涼。

「小聲點,老婆,小心隔牆有耳。」這事越少人知情越好。

「知道了,羅嗦什麼。」莫隨紅沒好氣地斜瞟丈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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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沒錯,的確不尋常。

此時應該穿上美麗婚紗的準新娘在莫家二姐、三姐的陪同下,前往英國的四姐家度假,名義是探望多產的莫苔色又生下一個女兒。

而耗資上億,大手筆的浪漫婚禮上,新娘是唯一的缺席者,她不僅不能親自前來當個受眾人羨慕的灰姑娘,甚至對婚禮事一無所知,根本不曉得今天要結婚了。

為什麼呢?

因為沒有婚禮,這是一個局,誘人入殼的大騙局。

「小子,別太逞強,逞凶斗狠的事給你大姐夫,一見到危險趕緊躲,推他去送死也無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不能再讓母親傷心了,她年事已高,禁不起大起大落的情緒。

「咳!咳!老婆,你老公的命這麼不值錢嗎?」這麼狠心的話居然說得出口,她又不屬狼。

她冷笑一睨。「你的身手有什麼好讓煩心的,昨天是誰叫自己的兒子從三樓跳下來,還鼓勵他絕對摔不死?」

「呃……呵!呵!我會接住他嘛!摔不著。」真要命,還是被她瞧見了。

「少嘻皮笑臉——這小子給我看牢點,要是出一絲差錯,看我不剝你一層皮。」

她還沒老到可以幫人送葬。

瞧見老婆又憤怒又憂心的表情,秦狼無奈地掀唇一笑。

「大姐。」

「干麼?」莫隨紅惡狠狠一應。

「我會照顧自己,你不要擔心。」看著眼角出現細紋的美艷女郎,厲旭陽了解她嘴上說得凶惡,但是內心比誰來得柔軟,無怨無悔的像只老母雞,全力護住她的弟妹們。

「哼!誰在擔心你了,別自做多情,我是怕小花用情太深,非你不可,不想她當活寡婦才出手幫你。」可恨的死小子,莫名其妙說出感性的話語,讓人鼻子發酸。活寡婦……好狠的一句話,一箭身亡。

「我明白,大姐,謝謝你一直為我操心著。」她一定很辛苦吧。

聞方,鐵娘子驀地紅了眼眶。「去去去,別煩我,少來這一套肉麻話!」

推著他,她努力不讓眼淚成行,拼命的吸氣,背過身將淚水擠回眼眶里。

時間差不多了,走向豪華禮車的厲旭陽拉開車門,正欲上車前,望了湛藍的天空一眼,再看看發長披肩的莫隨紅背影,突然沖動地一喊。

「其實我是莫家失蹤已久的男孩吧?」

聲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屏氣凝神地看著這對無言的姐弟,好一會兒才听見莫隨紅略帶哽咽的怒吼。

「想當我弟弟你還不夠格!撒泡尿照照你的丑樣子,小喜青又乖又听話,還會幫忙做家事,哪里像你狼心狗肺地忘了姐姐和所有人?!」他們的痛,他知道嗎?

「大姐……」原來他真的是莫喜青,莫喜青就是厲旭陽。那為何又冒出一個親爺爺?

「別喊我大姐!等你想起來自己是誰,你就把脖子抹干淨點,等死吧!」她絕繞不了他。

莫隨紅一說完便走向婚禮會場,大聲吆喝工作人員快點布置,百來張桌子中央都得用水晶花瓶插上一朵黃色海芋,飯店的接待員一律白上衣,黑長褲,胸口系上紅玫瑰,排成兩列準備迎接佳賓。

她在這一頭忙碌著,另一頭的男人也沒空閑,一長列的迎娶車隊緩緩駛出車道,鞭炮聲沿路響個不停,花瓣雨直落,宣告著一樁喜事就要開始。

當然,也有不少媒體想要隨車采訪,但是前後共九十九輛的車子排得長長的,根本排不進鏡頭,還險象環生地差點撞上對面來車,所以媒體跟了四、五公里後就決不跟了。

「記得听你大姐的話,遇到危險別搶著出頭,由我來擋。」他才是受過嚴苛訓練的專家。

新郎旁的駕駛座,赫然是畫著老鼠胡子的秦狼,前國際刑警組織的精英。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沒必要牽連別人。」同意他們的協助是為了確保萬一,憑他一已之力怕無法全身而退。

秦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繼而嚴肅的說︰「別再讓你的家人擔心,他們真的為你寢食難安。」

「我是莫喜青?」百分九十九的肯定,他了然在心。

「不要問我,家里那幾個女人嚴令我們這些男人不得泄露半點口風,說是你忘了他們的懲罰。」他什麼也沒承認,但已「說」得明明白白。

聞言的厲旭陽,笑了。「我一定被她們凌虐得很慘,是個小受虐兒。」

「是滿慘的,像個全年無休的男佣,不過她們都很愛你,把你當親生弟弟看待。」他從沒見過感情這麼深的一家人,有時深到他忍不住嫉妒,雖然一家五口姓莫,卻沒有一點血緣關系。

「知道就好,你大姐的哭聲真的很難听。」秦狼打趣,不想再听妻子揪人心口的抽泣。一個從未為自己哭過的女人卻躲在廁所偷偷嗚咽,怕人曉得還故意打開水龍頭,讓水流聲蓋過痛哭失聲,偽裝堅強,一肩擔起長姐責任。

唉!那段時間水費驚人,連水公司的主管都上門詢問是否哪里水管破裂,造成水量大量流失。

「你不怕我打小報告?」厲旭陽會心一笑,眼中多了溫煦暖意。

「你敢!」他假意威脅,但不到一秒鐘又仰頭大笑。「坐穩了,小老弟,好戲要上場了。」

秦狼按下黑色盒子的收發器,前導的車子忽地因紅燈,或其它因素漸漸拉開距離,後面的車也慢慢落後,只剩兩、三部車還跟著他們。

大約又行進了約五公里,天空出現盤旋的直升飛機,而後有七、八輛未懸掛車牌的黑色車輛急駛而來,前後左右包夾厲旭陽所坐的車子。

忽聞子彈嘯而過的聲響,接著是輪胎爆破,傾斜一邊的車子無法保持平衡,沖向一旁的護欄,下一秒,打滑的禮車整個翻覆于道路中央,造成嚴重大塞車。

「呵……呵……羽翼剛豐的小老鷹能飛到哪里,還不乖乖回我手掌心,憑你想跟我斗還差得很,你想飛翔的天空只有我能給。」陰森森的笑聲陰寒而深沉,帶著一絲冷酷的得意,幽幽響于黑暗之中,恍若手持巨鐮的死神,趁著夜色前來收集將死之人的魂魄。

微亮的床頭燈照出一張面帶死氣的年輕臉龐,他的呼吸平順而穩定,維生儀器規律地閃動波紋,看起來安詳的面容像正在作一場好夢,睡得好沉。

淺藍色的床鋪前出現一根瓖著紅寶石的象牙手杖,老人佝僂的身形從陰影中走出,布滿皺紋的臉上盡是得勢者的傲慢。

他已經很老了,老得沒幾年好活,剩下的時間在倒數中,以他的年紀是該看破世事無常,放下一切贍養天年,與兒孫同堂歡樂。可是,他還是放不開對名利的執著,無法舍棄掌控的,在他看似順遂的一生中,他慣于發號施令,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變老、變虛弱,甚至死亡,他一向自認是命運的主宰。

主宰妻子的一生、主宰兒媳的命運、主宰和他息息相關的血脈。

「旭日,你走得太快了,沒見證爺爺為你安排輝煌世界,不過你可以安心瞑目,你的雙胞胎弟弟將替你走完你的生命。」

厲旭日、厲旭陽不是同一個人,而是相差半小時出生的孿生兄弟,他們的兄弟父母並非因相愛而給合,一手主導兩人婚姻的便是厲剛。

但是他以為的天作良緣卻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沿襲上一代的宿命,這一對夫妻始終貌合神離,不得善終,慣以暴力服人的丈夫最後一刀死于瘦弱的妻子手中。

「果然厲旭日有其人,你一直在騙我。」而且一騙長達八年。

躺在床上看似重傷的男人緩緩睜開眼楮,一把撥掉注射的生理鹽水,目光如炬的凝睇眼前老人。

「你……你沒昏迷?」老人一駭,有些驚愕他的清醒。

「如果我真的不省人事,是不是又要任由你擺弄我的未來,將我當成毫無主見的傀儡,听你編排可笑和滑稽的故事?」相同的手法若再使用一次,那就太愚蠢了。

「你怎麼可能沒事?」他眯起眼,不相信他能絕處逢生。

他自嘲,「我命大,命不該絕。」

「車子連翻了好幾圈,整個車頭都撞歪了,你從破掉的車窗逃出……」有照片為證,拍攝的人全程攝錄畫面。

「我的身世都能造假了,為何其它事不能是預先策畫?這場戲是演給你看的。」為求逼真,他在車內翻滾,讓玻璃碎片刺得他一身。

聞言,厲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誰說你的身世是假的!你確實是我的孫子,確實是厲旭陽,我絕不可能找外人來弄髒我的血脈。」

他原本以為他死了,才會全力培植另一個孫子,沒想到他會主動送上門,讓他知道他的存在。

「可我不是在厲家長大,我是被台灣母親收養的孩子,我叫莫喜青。」他是倩兒口中的小喜哥哥。

「你想起來了?」

「我也很意外,這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為了將計就計,也許他還不會這麼快恢復記憶。

當時車子翻覆,他後腦勺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護欄,曾眼前一黑,昏厥了好一會,再睜開眼,他看到稍微老了一點的大姐夫,本以為他被大姐操得一夜變老,嚇了一跳。

後來,才又慢慢想起這些年的事。

厲剛一哼,顯得不屑。「恢復記憶又如何,你是厲家子孫這點不會改變,要不是你低賤的生母抱著甫出聲不久的你逃走,你根本不會被收養!」

白白讓一個孫子流落在外,是個二十多年才又尋獲,這筆帳他還沒找他母親算呢!

「我母親並不低賤,她只是性子太烈、太剛強,不肯當你手中的一顆棋子。」脾氣太硬的人通常會吃很多苦頭,不願輕易低頭反而更苦,他心疼他的生母。

「你又知道什麼了?你根本不認識她。」一個孩子能記住多少,他連生母的臉孔都毫無印象。

「我認識。」

「你認識?」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在英國時會突然溜往美國尋根,意外地和你踫上面?」因為母親輾轉寄來的信,一封字跡泛黃的書箋。

厲剛不掩得意的說︰「你怎麼可能有機會見到她,她現在……」

「在最污穢骯髒的貧民區里,每天被不同的男人奸婬凌虐,還不得三餐溫飽,更過分的是你還要人全天候監視她。」憐惜她不堪遭遇,他才決定暫離台灣兩個月,看能不能趁機救出她。

厲旭陽……不,莫喜青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接到來自遠方的書信,信上的字跡潦草,有些淚水浸泡過而暈開的痕跡,字里行間訴說著對親子的思念,以及自身處境的難堪,還有深到骨子里的恨。但沒有一句求救的話語,只期盼再見兒子一面,只說了對他很抱歉,未能克盡母親之職,望他在遙遠的國家能過得安好,能擁有她所得不到的自由。看過後,他震撼也不舍,事過這麼多年了,母親想跨國找到他、想送信到他手中,不曉得要花費多少心力,但她還是辦到了,他又怎能棄她不顧?

不過養母待他如親生,恩情深過海,為避免她多做錯誤聯想以為他要離開,所以他未將此事告知其他人,自己偷偷策畫一場尋親之旅。

不料,他打通關系快要救出生母前,卻讓厲剛發現他的存在,他猜想,那場車禍就是他主謀的。

「哼!那種女人罪有應得,我還覺得對她太仁慈,應該再割下她幾塊肉,讓她清楚何謂切膚之痛。」讓她活著就是要折磨她。

這番殘酷的話令人憤怒。「是你逼她弒夫的,從頭到尾都是你造的孽,你居然還把罪過推給別人,你簡直是邪惡又可悲的老人!」

「我可悲?」他惱怒地以手杖重重擊地,面容浮起陰殘。

「不可悲嗎?覬覦好友的女人強佔為妻,逼使她為你生子,可是反被她持刀所傷,差點斃命,我母親則被你用相似手法算計,你在她果汁下藥,月兌光她的衣服送上我父親的床,讓他一連數天蹂躪她,在她身心俱乏之際強迫她嫁給我父親。」這就是他父母婚姻的由來。

厲剛驚駭,也震怒。「誰告訴你的?你不可能知曉這些陳年往事!」就算他母親有在信中告訴他一些,也不能知道更久以前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認為你做過的丑事不會留下證據嗎?」他掀被下床,走到櫃子前取出一本破舊的日記。「這是在厲家工作超過五十年的廚娘所寫的,她是女乃女乃的姐妹淘,也是女乃女乃摯愛男子的妹妹。」

她一五一十地記下半世紀發生在厲家的大小瑣事,以寫實而悲切的心情想讓後代子孫知道厲剛的惡形惡狀,繼而同情被迫嫁入厲家的可憐婆媳。她一生未嫁,終老厲家,還是厲剛命人安葬了她,說來著實諷刺。

原來是她……

「那又怎麼樣?在這個家,我說的話就代表一切,她們要是肯安分守己,乖乖听話,該給她們的我絕不會少給,包括你。」

他暗示著,妄想以權勢和財富掌控看穿他卑劣手段的孫子。

「因為我不肯順從你的安排,多次逃開你的掌握,所以你派人追撞我,讓我沒辦法逃出你的手掌心。」他的人已經被黑暗佔領,不再是個人。

見他一副疏離的模樣,厲剛冷笑。「沒錯,八年前是我叫老魏帶人撞斷你的腿,讓你想走也走不了,一輩子待在厲家。」

「沒想到老天送我一個大禮,在你車禍重創後居然喪失記憶,忘記二十一歲以前的自己,于是我順理成章地讓你頂替死于非命的旭日,而旭日則重新復活,我給你看的照片其實是旭日。」

「謝謝你將實情告訴我,讓我明白你是多麼殘酷的人。」當所有事都水落石出後,厲旭日反而覺得輕松。

听出他話中的釋懷,厲剛的雙眸凌厲地眯起。「旭陽,不要意圖激怒我,做出令我痛心的行為,你知道意外隨時都在。」

「你老了,祖父,腦袋也不靈光,若是折了你的手腳,你還能猖狂嗎?」畢竟是至親,他不想欺人太甚。

「你敢傷害我?」他舉起手杖,作勢要鞭打不孝子孫。「不,我不傷你,但……」他不再開口,深幽的黑瞳望向門口。此時,病房內的燈光大亮,一名男子被上了腳鐐手銬,狼狽地被拖了進來,後面跟著四名荷槍的國際刑警。

「老魏……啊!」

為什麼是他?厲剛握著手杖的手忽地一緊,腳下微微一顫。

「我想我學不會你的殘酷,你的年紀也不適合在獄中等死,而他,我就不需多一層顧慮,再過三天,他便能逃過法律的追訴期,真是可惜。」殺手西川五郎,罪無可恕。

他以為他不曉得他在他身邊安插了兩顆棋子嗎?一顆明棋是希薇亞,用意是絆住他想高飛的腳步,一顆是暗棋秋若蘭,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狡猾的老人給予兩人相同的承諾,意即她們肯跟他配合,嫁入厲家的希望便極大。

「你……我要你立刻把老魏放開,跟我回美國,這輩子永遠不許再踏上台灣一步!」他才是強者,誰都不能違逆他!

看著祖父猶自掙扎的強橫嘴臉,厲旭陽忽然咧嘴一笑。「他犯的是殺人大罪,我保得住他嗎?還有,我親愛的祖父,趁你還有一口氣在,趕緊找個听話的經理人保住你的江山,我不回厲氏了。」

一說完,他灑月兌離開,留下面如死灰的老人,震驚不已的老眼仍留有狠戾,不相信有人膽敢從他手中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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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剛的事情解決之後,厲旭陽第一件事就是讓秦狼幫忙救出生母,雖說兩人還陌生,但畢竟是親母子,看她的樣子,他也鼻酸,對不認錯的厲剛更無法同情,最後全權交給秦狼處理。

他透過關系幫生母辦移民,想將她安頓在紅顏樓附近,以便就近照顧,再過陣子應該就會有下文了。

目前只有一件事很麻煩,他還不能‘認祖歸宗’。

「小花,你裙子穿太短了,小心著涼,換上長褲比較好看。」不要臉的男人故技重施,想讓有本錢露的女人穿著保守些。

「不會呀,大姐說這長度剛剛好,村托出我修長的美腿。」短裙是四姐挑的,她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

「小花,這件上衣會不會太V領了,一彎腰,風光都讓人看盡了。」太性感、太撩人了,有勾引男人犯罪的嫌疑,他非常不喜歡。

「不會呀!大姊說今年流行這種這種款式,滿街的女孩都這麼穿,我要是不穿,人家會笑我土。」三姊買的,透氣又通風,穿起來很舒服。

咬牙的男人有些想暴走了,「小花,你的眼鏡呢?我不是要你戴著眼鏡嗎?這年頭超多,你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

「不會呀!大姊說我們和平里要成立‘守望相助巡守隊’,以後出入就不怕有壞人。」真好是吧!一群可愛又善良的里民。

「小花,那你把辮子綁起來好不好?你知道頭發太長不好整理,風一吹就散了。」想固守最後一座城池的男人妄想做垂死掙扎。

「不會呀!大姊說……」

受不了的男人終于高舉雙手投降,求她別再說了。

他打算換個方式重新教育他的小花,「小花,你愛不愛我?」

偏著頭的楊冰倩露出有兩個小酒窩的微笑,「愛呀!可是你為什麼一直喊我小花,以前你都叫我倩兒。」

「因為你小小柔柔的,像一朵純淨的小白花,我愛你與世無爭的恬靜,你是我的小花兒。」清雅而散發屬于自己的美麗,他打小就有眼光,所以才這麼幫她取小名的,當然,有一部分也是因為她後頸的胎記。

他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當初失憶,看到廣告牌上的她時,會以「花」來昵稱她了,因為記憶會忘,感覺卻是潛意識的反應。

「你想起來了嗎?」她眼楮一亮,但隨即又嘆口氣,「可是大姊說你還沒全想起來,肯定是還沒。」

得知他確是莫喜青且恢復記憶時,她的心情很復雜,不知道該怎麼定義她愛上的是厲旭陽還是小喜哥哥,曾經很困擾、很掙扎。

最後是大姊開導了她,說她是自尋煩惱,所有事情有因方有果,沒有莫喜青的付出,她不會這麼快接受厲旭陽的感情,沒有厲旭陽的霸道,她不會認清對莫喜青超出了依賴。愛一個人是愛他的全部,她又何苦去劃分哪個部分是厲旭陽的,哪個部分是莫喜青的?終究,她愛上的就是對面這個深情款款看她的男人。

「小花,你听我都叫你小花了,怎麼會還沒想起來呢?」他循循善誘。

「但大姊說沒有就是沒有。」沒辦法,她就是沒辦法違抗大姊的話,「旭陽,你得趕快想起來,你知道大姊說……」

後面的話她不好意思說出口,但他應該知道。

大姊說她是莫家的人,遲早會成為莫家的媳婦,這是公開的秘密,但如果厲旭陽一天沒有恢復記憶,就一天不能叫「莫喜青」,當然也沒有資格娶她,因為她不能當厲家的媳婦。

「又是大姊……」那個巫婆,她存心挾怨報復多久?「小花,我們私奔——」

「吧!」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暴力的拳頭一落,正中想誘拐良家婦女的惡男左臉。

「私奔去哪里呀,問過我的拳頭了沒?」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偷、搶、拐、騙。偷心、搶人、拐情、騙婚!

「拳……拳頭在這里……」他指著歪了一邊的臉,好不甘願。

「那叫輕輕一撫,疼愛你的表現,失憶的小孩還沒找回記憶吧?」呵著拳,莫家大姊一臉獰笑地準備擊出致命一拳。

他不爽的抱怨,「我就說我什麼都記得了。」

「喔,是嗎?那你說說你想起來什麼了?」這家伙居然有種跟她頂嘴,真是不要命了!

「我肯定那廣告牌上的照片是你騙小花去拍的。」他是莫喜青,很清楚會做這種事的人是誰,「你還故意放線索讓我找到台灣,卻又不讓我真的找到人,要我心焦了半年才讓小花來找我。」

大姊也真敢賭加沒良心,如果他什麼感覺都沒有,照常娶希薇亞,她們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認他,然後把他家的小花嫁給別人?

想起來,他立即打了個冷顫,如果他恢復記憶之後是看到小花的孩子,親切的喊他一聲小喜舅舅,他的心一定會涼到骨子里。

「你這死小表,那是什麼質疑的態度?」說完,莫隨紅迅雷不及掩耳的又踹了他一腳,「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有辦法對小花摟摟抱抱的嗎?」

厲旭陽撫一撫被踹的小腿,「萬一我七老八十才想起來怎麼辦?你跟二姊她們根本是故意不告訴我!」

她一笑,笑得無比燦爛,「你如果七老八十才想起來,我就叫小花帶她丈夫小孩去給你送終!」

「我就知道你們是故意的!」說到這,厲旭陽的聲音也高了,「我還沒想起來的時候就常回家作客,我就覺得奇怪,你們干麼每個人都說我長得像莫喜青,又故意不給我看照片。」

他這群姊姊們也太愛記仇了吧,他會忘記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居然故意這麼整他,他用腳趾想也知道她們想干麼。

肯定是要他跟小花之間隔著「莫喜青」,讓他吃盡自己的干醋,到頭來才發現他跟白痴一樣,竟然還立誓跟「莫喜青」勢不兩立、決戰到底。戰什麼戰?自己打自己跟白痴一樣!

「你這小子越來越不……」話沒完,一道男聲幫她把話接下,「不討喜。」

厲旭陽一看來人,眉頭糾得很緊,「你來干麼?」這家伙怎麼陰魂不散?

沈浩天一開口就沒好話,「我就說這你朋友真不討喜,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我們是麻吉耶,你離開厲氏,怎麼不通知我一下?」他好可憐,被丟下了。

「我現在不是厲旭陽,當然不回厲氏,你還是叫沈浩天,干麼不去領高薪?」

還專門來壞事。

「你就算換個名字還是厲旭陽啊,畢竟你這麼不討喜是不會變的。」

莫隨紅發出吃吃的笑聲,听起來很不祥,「看來終于有人發現事實的真相了。」

「你是說我嗎?這位美麗的姊姊。」以他多年職場經歷是不會看錯的,現在掌握現場的人是眼前散發一股肅殺氣息的美麗女子,他知道跟誰才不會錯。

「小花啊,」莫隨紅轉身喚觀戰到快要睡著的楊冰倩,「我覺得我們家小喜回來了。」楊冰倩頓時眼楮一亮。大姊要認小喜哥哥啦?莫隨紅卻指著沈浩天說︰「我就記得我們家小喜識時務、說話討喜又听話,我看這家伙挺像我家小喜的。」

聞言,楊冰倩一臉尷尬,沈浩天莫名其妙,厲旭陽則是當下臉綠。

他就知道大姊在記仇,她早就知道他恢復記憶,純粹是滿他在外幾年後,不再是隨傳隨到的莫喜青。

拉開笑臉,他不得不跟著諂媚,「啊,我想起來了,我有四個姊姊,大姊清艷動人,二姊冰靈水媚,三姊出塵月兌俗,四姊嬌嫵可人,是嗎?」

莫隨紅點點頭,「嗯,好像有點像我家小喜了。」

「我記得我熱愛打掃家務,非常非常熱愛。」他說得咬牙切齒。

沒關系,他忍,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得恢復莫姓才能娶小花,為了小花,他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莫隨紅開始有點笑容了,「嗯,越來越像了,等會家里掃一掃,衣服洗一洗,我就暫且叫你厲旭青。」厲旭陽臉更臭了,但硬是拉高嘴角,即使看起來更猙獰,「對,我超級喜歡幫一家人捶腿,千萬要讓我來。」他很後悔小時候一直沒找機會把四個姊姊賣掉,現在一失足成千古恨。

很會觀臉色的沈浩天閉緊嘴巴,平常他很愛說話,但現在他很懂沉默是金,開玩笑,要是被美麗大姊點到名,還要不要命?

楊冰倩在心里為她的小喜哥哥默哀三十秒後,便打算去看莫氏船運的資料。

其實她很想說,但大姊不讓她說,其實大姊已經打算讓小喜哥哥接下莫氏船運,也打算讓她繼續當秘書,甚至通知國外的四姊,找個空檔可以回來,想必也是討論婚事吧。

所以……大姊真的只是在整小喜哥哥而已。

「小花,你要去哪?」厲旭陽哀怨的聲音揚起。

接到眼神提示的楊冰倩,听話的說︰「等你從厲旭青變成莫喜青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小花真乖,你三姊在煮東西,你去幫忙。」

莫隨紅得意得很,轉頭繼續對多年沒折磨的小弟吩咐,「厲旭青先生,你還有沒有話要說?」

「有。」厲旭青、厲旭青,念太快就變成瀝青,難听死了!「我的興趣跟專長是當沙包……」

听見這話,沈浩天默默的退場。他想,要找工作,還是等厲旭青先生改完名再說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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